边走边爱-医大往事

　　（一）

　　半年过去。圣诞来临。
　　平安夜。学校满是节日气氛。迎面走过的人，全都满脸喜气。不厌其烦的交换节日礼物和贺卡。空气中有了更多的暧昧气息。舶来品的节日，是传情达意的最佳借口。
　　盛熙也收到了一张贺卡。此刻，它静静躺在她的书桌上，音乐悠扬而刺耳。

　　宿舍早已人去楼空。都有各自的开心。
　　杨桃打来电话，要在医院跟班。言语间无比郁闷，似乎将要错过一场盛事夜宴。
　　小艾当然与李轩在一起。这样也不错，小艾开心就好。

　　晚饭后回到宿舍，就见到这张贺卡。寂静冷清的宿舍，竟只有它的相伴。
　　是易鸣送来的。

　　“盛熙。人说幸福由天定，那么，既然我无法成为那个可以给你幸福的人，我真心希望，你能早日遇到能给你幸福的人，拥有幸福。”
　　结尾是节日的祝福。她盯着卡片，渐渐地就看到易鸣那双极认真注视着她，瞳孔中闪动着小小火花的深黑色眼睛在卡片的淡彩色纸面上浮现，如水墨画般朦胧。
　　盛熙的心像被不经意地迅疾划过，看似完好无缺，却带来真实的隐痛。她透过窗户的玻璃，看到校园中拥挤的人群，说笑走过。眼睛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升腾起一股雾气。
　　她深吸一口气，合上贺卡，贺卡上一打开便能播放的音乐随之嘎然而止。
　　背上单肩包，锁上门。她决定离开这里。

　　初冬的江风刺骨寒冷。盛熙穿着厚的黑色呢大衣，戴着帽子、围巾和手套，还是觉得冷。
　　沿着跨江大桥的一边，慢慢地走。看江水被风吹得凌乱，阵阵涟漪，江岸的灯光倒映在江面，深深浅浅，泛出鱼鳞般的点点光芒。突然想起上次杨桃过生日时的情景。

　　9月是杨桃的生日。刚放完暑假，开学回来。和杨桃一起，两人去江城著名的酒吧街泡吧。杨桃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生日。泡吧是她们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一直喝酒。要的是口感较轻的生力。杨桃喝得酩酊大醉，盛熙虽然有些头晕，但意识仍然清晰。拦了的士送杨桃回去。

　　盛熙给杨桃换上干净的睡衣，拿热的毛巾给她擦脸和手。又倒了热茶给她喝下。下车后杨桃已经呕吐一次，现在总算有些意识。
　　盛熙给杨桃盖上被子，准备今晚就和杨桃挤一挤了。

　　她爬上杨桃的床，刚躺下，耳边传来杨桃仍有些不清不楚的声音。
　　“盛熙。”
　　“嗯？”她转过身。
　　“你觉得展颜怎样，丁展颜？”
　　盛熙吃了一惊。杨桃如此直接地谈起这一话题，这两年来，还是第一次。
　　“不太清楚。”盛熙含糊的说。
　　“他拒绝我了。”杨桃的声音幽幽的，让人不忍。
　　盛熙的心里“咯噔”一声，心烦意乱地帮杨桃掖好被角，看着杨桃的脸。还好，虽然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但没有太大的悲伤，她放下心来，握过杨桃被子里的手。

　　杨桃的头靠过来。紧紧依偎的温暖感觉。呼吸中仍有留存的酒精气味尚未散去，挥发到房间的空气中，长久不曾消退。盛熙的心中有些恻然，开朗如杨桃，也会有落寞的时候，也会为了那个人，一醉消却万古愁。即使空冷如自己，又能如何躲开感情的羁绊？这世上，总归一个“情”字难以堪破。

　　胡思乱想间，杨桃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有些悠远。
　　“盛熙，忘了范子寒吧。你应该有一个爱人，也应该学会接受，比如......丁展颜。”
　　如同惊雷在身边响起。盛熙的耳膜似乎嗡嗡作响。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被子里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突然僵硬，无法动弹。
　　杨桃仍自说着，不能确定是醉是醒，“他拒绝我是因为你。”
　　接下来盛熙的大脑一片空白，有沉重的可怕失聪感，听不见杨桃后面的喃喃细语，只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深浓夜色中急剧坠落，带着不可挽留的姿态。

　　生日过后，杨桃又回复开朗率真。盛熙也变得若无其事。只是偶尔想起杨桃的话，仍会觉得内心有巨大的陷落感，无可停顿。她不能确定那晚的事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只是她的错觉。有难以名状的可怕的心慌意乱布满胸腔，造成呼吸困顿。

　　（二）

　　一艘游船的汽鸣声响起，盛熙才知道，自己在桥边已站立良久，全身冰冻刺骨。赶紧迈开双腿想去一个温暖一点的地方，发现双腿已然麻木。于是踉跄着继续往前走，扶着桥边的栏杆。
　　远远地，前方出现一个人的身影。颀长而瘦削，看不清面容。盛熙站定，盯着他慢慢走近，心跳越来越强烈。走近了，渐渐看到他线条分明的脸。
　　盛熙一直机械地看着他。看着他若有所思地走近，抬起头来，呆住，像不能相信自己眼睛似的无比惊喜地说，“盛熙，你怎么在这儿？”

　　盛熙的眼又一次模糊了。接着便有大滴的泪跌落下来，急切而又冲动。她想不起要去擦掉，全身都已僵住。
　　丁展颜赶紧走到盛熙面前，有些焦急地问，“盛熙，你怎么了？”
　　盛熙说不出话。眼泪像潮水一般汹涌过来，意识也和眼睛一样变得越来越模糊。然后她倒下了，耳边丁展颜着急的呼喊越来越小声，渐渐听不见了。

　　迷迷糊糊中有温暖的怀抱圈住她奔跑，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她全身剧烈的颤抖，却没有一丝力气能够支撑她睁开眼醒来。渐渐地又失去意识。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纯白色的病床上，裹在纯白色的被子里。身体已经恢复温暖的体温，活动手指，看到有无色透明的葡萄糖液体，穿越皮肤，经过自己手背的静脉血管，流进体内，带来微冷的感觉。眼光转向病床边，遇上丁展颜熟悉的面容，带着焦急而又惊喜的神色。

　　“盛熙，你醒了！”
　　盛熙坐起来，靠在床上。
　　“谢谢你。”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心情有些难以平复。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落魄？
　　“我出来走走，没想到遇到你。然后你就晕倒了。”丁展颜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一阵沉默。能说什么呢？她一时语塞。便转移话题。
　　“今天平安夜。你没有节目吗？”
　　“没有。觉得心情烦乱，所以出来吹吹江风。”
　　一阵沉默。

　　“你呢？没有和朋友们去热闹？”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她不经意地冒出这句。话刚出口便发觉自己有些失言，蓦地脸红了。
　　丁展颜看到她眼中闪过落寞的光，有些恻然。

　　“我送你回去？”丁展颜问。
　　“......嗯。不用了。”她静静地说。心中泛过一阵的失落。
　　窗外传来烟火的光亮和沸腾的人声。
　　“明天......一起过节好吗？”丁展颜突然朗声说。

　　（三）

　　盛熙和丁展颜并排走在师大的校园。师大位于江的西岸，而医科大则在江的东岸。
　　虽非第一次来师大，却从未仔细端详过师大的校园景致，也未曾细细领略别样的师大风情，是与盛熙的学校完全不同的氛围。

　　师大的校园很大，不同于医科大的狭促。毕竟是专业学校，无论从面积还是人数，都无法与师大相比。是不同的风格。医科大严谨、专业、枯燥，师大则风情万种，看似平常，实则蕴藏无限暗涌。

　　盛熙显得兴奋起来。丁展颜说，“我们去逍遥街看看。”
　　逍遥街是师大的特征性街道，说是街道，其实只是师大校园学生区的一条休闲走廊。在江城的学院中远近驰名。驰名的不是逍遥街的规模和景象，而是在逍遥街，可以找到任何能想得到的娱乐——是逍遥街的标志性宣传语。

　　往逍遥街的路要穿过师大宽大的体育场，远远地音乐声传来，体育场上灯火辉煌，恍如白昼，丁展颜笑着对盛熙说，“可能是化妆舞会开始了。”
　　他们很快走到体育场一侧的高高平台，俯瞰体育场上的人群。人非常多，将偌大的体育场塞得水泄不通。大家穿着风格迥异，有人身著华丽，有人仍是随意，但大多戴着各种图案制成的面具，看来是刚结束一曲，人群有些松散下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聊着什么，时常有人发出串串欢笑声。这样的时刻，所有的欢乐应该都是真的，盛熙想。他们是真的开心。

　　随着钢琴曲的缓缓流动，人群又开始分成若干组合，翩翩起舞。《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悠扬旋律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有些失真，人们的欢乐也扑朔迷离。盛熙转过目光，看见展颜静静地凝视着起舞的人群，眼中散发出迷人的光。他站在自己的右边，有着好看线条的侧面被体育场上的明亮灯光影射出一道若明若暗的光圈，宛如希腊雕像，接近完美。盛熙看得痴了。这样帅气的男子，此刻却在自己身边，近到只剩咫尺，伸手可及。但内心的疑虑和种种隐忧，却似仍未消逝，横亘在他们之间，难以逾越。
　　她在心中轻叹一声，转过身靠着平台上的栏杆，仰起脸看深邃夜空，稀稀落落的星光闪烁分明，如碎的钻石般让人目眩神迷。凉凉晚风吹来青草气息，在初冬时节带来难得的冬日香气。《罗密欧与朱丽叶》仍如痴如醉地流淌着。一切是如此和谐。

　　一个人在拥挤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时有各种肤色的人艰难地擦肩而过。南城是外乡人甚至外国人的第二故乡。他们在这里挣扎求存，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以茂盛葱郁的姿态，绽放妖娆的生命色彩。圣诞是全城疯狂的日子，找个理由让自己摆脱平日的桎梏，换上有些过度泛滥的快乐表情，以各种方式庆祝。平时隐藏在众多高低建筑中的人，今晚都鱼贯而出，冲破藩篱，拥塞交通。

　　真不知是庆祝还是讽刺。盛熙想。

　　摆脱良平的陪伴，一个人来街上看南城的圣诞。看全城人如何疯狂。以一个方外看客的视角，冷眼看世间百态，众生万象。
　　圣诞于她而言，作为一个庆祝的节日，早已陨落了。

　　多年后她依然记得那年和丁展颜度过的圣诞。一起去他的校园散步，看体育场上化妆舞会的一幕。恍如白昼的灯光，《罗密欧与朱丽叶》悠扬的钢琴曲，碎钻石般闪烁分明的夜空星光，还有展颜那宛如希腊雕像般被光影笼罩的侧面。一切如此清晰，这几年，在每个圣诞来临时，会义无反顾地进入盛熙的思维，如露天电影般闪过一段段连续的画面。那年的今晚，那样和谐。接近完美。

　　路边有人在兜售庆祝用的闪灯和小束烟火。节日气氛始终离不开这些小玩意。盛熙停下来，买了一束烟火，在角落点燃一支，烟火以迅疾而不知所踪的姿态燃烧起来，瞬间生出明亮刺眼的光，像小小火把，轻快地闪过她有些泛黄的记忆。

　　（四）

　　“我们走吧。”是展颜温和的声音。
　　盛熙从沉思中醒来。一曲终了。人群再次分散。点点头，跟随展颜朝逍遥街走去。

　　逍遥街上满是卿卿我我的情侣。走过他们身边。展颜兴奋地介绍着，这个店的快餐是他们经常来点的；这个店卖超棒的走私影碟和打孔CD......盛熙在他身边走着，有时会和他有些交流，有时只是沉默地走马观花。
　　一路走来，展颜似乎在寻找什么。一家一家店地淘，又略显失望地离开，进入下一个店内。
　　她问他是不是在找什么，是否需要她帮忙寻找。展颜只是灿烂地微笑，缄口不语。
　　终于在一家精品店的店面前，展颜停留下来，兴奋地抓起一个很大的圣诞老人的玩具，掏出钱买下来。转身微笑着递给她，“盛熙，送给你。圣诞礼物。”
　　盛熙心里掠过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抱过巨大的圣诞老人，“谢谢！”怀中毛茸茸的感觉带来冬日温暖。有小小的温馨感在心中漾开。

　　展颜在路边买了两小束烟火。递给她一束，开心地说，“盛熙，我们放烟火吧。”
　　在师大宽敞的校园内奔跑，手中是挥舞着的正在燃烧的烟火。烟火以急速的姿态燃烧升腾，带来短暂绚烂的美感。盛熙和展颜一同奔跑着，你追我赶，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声。笑声感染到走过的路人，驻足侧目。盛熙和展颜兀自奔跑着，欢笑着，挥舞着。看烟火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在各自脸上看到真实的幸福感。

　　抬起手腕，看时针指向十一点。她忽然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可以多点停留；或者，过得更快一点，这样，也许相聚的时间会更多。
　　展颜忽然有所警醒，“盛熙，现在这个时候，去你们学校的公车都停了吧！”
　　“嗯。好像是吧。回不去怎么办？”她的心怦怦地跳。她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没有公车了。其实，如果真想回去，不是没有办法的。自欺欺人罢了。
　　“别担心。我们玩通宵。我陪你。”展颜看着她，灿烂温暖地笑着。
　　她变得十分兴奋，还有那么多的时间......

　　“我有点饿了。”盛熙像小孩子似的可怜巴巴。
　　展颜笑得眼睛眯起来，像两弯新月一样好看。
　　“想吃什么？”
　　“客随主便。”她扬起头，有些俏皮的神气。
　　最后决定在一家人气很旺的火锅店吃麻辣烫。店内洋溢着欢声笑语，很多三三五五的人围坐在子面前，中间有一个热腾腾的火锅，放着各式各样的成串肉蔬。老板忙活着招呼客人，一会儿要加料，一会儿送上一瓶啤酒。不亦乐乎。
　　盛熙和展颜也面对面坐在一张小方桌前，中间隔着火锅。水沸腾起来，冒出白色的雾气，升腾起来。雾气中展颜微笑的脸变得有些朦胧。一边在锅里涮着食物，一边观察对面的展颜，突然想起初见他时的情景，那毫无杂质，纯净如水的笑容，那时候她想，有着怎样柔软内心的人，才会绽放出这样温暖的笑容？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虽然心情愉快，却扛不住眼皮越来越沉重。
　　“盛熙，你累了吧。我们去看午夜场电影怎样？那里可以休息。”
　　展颜总是能在漫不经心处细致入微。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有点困了。”
　　准备了水和食物。展颜和盛熙来到逍遥街上一家校内电影院。大门上写着“骊歌”，在霓虹里忽明忽暗。忽然想起高中时写的诗句——
　　......
　　我在日暮时分启程
　　别的是你送我的白色栀子花
　　你在风中泪眼迷离
　　日落后的河岸传来低沉的离别歌曲
　　......
　　是略带伤感的名字。

　　在座位上坐定。人还不少。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在昏暗的房子里温存缠绵。盛熙有些心慌意乱，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息。水一样地湮没她的呼吸。室内虽然温暖很多，但初冬的深夜，仍然寒冷。
　　盛熙将腿蜷缩起来，仍是寒冷。展颜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盖在盛熙的身上。并帮她掖好、盖严实了。她心中霎时一阵柔软漫延过来，有强烈的酸楚的感动。
　　展颜轻声说，“困了就睡吧。”
　　盛熙的鼻音变重，“嗯。”闭上眼，心绪难平。

　　几分钟后，盛熙又忍不住转过头偷偷看展颜。展颜的侧面在电影院若明若暗的光影里英俊无比，甚是迷人。
　　展颜察觉出她的目光，轻声问，“怎么了？还冷吗？”
　　“没什么。”盛熙慌乱地注视展颜投来的温和目光，竟有些不知所措。转过头来注视屏幕。但大脑一片空白。屏幕上的情节，她一无所知。

　　身上盖着的衣服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展颜低下头帮她拾起，他的头发在盛熙眼前晃动，如此接近，彼此呼吸可闻。盛熙的心猛烈地跳动，呆呆地盯着展颜的头发，又浓又黑，微微卷曲，有着飞扬的神采。她禁不住用手去抚摸，刚碰到他的头发，他似有察觉地抬起头来，盛熙的手悬在半空中，停顿几秒，尴尬地迅速收回。但展颜却一把握住她的手。
　　“盛熙。”展颜的声音温柔如水。

　　她怔怔地望着展颜的漆黑双眸。深夜的电影院内，展颜的眼中闪动着迷人的温情的光，若隐若现。盛熙心中大片从未有过的温情蔓延开来，湮没了她。她内心的坚冷一点一点破溃，溃不成军。她被展颜的温柔眼神彻底融化，像冬日午后的白雪，被暖煦阳光照耀，慢慢消退了，不留痕迹。展颜是这样温柔、迷人的男子。
　　她再也无法矜持。头靠过去，依偎在展颜的肩上。展颜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直。然后，展颜的头也靠过来。摩挲到盛熙的肌肤。产生奇妙的触觉。
　　盛熙的心也变得无比柔软。“睡吧，展颜。”她轻轻地说。
　　“嗯。”展颜没有再说什么，伸出手臂放在盛熙的颈部，让她可以靠着，睡得更舒服一点。她安心地闭上眼。

　　电影中的打斗声惊醒了盛熙。她坐起身来。
　　“太吵了？”
　　她点点头。
　　展颜小心的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盖好衣服。伸出手捂住她的耳朵，以隔绝嘈杂的声音。盛熙心中感动莫名，从未有过的柔情汹涌而来，迅疾而无可遁形。
　　她握过展颜的手，摇了摇。展颜低下头来看她，眼中像烟火般绚烂。

　　“展颜，对其他女孩都是这样好吗？”盛熙提起勇气小声地问。
　　展颜抬起头来注视着屏幕，神色沉静，良久，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是。”
　　她心中如涨潮般湿润。翻过身背对着展颜，有些艰涩地说，“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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