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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今日系二殿下君龙华的生辰,他却想一个人,骑上马,出宫去,随便往某个方向,去没去过的地方,带着对未知的期待,然后一直奔跑,那有真正的自己,可以无拘无束,闭上眼睛走路。
晨早按往时一贯是热闹忙碌,今年也不能例外,阿谀奉迎,源源不绝,道贺承礼时自己还是端着个脸,旁人看不出情绪,便都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惹恼了这个玉面冷君。虽不是太子,谁知它朝也可为君王矣。
君龙华直到午后才得空,换下一身华裳,便装轻骑出了宫门。心情渐然明朗,像拨走了心间的乌云,晓然见青天。街市上熙熙攘攘的百姓来往川流络绎,处处是没见过的新鲜物什。此处的热闹是从来未见过的,他也还不知,人分两种,物分两极,原来热闹也分是两类,一虚一实,一厌一喜,一近一远。离了所有锢住他的一切,他才知,这天,原是这么地遥,他如何骋驰,亦不能近它些些;这地,原是这么地长,他如何前往,亦不能到达终境。
忍不住唱着随兴而吟的歌谣:打马而过大直道,身旁皆是繁华绕,待到郊野清静了,我心自由无人扰。从沸反盈天的京都到炊烟稀零的村落,再到风鸣水语的山林间,似听闻了很多故事。
马儿越跑越远,也越跑越慢,到了一处溪竹之地,见这儿风景自然独好,才慢慢停了下来,一路奔波至此的马儿立即踱至河边弯膝汲水止渴,痛饮一番。君龙华站在这天地间,深深地呼吸着,想那书中所著的青山满我目,流水静我耳,也不外乎如此了。抚着马儿的背在它耳边说道:“乖乖的,在这等我过来啊!”起身往旁边的小竹林走去,几步就没了身影。
一路走来,皆是参天的竹子,想是在这世外远离喧扰之地才能长得如此肆意,活得如此自在。漫步其中,只觉时间和呼吸都慢了下来,虽是独自一人,心里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林中深处一间茅屋在竹影中若隐若现,似是无人住般的显出被荒废遗弃的孤独于世,隐隐有一丝不可闻的抽泣声,正漫思之际,只见那茅屋的木门已打开来,君龙华一怔,没想到竟是她,眼眶红红的她。
玉时音近日无事便被派出宫外做集曲采买之类的事务,不想脚步还是不自觉地回到这竹林,越往里走,回忆就浮现越深的往事,指引她一步一步走下去,而尽头处真有一间破落的小屋,安静地待在这里,似在等人回来,她发觉脚步变得沉重,每一步几乎都让自己无法呼吸,轻推开门,满目的灰土尘埃覆盖了她的回忆。
从遥远的孩提到已及笄的如今。墙还是原来墙,只比回忆里更旧了许多,家也还是自己的家,已近十年未归的家。她和父母在一起过的家,而实则,到今日,她们的模样已再也记不清。她想,如果没有看见这间小茅屋,她几乎要忘了自己也是有父母的孩子,自己不是这竹林深处被遗忘的小屋,只是失了根的浮萍,即使游荡天涯,终有一日能回家,望着空荡荡的家,泪水早已溢满眼眶,决堤而出,蹲在地上双手环抱住自己,从未有过的放声大哭,肆意流泪。
哭累了打开门窗,竟见他在那,一时就疑是自己泪水花了眼,想这眼泪也是有记忆的,你总落泪在谁眼前,泪水便记住了谁,此后再为何人事落泪,总能看见他,想起他,这是多么情痴的事啊!心痴的是自己,心闲的是他人,莫道此生可轻易落泪。忽尔闻他言:“你没事吧。”
至此方醒悟,这原非虚境。连忙跪拜道:“奴婢参见……”“不用了,这不是皇宫,礼数规距暂且抛开去。”他慢慢走过去,语气也是轻描淡写的。
她起身时有微微地一惊,是没想到他已走近,竟稍稍紧张了起来。“你怎么了,还好吗?”
他再三地问,似乎是她看起来真的很不好,时音只摇摇头,一时不知怎答他话,复又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又端正郑重地跪地方行礼向他贺道:“叩贺殿下寿诞,恭祝殿下鹤寿千岁。”
君龙华摆摆手,不耐地说:“够了,今日吾已受拜整朝了,即不是菩萨亦非佛祖,着实烦厌了。”
“佛祖,菩萨是神仙都是让人平安心善积德添福,殿下是太沧国的皇子,太沧子民心中的国家希冀,身系江山未来,甚至是,天下苍生。”
“那可不是连玉皇大帝都要敬孤三分了。”她宛然不语,小脸添上一丝丝笑意,愁苦退至鬓角眉边,许是他从未看过她这神情,竟觉得这别有风情难述,难释。
“我们四处走走吧。”他这样说道,她一怔,尔顷,细细道一声:“是。”
两人漫不经心地走着,一双影子一前一后在河边草地上流动,走了数步,回过头来见她离得远,间距是地上整整一个影子,骤然骂咧咧地斥她:“敢踩孤的影子,活腻了是不。”
玉时音吓得立即跪倒在地,诚惶诚恐:“殿下怒罪,奴婢是万万不敢冒犯殿下的。”
她已是泪眼盈盈,梨花带雨。“哈哈,好了别哭了,没事的,跟你说笑呢。”
他还扶她起来,发觉了她肩膀的颤抖,心一柔有所动,一手从衣襟里递出素丝绢,亲予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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