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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的计划
他将我安置在他自己的院子里,给我指了个空屋子,又指了几个人服侍我,倒教我受宠若惊了一番。我一个下人身份,原本安安分分在府里做些活计,同其他丫鬟们一起住的好好的。自上个月起他便爱留我随身伺候,玩些奇奇怪怪的游戏,这几日更是事情急转,又是入狱,又是“生病”,这下好了,入得没到一天便出来了,还成了被人服侍的。也许现在我很是让府里的那些小姑娘们眼红,可我却觉得忐忑得很。虽说唐无笑对我的态度愈发好,我总觉得这只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小公子见着新玩具不舍得丢了,指不定哪天失了兴趣便扔在一旁了。
我被人好生服侍着,不止一日三餐花样百出,样样菜点精致,还频频有人送来参汤,瓜果点心之类的。原本我想打探下唐无笑白日做了些什么准备,有些什么打算,却苦于脱不得身,只觉得原来日子过得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也不好,仿佛被人监视着一般。
所幸夜里无人打扰,只有个小丫头在门外的榻上候着。
我悄悄起身,使了个诀教那小丫头睡熟了,便出了墙去,寻到唐无笑的屋子,却发现屋里黑灯瞎火的,他已睡下。也不知道是他对此番出府并不上心,还是白天已经安排妥帖。
我估摸着查探不出什么来,心中失望,正准备回去,却听到一阵极轻微的破空声,似是由什么细长窄细的管子里吹出来的。
这声音断断续续却有节奏地持续了片刻,原本看似已睡熟的唐无笑蓦地睁开了眼,眼神清亮,借着月光反出几个亮点,看起来丝毫没有睡意。
他坐起身来,嘴角微翘,忽的轻如鬼魅地从窗口腾身出去了。
我原本被他从那座给我弄塌的小楼里带出来时便觉得他轻功不弱,现下见到了,仍是暗暗吃惊,只觉得他去势甚快,也没有什么声响,真真是高。
我远远跟了他,却见他出了府去,跨了大半个市区,才进了一间很寻常的四合小院。我隐了身形,直接站在窗外往里望去,发现里头布置简单,只得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已围坐了四个人。唐无笑坐在上首,另外三个人面生得很,我全没见过。
他此刻脸上没了平时一贯的慵懒,有些冷淡,声音也是冷冷淡淡的:“先把情况说说。”
他左边那人道:“南宫世家在青木镇上有一个极大的庄子,说是庄园,其实是个很坚固的堡垒,外围城墙比我们江林市的城墙还要高,里头戒备森严,等级分明,我们的人不好混得太深,只打探到除了外围城墙,内里还有一道设了许多孔的薄墙,似乎是用来放箭的。两道墙之间还有一道沟渠,拿软土覆了作掩盖。南宫翊平日都呆在堡里,极少外出。从江湖上的记录来看,除了一战成名那次,他后来只与人交手过十三次,未有败绩。”
唐无笑眼神转冷,打断道:“说些有用的罢。”
左边那人迟疑了下,道:“从目前情况来看,就算我们庄里七大高手联手强攻也绝无可能,而要混进堡内寻机会下手也几乎不可能,只能想办法将他调出堡来。”
唐无笑思索了一会儿,道:“青山派的掌门最近寿辰,叫他发个帖子给南宫翊吧。”
坐他对面那人忍不住道:“南宫世家和青山派向来无甚走动,况且,直接下贴给南宫翊也是不太妥当。”
唐无笑转去瞧右边,道:“木老,你怎么看?”
他右边的老者原本一直没有说话,此时斟酌了下,道:“方才的办法行不通。依我看,南宫翊极重名声,我们可以教人散布些不利于他的流言,再找个人假冒他做些不义的举动,引他出来查探便是。到时候他定会亲手收拾这个假冒的人,我们安个人整点蛛丝马迹让他寻到,依他的性格应是会将这人活捉了带回去拷问,等他得手,正是防备心最弱之时,我们在后边置个埋伏,杀了他。”
唐无笑摇摇头:“要活的,有把握活捉么?”
那老者沉凝了片刻,道:“南宫翊有三年没有出手,若是按三年前的身手,我坐镇铁门阵应该能困住他,至于接下来,得劳烦公子出手了。”他停顿了下,等唐无笑略略颔首,又道:“可传言他闭关三年,已将千佛灯的最后一番变化参透,武功修为究竟达到什么地步,我实是不敢妄测。”
唐无笑眉头皱起,思索了一番,问:“死的呢?把握多大?”
那老者立刻道:“若是带上新研制的暗器‘锁咽喉’,至少九成,前提是他能出得堡来。”
唐无笑沉凝了片刻,道:“先教人去安排散布流言的事,待他出来再寻人打探他的武功虚实,活的死的,到时候见机行动。”
几人均称:“是”。
唐无笑敛了方才的严肃神色,正准备遣散大家,却见中间那人犹豫着似有什么话想说,便道:“说吧。”
那人听了,迟疑了片刻,道:“公子,此番对手颇是棘手,且与我们素无瓜葛,是不是弄错了?老庄主怎得会放这么个人物给您?”
唐无笑眼神一凛,却不答话,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道:“不会有错,我看过那张棋盘后的所有字条,他们叫人大改了一番,我猜老人家时日无多,不得已加快脚步了。”
那人奇道:“不像啊,前几日我还看到老庄主精神极好,当时昆仑派三十二门人上门挑事,老庄主用深厚内力只一下就将他们全部生生震退了。
唐无笑只是摇头,神情莫测,道:“散了吧。”
几人便从屋后的走道退干净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呆在庄里大半年,日子过得实是舒坦了些。既没急着打探唐无笑的底细,甚至自己下凡的本分也使得马马虎虎,没甚么积极去接近他。
我见他们散了,也准备回去,忽的见唐无笑眼中闪过杀气,低喝道:“谁?出来!”
我一惊,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赶紧将神识流转周身,确认了一番,却没发现破绽。
他已跃出门口,绕着小院四周飞掠了一圈,连屋顶也没放过,回来时手中多了样东西。我借着月光一辨,瞧出那是一只女子的鞋子,款式颜色却不正是东陵山庄的丫鬟们新发下来的那种么?我心中疑惑,莫不是有别的丫鬟偷偷跟着来打探情况,继而走得匆忙,竟将鞋也落下了?
唐无笑看着手中鞋子,神色变换了几番,径自回府去了。
第二日我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边上有个小姑娘一手捏着个扇子,一手提着个帐子,生怕我热着晒着,又或者被虫子咬了,看起来紧张得很。我已习惯了周围七七八八的人,也就随着她们去,自己安担坐个摇椅嗑个瓜子。
唐无笑似乎很忙,连着几日没有回院子里,而之后每每到了夜里我再去打探情况,也再没找到过他。
唔,下次遇见他时该找个机会在他身上下个印方便以后寻他。
如此将养了几日,直到我教人服侍得连晒太阳嗑瓜子都失了兴趣,终于有丫头来唤我隔日启程。
当天晚上终于见着了唐无笑,他看起来同往常差不多,仍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一般,随意得很。他慢悠悠走进来,发未完全束起,只斜斜插了个木簮,穿一件绣锦边的月白袍子,似乎刚踏春回来的小公子一般,全然没有忙碌的样子,也没有那日夜里的清冷样子。
我正坐在窗台看月亮,突然发觉今日月亮竟又圆了,想来最近日子舒坦,到了那一日我也不记得了,只觉得时间就这么过去了,突然的很。
唐无笑走到我边上,先拿手在我面前晃晃。似乎这已成了他的习惯,谁叫我不是发呆便是走神呢。
他见我瞧他,便笑了一笑,软声道:“我们这次出府,先好好玩玩。”
我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带上我?”
他笑道:“我想看着你。”
我教那黏黏的声音激得起了鸡皮疙瘩,却没来由地觉得自己此番下凡的旅程还长的很。
第二日府外早早便候着辆马车。内里布置得颇是书卷气,小塌软垫,空间不甚大,空气里隐隐一丝茶香,却不是煮的茶,而是调的香。
我靠了角落坐下,唐无笑非要挨着我坐,清冷凌冽的香气便从他衣服上传了过来,若是原先,我总觉得这冷香同他这人不甚称,现在我却有些不明白了,总觉得他有时候是这样,有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马车走了没多远便停了,却是唐无笑想要同我逛街。
眼下正值春月,阳光正好,我们似乎赶上某个不大不小的节日,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到处有些临时摆起的店铺,卖泥人的,变戏法的,表演杂活的,还有许多我原本没见过的玩意。
虽说对凡间的市镇并不陌生,我却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在如此热闹的路上逛逛了。上回下凡我一直待在山里,除了临回去那遭跑到个小市镇里修养,便只是在乡下的草屋子里过着简单的生活。而这次急急忙忙下得凡来,临途顶了个小姑娘的身份便入了府,也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凡间这几千年间的变化,只略略在观尘镜中看了一二。后来我在府里做丫鬟,门禁森严,唯一一次出府便是之前被马车引去了因缘坊……唔……那段该死的回忆……我看着候在一边的马车,脑子里却又全是那辆红色绸垫挂着流苏还燃着暖香的马车。
我晃了晃脑袋,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偶尔传来的葫芦丝与素琴声,再闭上眼睛感觉一番春风拂面的柔和,以及阳光照在脸上却并不刺眼的温热,才又觉得心情舒坦起来。
之前的府里将养了好些日子,虽说自己其实根本没甚大碍,但是被人伺候得习惯了,总不由自主地信了自己真生了病,仿佛一有风吹草动的便会倒下似的。
唐无笑只带了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书童,颇有兴致地陪着我逛起街来。原本说是陪我,走着走着自个儿看得兴起,反倒买了许多东西,落下我一大截,待我回过头去,那书童手上已提了不少包裹。
果真是个年纪还小玩心仍重的公子哥儿。
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走马观花地走着,只觉得乍一看眼花缭乱,细一看又入不得眼。瞧瞧这边摊上的胭脂水粉,觉得香气甚是浓俗,不似九天上改良了的,拿百花仙子的百花露调制的粉那么香气宜人;又瞧瞧另一边摊上的镯子金钗,觉得做工甚是粗糙,那个簪子的接口粘得似乎一个不小心便要断了似的;再看看某处围满了人的书画摊,也只是寻常百姓家拿来消遣的画技罢了,若要细究便只能是不够韵味了。
唐无笑见我走得甚快,急急追了几步,拽了我的袖子,递来一支糖葫芦。
他看起来兴致颇好,眉眼带笑的,又穿了一身白衣,腰带上坠着个白玉葫芦流苏坠子,一派风流模样,引得周围好些姑娘们都偷偷拿眼瞧他。
他问:“絮絮,不喜欢逛街么?怎得走得这样急?”
我没接那糖葫芦,只说道:“再走得慢些,就要给人围观了。”
他环视一周,忽的笑了起来,道:“你在吃醋。”
我给他笑得面皮一红,也不理他,便要走。
他拉住我的手,往我手里塞了糖葫芦,软声道:“好絮絮,尝下,好吃的。”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
我拗不过她,只好尝了下。这个糖葫芦做得很是简单,歪歪斜斜的木头棒子,削得还带着木头渣子,山楂外头裹着的糖浆也不甚匀称。我直接塞了一个在嘴里,咬开来,入口酸酸甜甜的。我有好久没吃过糖葫芦,一入口只觉得甜得太腻了些,冷不丁便给酸得闭了眼睛。
唐无笑瞧我的样子,忍不住笑得嘴角都咧了开来。原本常人做这番动作看起来莫不是极傻的,他这一笑,我却呆了一呆。唔,这叫什么来着?似乎原本一朵只打着花骨朵的牡丹开了,明媚的很。
我只觉得自己的老脸又红了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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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第一个留言的孩纸了,抱住mua一口,最近事情多,放假了估计更新会加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