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情507

　　手头没有工作压力的时候，我过得逍遥了很多。在客厅里看了会电视再看窗外已经一片漆黑，9点多了，无聊的时间总会让人有飞逝的感觉。是时候祭祭五脏庙了。
　　出来觅食时候我又想起张然，她每天都吃同样食材做出的饭菜，确实挺可怜的。房间里没有烤箱，估计她从死后也再没吃过甜点吧，不如买点带给她，就当，就当是祭奠她了吧！打定主意，在楼下小饭馆简单吃了点，我又走了几步路，在一家连锁西点买了两个小蛋糕回来。
　　到了家里，把蛋糕放进冰箱，继续在客厅看电视，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我正准备关电视睡觉，看到张然从洗手间出来了。估计前一秒正在她那个世界上洗手间吧。我说了句晚上好，她冲我点点头，准备回自己卧室。我叫住了她：冰箱里有给你买的蛋糕，你尝尝！
　　听到这个，她楞了一下，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蛋糕。问我：买给我的？我点点头。看到这个她像个小姑娘一样，捧着蛋糕，坐到我对面，咬了一大口，贪婪地砸吧嘴，含糊不清地说：谢谢你！看着她这样，我很满足，说道：我昨晚留言给你说想吃什么给我打电话，想吃蛋糕早跟我说嘛！
　　切！她一边吃，一边给了我一个白眼，说：你都喝成那样了，还指望你能接电话？再说了，我也没法跟你打电话，咱俩的沟通只能在这个房间里。
　　我差异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我昨晚喝多了？那我回来后叫你你也不应我，我以为你回到你那个世界了呢。
　　张然说：我应你干嘛？醉醺醺的，估计连自己是谁都认不清楚了，懒得理你。对了，你昨晚把卫生间折腾成什么样了！我今天早上一进去差点吐了出来！
　　我挠挠后脑勺，说：不好意思，昨晚喝多了，失态失态！嗯，对了，你不能打电话给我吗？我赶紧岔开话题。
　　她点点头，说：我是没法通过电话、网络之类的跟外界联系。这些联系都会出现在别的平行空间里，但不是你所在的世界。我说了，古怪都出现在这间屋子，除了这个范围，一个世界就是所感知到的一切。
　　哦。还挺深奥。哎呀，你还真能吃，几句话功夫，蛋糕都吃光了！我惊讶地说。
　　她腼腆一笑，说：呵呵，见笑啦，我就是爱吃蛋糕！
　　女孩吃蛋糕你就不怕发胖吗？
　　生前会啊，但是现在！她指了指自己，说：不怕了。因为我循环地过着一天。所以我的身体永远都是那一天的状态。说到这她把脚抬上来，指了指前几天的烫伤：你看，是不是一点痕迹没有啦？
　　我仔细看了一下，确实看不出前几天烫伤。她说的还有道理。
　　张然又说：我就是循环卡在这一天了，像以前CD卡碟一样，每天播放同一段旋律。
　　这个解释倒是很形象，我问她：那不觉得无聊嘛？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
　　怎么不会无聊，她对我苦笑了一下，跟我说：死后大概过了一年这种日子，我就崩溃，这样每天一沉不变的日子生不如死。所以我决定自杀，第一次是割腕，为了怕血液凝固，我还专门在浴缸里放满热水躺进去后才割腕，结果是我确实成功了，我迷迷糊糊失去了意志，以为自己终于死透彻了。但是，第二天恢复意识，我又跟所有日子一样，躺在床上。后来我不甘心，又尝试了上吊、摸电门，结果还是一样。经过我反复验证，终于明白，我是死不了的。
　　听她这么说，我微微有点心疼，说道：不要这么为难自己。
　　她摇摇头，咬着嘴唇说：不，你不懂这样的感觉。
　　我坐的靠近她一点，说：当然我不懂，因为我还活着，不过活着大部分时候可比死了痛苦多了。
　　张然说：各有各的痛苦吧。但起码你在过一种正常人的生活。你可以自由跟别人接触、去选择自己吃什么、到哪里去。
　　我安慰说：没关系，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可以买回来给你啊。你想联系谁，我可以代替你去联系啊。
　　张然摇摇头，说道：我不想联系谁，不应该打扰别人的生活。
　　听到这个，我也伤感了起来，一言不发。沉默了一会，她跟我说：讲讲你吧！你经历了什么？
　　听到这个我惊奇了一下，没想到还有人想听我的经历。我站起身，从冰箱里把另一块蛋糕拿出来放到她面前，又坐好，跟她说好吧，我给你讲讲自己。
　　我在这个城市待了8年了，4年是上大学，其余4年是在打拼生活。毕业后我找到一个互联网公司，是专门给政府机关做网页维护的，朝九晚五，收入还行，算是中等吧。刚进公司时候认识了我上一个女友雯雯，我俩在一幢写字楼的不同公司，在一次大楼安全培训会上认识的。彼此都挺有感觉，就好上了。今年年初的时候，我突然对一沉不变的生活产生的厌倦，上班时候坐在办公桌前都有想起身拉开窗户跳下去的冲动。后来被这样感觉折磨要崩溃了，就辞职了，成了我跟你说的自由职业者。虽然收入降了很多，但总觉得自己精神上自由了。周围人都说我这是犯贱，好日子过烦了。矫情，我自己也不知道。辞了工作没多久，就跟雯雯分手了。
　　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感情破裂了？张然问道。
　　我摇摇头，接着讲述：不是，而是感情就那么莫名其妙的没有了。我俩之间没有第三者，也没有什么根本矛盾，只是后来觉得相处的每一天都平淡如水，一点激情都没有。我俩后来谈了几次，觉得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就分了。
　　张然听到这，说道：这跟我和前男友分手情况差不多。
　　我点点头，说：是啊，恋爱本来是一件让人觉得激动激情和冲动的事情。我和雯雯能在一起那么久，说明感情基础有，但随着时间这感情就转化成一种习惯了。习惯这种下意识的东西，不会让人兴奋忐忑美好，自然也就没什么必要为了习惯去维系一段感情了。
　　张然说：嗯。当初我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也是有这种感觉。我以前一直都憧憬爱情的美好，婚姻的幸福，但好像事情总是不会按照我们设想的美好出发。
　　我接过她话，说：恋爱确实是美好的，我和雯雯在一起留下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很多幸福的感觉现在想起来都不能自拔。任何情感都是有时间的，再浓烈的感情，最后还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涟漪。我想婚姻就是这样吧，总说爱情是婚姻的坟墓，我不这么认为，我只是觉得婚姻是爱情的终点。只有经历了所以爱情的美好，才用勇气和资格进入婚姻吧。
　　张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嗯，当我想到要和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过这些柴米油盐的庸俗生活时候，就觉得无比可怕。我不是害怕世俗生活，而是觉得婚姻就像是两个人互相饲养，没有精彩和激情。我和前男友分手前也谈过，他说可能是因为他不是我对的人，但我自己清楚，我很爱他，但时间让我无能为力了。
　　听这话，我笑了笑，说：看来你跟我一样，都不想一沉不变的生活。不过看看咱俩现在的状态，挺有讽刺意味的吧？
　　张然笑了笑，然后说：是挺讽刺的。你看你经济拮据，被迫住在一间闹鬼的房子，还天天被人追在屁股后面皮鞭抽着，我呢？更别提了，就这么一天的日子，天天跟白水一样。
　　对！你知道这叫什么？我问她，她摇头，我总结道：这叫现实照进梦想，梦想见光死！她听完笑了两声，说：精辟！真精辟！
　　那天晚上我跟张然聊了好久，一直快到旭日东升。她三年没跟活人说过话了，而我也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扯淡和说心里话。看到太阳升起的那刻，我突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悲伤。一是因为我自己，我只能跟鬼聊，二是因为张然，如果她没死，该是多美好的一个女孩。

　　接下来这几天过得很平静，我还恢复了正常人的作息。每天早晨起床和张然一起吃她做的早餐，白天待在自己卧室里，上网为几个网站做流量统计，到了傍晚我会出门买点东西，等晚上张然出现了一起做顿丰盛的晚餐。吃完再一起收拾看景，聊聊天看看电视。日子过得规律的可怕，我都多久没经历过了？自己都快记不清了。我和张然像在一起过日子，默契得令人羡慕。
　　这些日子的接触，让我们彼此都走到对方的世界，不光是现实世界，也包括精神世界。很多事情上，我俩观点都出奇的一致，但也有分歧，不过这又何妨？两个世界的人，观点不同又不会产生什么后果，就当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吧。这安稳的日子，直到有天被老A电话打破了，他告诉我，上次我写的“自传”马上就要出版了，我的工钱已经打到银行卡里。这意味着，离我搬出去的时间不远了。我不知道这个消息该不该告诉张然，因为我发现自己很享受和张然这样两人同居的日子。我有点怀疑：我喜欢上张然了。
　　这个消息被我瞒了几天，当然是因为我故意。但也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几天我真的呢挺忙。忙的原因是因为12月22日就要到了，这天是张然的忌日。
　　跟前些日子一样，我傍晚出去采购，和张然一起做了饭，饭后，我俩坐在沙发一边聊天一边吃水果沙拉。我发现她真的很喜欢吃水果沙拉，这可能跟她生前的习惯，从她身材和皮肤看出来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我跟她说你等一下，走到卧室，拿出一个DV机，插在电视上，神秘地说：给你看个好东西。说完按了播放键。
　　这就是几天来忙活的成果，送给张然的礼物。我从聊天中收集了很多她以前生活的信息，自己绘制了生活轨迹。我知道她没办法走出这间屋子，所以不能知道现在曾经出现在她生活中地方都变成了什么样。她每天上下班要等候的公交站、喜欢逛的商场楼层、喜欢吃的饭店、喜欢发呆的咖啡屋、喜欢晒太阳的广场……现在的摸样。为了拍这个DV，我在这个城市不停穿梭了好几天。就单是等待她爱看的人民广场日落，在寒冷的北风里冻得险些感冒。在拍她喜欢逛的小店的时候，很多店主都以为我是什么单位查假冒产品的，一进去就被轰了出来。总而言之，这短片可真让我受了不少罪，不过为了张然，我觉得辛苦也值。
　　张然被我拍的画面完全吸引到了，不停地在跟我说：你看你看，我以前在这里怎么这么样，我在那里又怎么怎么样，像一个刚开始睁眼看到世界的婴儿一样兴奋。看着她这样的反应，我明白这辛苦没白费，让张然开心了！
　　短片最后一个镜头是我静心准备的：电梯缓缓升到五楼，电梯门开，镜头一直游走到507门口，然后门开了，出现字幕：回家。确实挺煽情一结尾，我自己都这么觉得，更别提张然了。不出所料张然看到这里眼眶已经湿润，回家俩字缓缓升起的时候，她终于哭了出来，一开始是抽噎，后来竟是大哭，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这可以我没预想到的，我赶紧拿过纸抽，抽出卫生纸地给她，她接过，擦了擦眼泪，抽噎着说：谢谢你，让我活在这个世界里。看到她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终于不再怀疑：我真的喜欢上张然了。
　　我鼓起勇气，坐在她身边，靠得很近，近得我能清楚感知到她哭泣带来身体的每一次颤抖。我伸出手臂，绕过她后面将她搂在我的臂弯。张然没有抗拒，慢慢把头放在我的肩膀上。头发散在我脖子裸露的皮肤上，间或的抽动带动头发晃动，将香味送进我的鼻子。我们俩就这么坐着，盯着播放完毕已经蓝屏的电视坐了许久。感觉我和张然世界在这一刻找到了完美的交错和平衡。我拍拍臂弯里的她，低声说：张然，我喜欢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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