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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谢皮力男爵带着石鬼面离开房间后，史皮特瓦根始终没能在吸血鬼越发冰冷的瞪视里继续坚守于挚友身边，只能恨恨的抓着帽子不情不愿的向兄弟两人道晚安。乔纳森原本是想趁着独处的时候好好问问迪奥最近究竟发生了何事，但他连一句话都还未说就被丢上了床。
“……？”吸血鬼的力道很轻巧，并没有伤到他的肩膀，但青年依然十分困惑的看向自己的义兄弟，“迪奥？”
“白痴，伤口都裂开了，伤员不好好休息你究竟在干吗？”对人类来说大概是毫无感觉吧？但新鲜的血腥味他是不可能认错的，尤其，那是乔纳森的血。
甘甜的香气隐隐约约，挑动着吸血鬼的神经。
“唉？可是我没什么感觉……”波纹的呼吸并不能让被洞穿的伤口瞬间痊愈，仅仅只是止住出血和发炎，并且在麻痹疼痛的情况下加速恢复。即使只是如此，相对一般人也是相当惊人的治疗速度了。乔纳森清楚无的放矢不是迪奥的性格，所以他立刻拉下便装的领子，露出绷带包扎的肩膀——鲜红的色彩在雪白的绷带上格外刺目。“唔哇，真的裂开了，糟糕，不快点上药肯定会被艾莉娜骂呢。”青年手忙脚乱的试图将包扎的十分服帖的绷带拆下，以他笨手笨脚的程度，结果自然是越弄越乱就差没把自己捆起来。
这个白痴。
“真是够了，放下我来。”再也看不下去的迪奥只能像往日那样，将这个乱摊子收拾好。
“啊，麻烦你。”
该死，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和波纹一族的临时结盟明明都已经完成，根本没有必要逗留人类的地盘。
他和JOJO愚蠢的友情游戏，早在那天晚上就全部结束了。
无论内心鼓动着多么可怕的咆哮，吸血鬼切裂绷带的指尖依然十分平稳，甚至未伤到乔纳森一丝一毫。
“……那个，迪奥……”
“干嘛。”
虽然尽量装出不在乎的样子，但一直盯着伤口看个没完的话，我也是会发现的啦。这种话直接说出来好像有点失礼，毕竟迪奥是在为自己担心。青年为难的扫过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原本直接贯穿了□□，打断骨头的伤势经过整整两周的修养和波纹的治疗，已经结出深色的痂。不过早上那么剧烈的打斗果然还是有点勉强，硬痂的中心碎裂开来，几缕鲜红的颜色从缝隙里渗出，缓缓流淌在麦色的肌肤上。
啊，难道说，是看到血？
“你饿了吗？”
“……你是耳朵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需要我把刚才说的再复述一遍吗？实在记不住我给你写下来！”迪奥几乎是咬牙切齿。
自己究竟是哪里不对要那么在乎一个白痴！！！
“呃，因为你一直都盯着看所以我才……”不小心想多了呢。
吸血鬼脸色难看的从口袋里取出样子十分精致的瓷瓶，流畅优美的线条和几乎透出光晕来的颜色，乔纳森从来没有见过，来自东方的瓷器吗？
“这种东方来的外伤药比医院里的更容易见效，不过使用的时候刺激很大。”
“是特别昂贵的药品吗？”青年有些在意，“那样的话还是留着下次比较好，反正我这边已经快要好了，波纹在治疗身体上真的很有效，前天都还在流血，今天居然已经能和谢皮力先生对战了……”
“所以你个蠢货果然还是没有好好养伤吗？？？”
“唔……”
啊啊，生气的迪奥，感觉好可怕呢。一点也不输给盛怒的艾莉娜。
面对因为关心而愤怒的家人，青年总是相当没辙的，所以只好缩在床上一边让迪奥给自己上药——疼的简直好像又被打穿了一次—— 一边还得乖乖挨训。
为什么会是这种发展啦。
想到明天早上可能还要去特训，乔纳森.乔斯达，难得的垂头丧气。
虽然定下让乔纳森监视他这种可笑的约定，其实迪奥并没有要认真遵守的意思。帮某个笨蛋包扎完伤口，看着他入睡后，吸血鬼就从窗口离开了。
但那个碍眼的垃圾还是得去消灭。
不去不行。
在看到波纹使拿出的报纸时，迪奥又一次感受到了相同的窥视感。
就像在那个铺满血色的夜晚开始之时。
某个巨大的，他无法察觉到的东西，在窥视。
而现在——吸血鬼终于明白，令他无比戒备的东西，究竟是为何物了。
即使他有着千百年后的记忆和知识，即使他相信没有什么东西能挡在自己面前，对着‘那个’，迪奥依然没有任何的把握。
来自世界的必然。
绝无寰转的，命运。
乔治.乔斯达注定会因为吸血鬼而死，无论他是否打算杀死那个可怜的男人。
风之领主注定会被吸血鬼所占据，那些人类也注定要死在那里，成为可悲的尸体，夜夜徘徊于故乡的荒野。
他不确定JOJO这一战是会输还是会赢……如果，如果吸血鬼的失败也是注定的话，难道曾经的自己的失败也是被世界注定好的吗？
吸血鬼绝不承认，他的失败居然是世界‘安排’的命运，只有这件事情，他绝对不会承认。
否则的话，自己战斗的意义何在？自己去征服的意义何在？
不，或者说，这世界上所有的生命，拼命挣扎存活的意义何在？
他坐在钟楼的塔尖，自高处俯视被夜色笼罩的城市。
何等渺小。
对于‘世界’来说，人类，动物，或者别的什么生物，都是何等渺小。
“哼……想要本迪奥认输吗？这就是你的目的吗？‘神’。”
“那可是很困难的。”
“就让我好好看看，你还安排了什么好戏吧。”
总有一天，他将跨上台阶，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全都踏在脚底。
迪奥给的伤药确实非常有效，隔天乔纳森起床的时候就发现肩膀上开裂的伤口完全长回去不说，还明显愈合了大半。当然，这和他整个晚上都在努力使用波纹呼吸也有关系。史皮特瓦根和谢皮力男爵叫上他一起去用早餐，顺便进行波纹的修行，至于地点——绅士直接选在郊外。
谢皮力并没有询问乔纳森关于吸血鬼的事，既然对方都如此刻意做出友善的姿态，男爵并不在乎他是否真的由弟子监视着，确切的说他更希望迪奥能离青年远点。
反正在清除风之领主内盘踞的各种怪物和吸血鬼之前，他们脆弱的同盟会一直维持着。
但也仅此而已。
乔纳森在整整一周的严酷修行中都没见到过迪奥，或者说他实在没多余的力气去关心义兄弟的去向，作为导师的男爵相当清楚如何压榨弟子的每一分精力，晚上他回到旅馆的时候往往只想着立刻躺上床。
虽然白天从来没见到，但是青年确定迪奥晚上都有来过。
因为每天早上他都会发现自己的绷带被更换了。
好歹把人叫醒嘛……别扭的家伙。
抚摸着被细心包扎的小腿，乔纳森不自觉的微笑，然后飞快的起床换衣服洗漱，他已经能听到绅士的皮靴声在走廊上响起。
两人刚刚走下楼梯，就听到史皮特瓦根的声音。
“乔斯达桑！谢皮力桑！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唉？那么快吗？”乔纳森十分惊讶，“我还以为没人愿意载我们去封锁区域呢。”
“唔，最初确实是，但是没想到刚好遇到一个老家就在那儿的，说是家里只剩一个老母亲，想着起码回去替她收殓尸体。”
“……是这样吗。”所以明明知道自己可能也会染上瘟疫，也要回去。
“有车夫就好办，拜托朋友准备的通行证昨天就送到了，我们立刻出发。”绅士敲敲服务铃，让厨房准备三人份的食物装在篮子里方便带走。
“现在吗？不是还要等其他人吗？”
“他们早就出发了，不过信今天早上才到我这儿，说是直接去了风之领主，现在就走的话应该能在那边碰头。”
“恩……那个，迪奥那边呢？”总不好把他撇下。
男爵非常不绅士的冷哼，“放心吧，他那些监视的手下天天都在门口晃荡呢，以为我看不出来吗？”恐怕他手里的信早都被拆开翻看过了。
“那家伙不会比我们更晚的，直接出发，没必要等他。”他得想想如何跟多佩地大师解释迪奥的问题才是重点，和一个吸血鬼结盟吗……真的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果然是一切皆有可能的世界。
无论是乔纳森还是谢皮力，都没想到吸血鬼在昨晚便已经启程了。
彻底遮住光线的马车里，特殊定制的坚固棺材被牢牢固定在车厢中央，由忠实的仆从守护。
“温先生，我们的合作持续了整整5年，藏海堂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信誉。”黑暗里，有个男人对仆从如此说道。“希望这一次，您也能顺利达成我们的期望。”
“请务必放心，阁下。”店主稳稳坐在奢华的皮垫椅上，仿佛马车的颠簸完全影响不到他，“您只需要让军队守好入口，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病人’从里面出来就行。”
“我们已经联络好最合适对付这种瘟疫的人了。”
“而且，这次，我心爱的弟子也会前去。”
“结束的时候，需要把他们一起埋葬吗？”男人仿佛有些困扰，“万一瘟疫传染开来的话可就……”
“WRYYY……”棺材中传出低沉的咕哝声，像是在对什么表示不满。
“嘻嘻嘻，为了您着想，最好别那么干。”穿着东方服饰的店主把脸埋在宽大的袖子后方，似乎是想遮掩过于狰狞的笑容，“那些家伙对藏海堂还有很大的用处呢，死去的话，这次的佣金起码需要翻上十倍。至于瘟疫，嘻嘻嘻，有他们在就不用您多操心。”
“是吗？既然如此，那么就再次麻烦藏海堂。”
“请安心，对商人来说，信用就是生命呢，阁下。”
“虽然佣金高的惊人，但这次我可是真心想把它付给你们呢。”
“嘻嘻，您也真是十分的辛苦。”
“不，这都是为了国家。”
“嘛嘛，只要有钱赚，藏海堂来者不拒，更不会问您的目的。”
大概是终于得到满意的回答，男人再没有说话。
沉默伴随着他们，前往风之领主。
夜风吹过山谷，尖锐的呼啸声在巨大的岩柱群中起伏回荡，如泣如诉。偶尔也有碎石不堪风力，坠下深谷，撞击声连绵不绝。吸血鬼十分熟悉这景色，毕竟他曾经在此盘踞足足数月。
日落之前，他已经让信鹰带去自己到达的消息，如果估计的没错，现在乔纳森一行应该刚刚到达军队严密把守的隧道，波纹一族的人想方设法弄到了可以通行的证明——但只限于进入，他们想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军队是不会听从辩解的。
这才是他刻意动用藏海堂的势力联系政府高层的目的。
想要令波纹使和吸血鬼结盟，只靠石鬼面和一番诡辩无疑是说笑，那个男爵只是迫于弟子和周围无辜群众的安危，不得不暂时容忍他罢了。所以迪奥根本没打算和众人同行，作为夜族的他也不合适和波纹使并肩作战，彼此都无法信任交付后背的战友可真是太过危险。
等这里的战斗结束，除非波纹使们打算和整个英国政府对立，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出去。吸血鬼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连退路都没想好，只靠热血和勇气向前冲的有JOJO就够了。
他从岩柱上站起身，俯视下方道路上密密麻麻的尸身人们。
“真是糟糕的品味。”果然不该对梅特伯爵抱有什么期待，完全只是凭借本能的渣滓而已。
“只是坐着等人也实在是无聊呢，垃圾们，陪我迪奥好好玩耍一番吧！这样，你们的诞生也算是有了意义。”
能作为帝王游乐的对象，应当心怀感激才是。
浅浅的雾气开始以迪奥为中心凝聚，包裹，然后扩散。吸血鬼张开双臂，看似毫无防备的从数十米高的岩柱上一跃而下，惨白的雾气围绕着他，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轨迹，如同象征杀戮开始的旗帜。
没有纷飞的血，没有激烈厮杀，更没有什么哀嚎声。
只有死亡和寂静从迪奥坠落的地方缓缓蔓延。
雾气触及的地方，所有行动迟缓的活尸都回归他们应有的姿态，被冻结的尸体们再也无法去攻击什么活物，它们大多维持着被冻结前最后一刻的茫然与空无。随着吸血鬼姿态悠然的漫步，死亡的银白色肆无忌惮的席卷地面上的一切，将通往城堡的道路统统化为现世中的寒冰地狱。
另一头的乔纳森对自己义兄弟的乱来毫不知情，否则他肯定会向对方抗议一番：这样他们的马车根本就没法过去了迪奥你一定是故意的吧？
好吧，其实他们也没什么马车了。
作为这片土地上新到的客人，也是仅有的几个活物，他们的行列受到尸身人们的热烈欢迎。要不是幸运的遇到几乎同时到达的多佩地大师和他的三名弟子，史皮特瓦根和车夫恐怕就要留在这里跟怪物们做邻居了——墓地里的邻居。
在佩特夏送来的信里，迪奥声称他先走一步直接去找梅特伯爵，作为吸血鬼，他对这片土地上的怪物来说几乎就是不存在的或者根本是友方，所以一点都没受到什么阻拦。
乔纳森顿时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无论谢皮力男爵怎么告诫他对方早就不能算作人类，但是困惑于义兄弟与平日无异的言行举止，虽然他的食物改成了人类的鲜血，虽然他不能在白日出没，乔纳森依然觉得迪奥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直到怪物们截然不同的反应给了他闷头一棍。
迪奥他，确实已经不再是人类。
不过没有关系，青年将手上的绷带缠绕的更紧些，现在的自己也不是普通人，他还能继续拉住他，还能在对方踏向错误的道路时阻止他。
他还能继续和迪奥并肩行走下去，无论前方是黑暗或者光明。
这就足够了。
□□腐烂的味道混合着血腥味，浓烈的恶甜气息弥漫在整个小镇周围。
大部分的尸身人都在入口前方的空地上被他们一一解决，说实在话这些家伙的武力低下的惊人，除开巨力和不打中头部就无法致死以外，就仅仅是比普通人强一些的程度。最开始把梅特伯爵拿来当参照物的乔纳森还吓了一跳，因为他只用普通的拳头附带波纹就干掉了企图在隧道里对他们下手的的活尸。
“直接由石鬼面转化的吸血鬼和由吸血鬼转化的尸身人是无法相提并论的，而且还有个人的差异——比如迪奥和那个伯爵，我敢打赌你的兄弟比他强的多。”谢皮力向弟子解释着先前来不及告诉他的关于敌人们的知识。“如果吸血鬼愿意把自己的血，也就是吸血鬼精华给予这些尸体的话，他们的强度就能攀升到接近真正的吸血鬼。”
“那不是和传说的一模一样了吗？”史皮特瓦根惊讶不已，在出发前，他习惯性的做了些收集情报的工作，虽然这次的对象换成各种隐秘的传说，但果然还是不该小看流氓头子的人脉。
“传说也是出自事实，圣水和银十字之类的应该只是出于宗教宣传的目的才放进去的，实际上这些东西对吸血鬼几乎没什么效果，除了太阳光之外，对这些怪物有杀伤力的只有波纹。”
“所以说为什么我不能学……”虽然用□□打退几只企图攀上马车的尸身人，但真正战果依旧是零的史皮特瓦根愤愤不平。
“多佩地大师刚才已经帮你调整了呼吸了吧？”绅士无奈的耸肩，“结果你还是无法使用啊，果然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不不，他的天赋只是不够强大。”虽然年迈，但是依然精神十足的高僧多佩地是位慈祥可亲的长者，“波纹并不挑选它的使用者，有足够的时间来修行，谁都可以使用。但就如同人类是多种多样的，神明赋予每个人的长处也是不同的，你在波纹上的成就即使花费时间也是平平，而其他的地方就未必，不用如此妄自菲薄。”
“唔……是这样吗……”虽然是被如此安慰着，史皮特瓦根多少还是有些不甘心，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想要战斗可以说是单纯的本能吧，尤其他又是个有几分血性的家伙。
“世界可不是只有战士才有存在的意义。”多佩地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将来会有惊人的成就的，年轻人。”
“唉？？”
“嗯，多佩地大师的预言向来很准，你可以放心。”男爵轻轻拉下帽檐，有些晦暗的看着前方的城镇。“闲话就此打住……抱团的怪物们都解决了，不过难保余下的不会躲在房屋里。”
“看来得分开行动了。”史特雷有些忧心，本来他们的人数就相当不足，万一兵分两路的时候被包围的话，恐怕会很危险。
“这城镇不大，可以分别从南北两头找起，”史皮特瓦根提议，他将刻意收集到的本地地图拿出来，用炭笔涂出周详的线路，保证能巡视到每一间屋子，“为了防止万一失散，我还带来几个可以通讯的哨子。”这样即使有谁发生意外，也能及时通知其他人。
“果然，史皮特瓦根很可靠呢。”刚才还在头疼怎么分组的乔纳森高兴的拍上友人的肩膀，让他好好呲牙裂嘴了一番。“我和车夫就在入口呆着吧，等到清除的差不多再进去跟你们汇合？”并不是他不想进去，方才的混战里，流氓头子已经清楚的明白他最应该干的事儿就是保住自己的命。尸身人们可不管他是波纹使者还是普通人，对它们来说一切会动的活物都是一盘菜。
哪怕它们的大部队刚刚被几盘菜搞定，这个认知恐怕也不会从其他尸生人的脑子里消失。
“不，不嫌弃我这个老人家的话，我带你们进去。”多佩地摇摇头，“单独在外面还是太危险了。”
“那么，我和乔纳森一组，老师您和史皮特瓦根他们一起，旦亚你就和史特雷一起吧？”
“喂喂，威廉，你现在是一心扑在弟子身上，都不理会我这个好友啦！”在修业期就跟绅士臭味相投的波纹使旦亚，是个说话直来直去的家伙，但其实人很不错。
“等你也有了弟子就请尽情无视我好了，保证不会介意。”男爵满不在乎的弹弹帽檐，对过于黏人的死党透去嫌弃的眼神。
“唔哇！史特雷你看！这家伙居然还在炫耀啊！”
“说过很多次，你们胡闹的时候别扯上我。”束着长发的波纹使不自在的别开脸，对两个朋友各种出格的言行他向来是毫无办法的。
“哈哈哈哈，真是群有朝气的年轻人，让人羡慕呢。”
“老师，您别总替他们圆场……”
“还真是发现了谢皮力先生少见的一面呢。”史皮特瓦根与乔纳森站在旁边，对年长者们深厚的师门情谊有了足够的认识。
“不过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迪奥已经先行去往城堡了……我总有些担心。”青年再度整理一番包扎手掌的绷带，虽然他的拳术是真正锻炼过的，但持续了几个小时的战斗后，手指骨依然伤痕累累，如果不是他的波纹格外擅长恢复的话，估计现在已经挥不动拳头了。
“说的没错，我也很担心。”绅士点点头，万一两个吸血鬼联手的话，恐怕战斗力就不是提升一倍那么简单了。
当然这话他现在不会当着弟子的面说。
起码现在，迪奥还算是‘友军’。
事实证明他不该对波纹使们期待过高，吸血鬼端坐在无数冰雕堆积成的尸山上，百无聊赖。刚才远处小镇上的自鸣钟已经响过第十二响，宣告夜族们力量最为强盛的时间到来，而他的耐心也即将耗尽。
多半是为了清除过多的尸身人，被滞留在镇子上吧。
完全可以预见的结果。
迪奥并没有提前去解决卡纳福德伯爵的兴致，一个杂碎等级的吸血鬼，完全只会依靠本能，明明是由石鬼面转化成的，论实力甚至及不上他当初一时兴起唤醒的双骑士，仅仅是因为转化途径的不同格外擅长存活和逃命——那家伙身上找不出半点能给帝王提供余兴的部分。
唯一的价值是让波纹一族勉强容忍了他的存在。
所以那个垃圾还有继续活着的理由，共同的敌人死的太早，脆弱的同盟往往也会随之崩溃。
至于现在，先去看看波纹使们究竟在磨蹭什么好了。
将先前发誓要远离义兄弟的决心抛去脑后，金发的吸血鬼无意识的找着各种合适的借口，然后挪动脚步向小镇走去。
白白坐等也未免太过浪费时间，他想。
风之领主的小镇并不大，整个呈T字型，被两条街道所贯穿，出于锻炼弟子的意图，谢皮力选择了居民房屋比较密集的北端。
这里大多是平民的居所，随处可见铺路的石头上，墙面上溅满深褐色的痕迹，甚至还有深深的抓痕迹从墙壁拖曳至地面。空无一人的街道上，仿佛还能看到活尸们最初开始肆虐的可怕景象，人们死去时痛苦惊恐的灵魂被残留在此地，每个沾满鲜血的角落。
师徒两人凝视着面前的景色，都是沉默无语。但每当路过被关上的房门里传出声音，乔纳森一定还是会去敲门或者打开看看内部的情况，哪怕每一次都不过是风声或者腐坏掉落的杂物。青年并不觉得厌烦，他只是不想那么快就放弃。
哪怕是一个人也好，青年那么祈祷着，即使是只有一个人也好，让他们得以幸存吧。
别那么残酷的对待这些无辜的人。
男爵什么也没有说，安静的看着弟子一次又一次徒劳的从破败的大门里走出。身为波纹使的他已经不是初次面对吸血鬼肆虐的城镇，谢皮力非常清楚，这个城市的噩耗为外界所知的时候，恐怕就应该没有任何幸存者了。
尸生人们虽然不是活物，但他们的鼻子比狗更灵敏，如果还有人类存在，是不可能躲过它们的耳目的，而整个风之领主从他们进入到现在，传入耳中的只有风声，连夜鸮的鸣叫都没听到。
这里已是名副其实的死城了。
但他依然安静的看着，看着乔纳森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搜寻。
年轻弟子澄澈的双眼里，希翼和祈祷的光芒，一点也没有消减。在这被死寂和人类苦痛的血肉浇灌填满的城市里，在这深沉的夜色中，他的坚定不移的身姿，竟然给人一种看到阳光的错觉。那是灵魂的光辉，青年黄金的灵魂如同无形的太阳般驱散着周围的阴霾。
谢皮力轻轻拉下帽檐，好掩饰有些模糊的眼睛，他大概是真的有点上了年纪，居然会为这种小事大惊小怪。
感谢这个世界，因为它还不算太糟糕。
前面的道路有了分岔，在平民区是十分常见的。大家总是想尽办法把房子们挤压的更紧密，好住进更多的人，于是无意中制造出的无数细小的巷道如同蛛网般错综复杂，几乎堪比迷宫，幸而这城镇实在是太偏僻狭小，而它的人口也远远称不上密集，所以两人行走半响才刚刚遇到第一个分岔，估计也是唯一的一个。
男爵确认周边即使有活尸，恐怕也成不了气候，所以他对弟子提议分头搜寻，然后直接去中心的教堂和大伙汇合。
“乔纳森，在这里，我需要最后一次提醒你，绝对不要去同情它们——无论是尸生人还是吸血鬼。”绅士叮嘱自己的弟子，“你的兄弟确实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但我也只见到过那么一个，甚至现在我也没有真正信任他。所以JOJO，就当作是老师的我的命令，不准去同情它们。”
“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给予这些无法安息的亡者永远的宁静，仅此而已。”
青年对导师异常慎重嘱咐似乎是有些困惑，但他还是顺从的点点头，确认自己做到这点并不难，即使是他也很难对那些几乎和烂肉组成的尸体没有分别的尸生人们产生什么同情的。
如果可能的话，谢皮力不希望那双清澈的眼睛蒙上阴影，世界并不总是美好的，而很多丑陋残酷的事实，往往就掩藏在许多假象下。
乔纳森有一颗过于柔软的心灵，这对战士来说恐怕是致命的。
身为老师的男爵无法教导青年这些残酷的东西，他必须自己从教训中学到。
谢皮力站在分岔的路口，看了弟子的背影一眼，然后转身走上他的道路。
在被各种杂物堆积的角落果然还有些许行动不便的活尸残留着，它们把七零八落的身体隐藏在黑暗的角落，用只有死物才有的耐心等待所有不慎踏入界限的东西，不管是鸟还是老鼠，或者是一个年轻的活人。
可惜今天这个活人的标签上用签字笔大写着波纹使，所以倒霉的换成了活尸们。第八次将某个只有上半身，连脸皮上的肉都被吃的差不多的家伙打成灰烬之后，连续战斗了半个晚上的青年终于感到了疲惫。
他喘了口气，找块稍微不那么糟糕的地方坐下，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干粮和水安静的吃起来。也不知道周围是否还有别的怪物，乔纳森小心警戒着，同时尽量抓紧时间休息，敌人是不会等待他的。
一阵细小的抓挠声惊动了他。
因为太过隐隐约约，所以第一次的时候青年还以为是风声，直到抓挠的频率再度响起。
乔纳森飞快的将没吃完的面饼塞回包里，然后小心翼翼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在某间房屋的内侧，他推开虚掩的门扉，午夜时分的室内没有灯光，一片死寂的黑暗。
窗台上似乎是有盏倒下的煤油灯，希望灯油还没完干涸，他动作轻巧的将灯拿起，用怀里的火柴点上，微弱的火苗迅速扭动窜起，将室内的黑暗照亮。地面上满是碎裂的瓷器和各种细小的摆设，桌椅散乱，间或还有些许深色的血迹，不过和其他更糟糕的房间相比，这里已经是难得的整洁。
细小的抓挠声继续从上方传来，在楼上——虽然更可能是老鼠一类的东西，乔纳森依然不想放弃希望。
然而他搜索的行为明显遇到了阻碍，楼梯断了。
对青年来说单手抓住梯子的断层，将自己送上去倒不是格外困难，但他还是小心的将灯举高，确定上方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存在。
整个二楼都是空荡荡的，但断断续续的抓挠声开始明显起来，在顶楼的阁楼。天花板处的空洞仿佛嘲笑般的对着乔纳森，原本该有一架可以活动的梯子，但什么都没有的位置提醒他这次恐怕还是得自食其力。
鉴于阁楼过度的黑暗，青年不得不先把煤油灯放上去，再灵巧的从入口攀进去。这次他做的没那么轻松，因为阁楼的高度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低矮，刚抬起身乔纳森就直接撞到了脑袋。
“……谁在那里？”布料摩擦的声音和怯生生的询问让青年的双眼都亮起来。
“请别过来。”似乎是个年纪很小的女孩子。“我弟弟生病了，我在这里照顾他，已经没有吃的了，请别过来。”
“我不是来找食物的。”乔纳森尽量把嗓音放的柔和些，“孩子，你还好吗？”
他刚打算把灯举起，就听到小姑娘惊慌的梗咽，“请别过来！”
也许是被吓坏了。
青年只好暂时放下灯，然后蹲下身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唔，食物的话，我这里还有点饼，要吃吗？”他伸出手，试图去摸摸那个孩子，却碰到了木头。昏暗的光线里，依稀能辨认出阻拦他的是什么——梯子。
两架梯子，甚至还有些塞了沙土的袋子，牢牢的阻挡在内侧唯一房间门口。
这应该是孩子的父母为了保护他们而设下的栅栏，至于双亲都去了哪，青年尽量不去思考。他只是勉强将残余的面饼从梯子的缝隙里塞过去。
有身体勉强挪动的摩擦声，还有小声咀嚼的声音，确认孩子还活着，乔纳森终于舒了一口气，这是他今晚唯一觉得愉快和安心的时刻。
“……谢谢您，面饼很香。”因为被给予的食物，先前十分惊恐的孩子终于镇定下来，她一个人在这种地方陪伴重病的弟弟，面对那些恐怖的怪物，一定相当的害怕了。“您，您是来救我们的吗？妈妈说镇上的大家都得了乱咬人的疯病，让我和弟弟躲起来。”
“然后他们就没有回来过。”
“别担心，我想，大概可以帮你找一找他们。”
哪怕只是尸体或者余骨,应该也是能找到的。
“你弟弟还好吗？”另一个重病的孩子，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因为并没有携带什么药物，而波纹对疾病几乎是没有效果的。
“嗯，戴德没事，只是饿了……刚才已经把最后的肉给他了，真是个贪吃鬼。”小姑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带着点对兄弟的埋怨，可是从她把食物全留给弟弟看来，还是十分爱护弟弟的。大概是从中联想到自己的义兄弟别具一格的关心方式，乔纳森不由得微笑起来，“我现在就带你们出去，在我的朋友那里还有更多的食物，肯定不会再让你们饿肚子的。”
青年举起灯，照向梯子后面狭小的空间。
长发凌乱的少女躺在那里，原本应该是整洁的裙子已经肮脏的不成样子，但这些都没有少女本身的姿态更可怕——她的四肢都只余下残留的一截骨头，瘦弱的身体毫无起伏。
可是灯光下，少女的面容干净而安详，她的眼帘深深的凹下去，眼珠已经不在其中。
“对不起，哥哥，弟弟太饿了一直在哭，我找不到吃的，所以只好把手和脚分给弟弟，你能抱我一下吗？”干裂的唇瓣上，还残留着面饼细小的碎渣，可她大概是永远吃不饱的，少女胸膛以下的部分也被什么东西啃食，裸露破碎的喉管里掉出被咬碎的食物，细小雪白的肋骨在昏暗的灯光里格外的显眼。
除开完整的有些异常的头部，这孩子只是具被活尸吃空的尸体罢了。
“哥哥？”她歪着头，对突然沉默的空间露出疑惑的表情，无辜而纯洁。“怎么啦？”
“……眼睛…”你的，眼睛是？
“……啊，我太饿了，所以自己吃掉了。”少女露出苦恼的神色，“不可以咬弟弟，不可以咬爸爸妈妈，也不可以咬别人，妈妈说过这是不对的。”
“不过是我自己就没问题了，啊，谢谢哥哥刚才的饼，现在感觉已经没有那么饿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
导师的教导，在青年的耳边回响。
不要去同情它们。
我们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给予这些无法安息的亡者永远的宁静，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玛丽。”
“好的，玛丽，我的名字是乔纳森……这就带你去找爸爸和妈妈。”
由我来，给予这个可悲的孩子安息。
泪水，从青年天青色的双眼中静静流下。
“真的吗？爸爸和妈妈都没事吗？他们去了哪儿？为什么不来找我和弟弟？”
他拆开梯子，将灯放在沙袋上，走到少女面前。
“……他们在一个遥远但是很好的地方，我会送你去那里的。”
愿神给予你安息，愿神给予你祝福，愿你清净的灵魂能到达天堂。
他伸手，替小姑娘将凌乱的头发整理好，把包里的薄毯子包裹在孩子的身上，好遮住她碎裂零落的身躯。
“请带上我弟弟，他会很听话的，我也会很听话的。谢谢你，哥哥。”
“我会的。”
乔纳森将她抱进怀里，淡淡光波凝聚在双手中。
“晚安，玛丽。”
薄毯之中，只余下些许白色的灰烬，他小心的，将这些收敛在随身的包裹里。
被少女所守护的木板门有一条巨大的缝隙，明显能看到刨抓的痕迹，刚才惊动他的声音就来自于这里。大概是被光线所惊动，里面伸出一只幼童的手掌——如果上面没有布满锐利的指甲的话。乔纳森面无表情的打开门扉，四五岁孩子大小的活尸凶猛的朝他龇牙，尖锐的咆哮着向他冲来，“抱歉，戴德，可能会有些疼。”
他喃喃低语，然后干脆利落的一拳，将活尸打倒在地。
青灰色的怪物不甘心的扭动着，毫不知情的以自己血亲姐姐为食物的幼童，终于在波纹的光辉里化为灰烬。
乔纳森将这些灰烬也细心的收集好，然后拿起油灯安静的离开。
这里最后的居民，已经在刚才逝世了。
迪奥终于找到自己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义兄弟的时候，对方正站在教堂后方的墓地里，面前有一个小小的坟茔和两个简陋的十字架。
“你在干嘛？”乔纳森并不是那种会在战斗里突然跑去给无关的人扫墓的家伙，所以这里面埋的是认识的人？吸血鬼开始试图回忆对方数年来贫瘠的可怜的交友状况，最后才确定并没有谁是住在附近的。
“……给两个孩子做了墓地。”
他并没有说是谁的孩子，或者别的什么。
应该是偶然认识的幸存者，运气不好死了，领会到这一点，迪奥立刻就对坟茔失去了兴趣。
“迪奥，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青年依然垂着头，注视着小小的十字架。
“……关于你的师门？”吸血鬼不屑的冷笑，就算要他手下留情，也得那些家伙识相才行，如果波纹使们非得现在找死不可的话——他是不可能对此做出什么保证的。
“不。”
乔纳森终于抬起头，青色的眼睛满是哀伤。
“我愿意以父亲的名义起誓，绝不会让你孤单一人。”青年看着自己的义兄弟，“所以迪奥，可以答应我，绝对不要制造什么尸身人或者其他的吸血鬼吗？”
如此可悲，如此哀伤的存在。
不能再让这种东西存在于世上。
被杀死，被啃食，连最后死亡的安息都要被剥夺的无辜者。
青色的双眼，满是哀伤。
但吸血鬼清楚，在那哀伤的背后，恐怕是谁也无法阻止的坚定意志。
如果他拒绝的话……乔纳森会毫不犹豫的和他为敌吧？
现在还不行，起码在柱中人没有解决的现在，还有必要维持友善的假象——反正，他对于白天无法行动的部下也没有太多兴趣，有温青一个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吸血鬼只是故作轻松的耸耸肩膀，“我对增加需要花钱赡养的蠢货没兴趣，难道你觉得血液很好弄？”
“答应我，迪奥。”青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大部分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被对方的言语所迷惑，只是不想计较太多而已。“以你……母亲的名义发誓。”
他知道迪奥憎恶自己的父亲，但十分尊敬母亲。
“JOJO，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嘲讽的笑容从吸血鬼的脸上消失，他周身的气息变得粘稠而沉重，关于父母的话题一直是他的逆鳞，乔纳森明明非常清楚这件事却故意提及。“你是想让我生气吗？”
“答应我，迪奥。”
青色的双眼，哀伤但坚定的看着他。
“……好，我答应你。”迪奥看向他的义兄弟，“但是乔纳森，也别忘记你的誓言。”我索取的代价一定会比你想象的还高，吸血鬼在心中冰冷的低语。
“是的，我会遵守约定的，迪奥。”
黑发的青年轻轻颔首，在我即将离开世界的那一刻，我会把你带走。
绝不让你孤单一人，留在这里。
难得的会面却出乎意料的沉重，吸血鬼原本就不快的心情越发烦躁，视线无意中扫过青年沾满泥土的双手。在肮脏的灰土下，应该掩藏了不少细小的创口，因为血味很新鲜。整晚都在战斗的话只有这种程度的伤势，大概是波纹强大的治愈力在无形中令他快速恢复吧。
没发现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注意到，缭绕在鼻尖的血腥气让吸血鬼更加不快起来。
“在这里等我。”
他扭头就跃上教堂的屋顶，向镇外奔去，并没有发现身后乔纳森复杂的视线。
“刚才的那位，就是迪奥吗？”多佩地大师静静站在墓园的入口，也许方才兄弟两人的争执他也有所目睹，但老人并没有多说什么，睿智的眼睛带着和乔纳森一样的哀伤，看向青年面前小小的坟茔。
“在我的家乡，出远门的人都知道要轻身上路。”长者手持一条洁白的长布，将它轻轻挂在两个十字架上，“背负太多东西话，会没有办法走很远的，年轻人。”
“……我无法让他人来背负，因为那是我重要的家人。”青年折下一支枯萎的灌木，细小的白花和绿叶因为感受到生命的光辉而复苏，静静的在夜色下盛开。“无论是罪孽也好，仇恨也好，我都会和他一起背负的，因为我并非一人行走在这漫长的道路上。”
他将花朵放置于墓前，恭敬的向长者行了合掌礼。
“即使那道路并非如你所想吗？”
“道路从不因人类的希翼而改变。”
僧人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所以乔纳森，坚持你今天的选择。”即使那将给你带来悲伤和孤独。
“父亲的教导我不曾忘记，绅士是不会对正确的选择后悔的。”
“还要再呆一会吗？威廉有点担心你呢。”年迈的僧人笑眯眯的打趣他，“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当师傅还是因为弟子跟自己的儿子差不多年纪，他那么心神不定的样子，我可是很少见到的。”
“唔，是，是这样吗？”乔纳森有点不太自在的眨巴眼睛，“我，我再等一会儿迪奥……他刚才特意让我等会他。嗯，我会快点赶上大家的。”
“……辛苦你呢，年轻人。”大概是想到成为吸血鬼的金发青年，多佩地感概地拍拍徒孙的肩膀，“但是，要拉好他哟，佛陀的蜘蛛丝啊。”那丝线既是唯一的希望，也是最强的枷锁，能将深渊的猛兽牢牢捆缚在黑暗中，令它心甘情愿的沉睡。
“？恩，我会好好看着迪奥的。”对东方的佛学并无研究的青年有些茫然，但出于严格的教养和礼貌，他还是认真的回答了对方有些奇怪的建议。
僧人离开墓园没多久，吸血鬼就回来了，说不准他是否有意，因为迪奥只是单纯的将手中还带着泥土的利刃掷入乔纳森面前的土中。“拿去用吧，虽然都是几百年前的古董了，但胜在锋利和结实，算是把好剑。”
武器的式样十分古朴简单，但看的出确实是把精心打造的兵器，剑柄上依稀还能看到几个模糊的字母，大概是铸造师为了祈祷使用者的平安而镌刻的祝福吧。虽然很感谢义兄弟注意到自己空手的不利，乔纳森依旧满头黑线，“迪奥，这是不告而取。”
“这里还有谁活着？与其让它在土地里生锈腐烂，还不如你拿它去替主人报仇更合适吧？”说起来那个卡纳福德貌似确实有皇家的血统？杀死伊丽莎白的后人，勉强也算是合适的复仇呢。吸血鬼双手抱胸，语带轻蔑的嘲笑自己义兄弟不合时宜的绅士作风，“JOJO，所有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可以选择使用它，打败吸血鬼后再去寻找它的主人好好安葬，或者不用它，在紧要关头因为体力不支而倒下？反正到时候这东西的结局也是一样吧。”
青年深感头疼，他并不想因为一把剑的来历和迪奥在这里吵架。但是如果不用的话，按照对方一贯的作风，绝对会继续在这里跟他死磕，直到顺他的意为止。
乔纳森不得不默默说声抱歉和请求主人允许借用，再轻轻拔起那把锋利的古剑。
冰冷的剑锋在月光下幽幽透着寒光，在拔出的瞬间，青年似乎听到什么人叹息的声音，是这剑的主人吗？或者只是剑本身不甘心就此朽败的声音？他稍稍挥舞几下，好让手腕熟悉铁器的沉重与质感，然后勉强将背后的空背包充当剑架，把利刃横向插入。
“谢皮力先生和多佩地大师应该都在等我们了，一起走吗？”
他看向自己的兄弟，伸出手去。
“让我走在一群波纹使中间？算了吧乔纳森，我信任的只有你而已。”其实谁都不信的吸血鬼装出遗憾的表情拒绝了青年的邀请，“我会自己过去，不过……如果你们来的太晚，我不介意先把那家伙解决掉。”
这当然是说笑，气化冷冻法对付普通的尸生人和活尸还算行，但如果对象是吸血鬼的话就相当困难了，因为真正有杀伤力的只有太阳光和火焰，迪奥最多只能冻住对方，令他动弹不得，然后乘机将他丢去有光线的地方罢了，这么做的话他自己也会冒上相当大的风险。
阳光也是会伤害他的。
“谢皮力男爵和多佩地大师都已经接受和你的停战盟约了……”否则大家怎么会让乔纳森在这里等他，但青年知道迪奥是不会听的，他对外界的不信任感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强烈，在这点上乔纳森想过很多办法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能放弃。看在两人是兄弟的份上，起码迪奥还愿意信任他，青年只好那么安慰自己。
“在后面和你的朋友们慢慢散步吧，乔纳森，我会在城堡的门口等你们呢，时限是天亮以前……”
如果在天亮前你们都无法赶到的话。
我就给你们一个惊喜。
吸血鬼带着狂气的笑声随着他的消失而远离，但乔纳森知道，他一定会等在约定好的地方的，不过青年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按住额角。
“明明是一起去讨伐吸血鬼吧，这种退场总有你才是反派角色的感觉啊迪奥。”
难道变成吸血鬼还会影响人的品位和喜好吗？
乔纳森忧虑的想着。
出乎青年和他的义兄弟预料的，两人的会面，一直在被波纹使者们监视——虽然后者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能够被看到的部分，他向来不吝啬于展现在弱者面前。而帝王真正的黑暗与残酷，迪奥很有自知之明的极少暴露在乔纳森面前。
即使对方再如何宽容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会无条件包容他所有的本质的，他的兄弟仅仅是性格比较优柔寡断，但并不是蠢货。
“老师……”
“威廉，我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呢。”
“老师？！”
“那个叫做迪奥的吸血鬼，确实有着异常黑暗扭曲的灵魂，如果他是敌人的话，恐怕很有可能我们将全军覆没吧。”僧人苍老的面孔凝重而肃然，看向吸血鬼离开的方向。“但，万物相生而相克，他的兄弟有着足够与他的黑暗匹敌的光辉……”
“……乔纳森，我不确定那孩子是否能全力和迪奥战斗。”谢皮力拉低帽檐，“他们在人类的时候就是亲密的兄弟，而迪奥成为吸血鬼的理由又……”
“威廉，在你看来，无法与吸血鬼战斗是不利的事情吗？”长者反而露出笑容，“羁绊这种存在，有时候能达成的效果，比想象中更大呢。”他拍拍弟子的肩膀，“安心吧，只要你的弟子始终能站在人类的立场，他就是对付迪奥最强的枷锁呢。”
“乔纳森？”男爵愕然的看着导师，“您确定吗？”他的年轻弟子每次都被吸血鬼哄骗的团团转好吗！
“……还记得我给予你的预言吗？威廉？”
“是的，您曾经说过，我大概……”
“已经解除了哟。”
“什么？！”这下惊讶的不止是谢皮力男爵一个人，连旦亚和史特雷都愕然的看着僧人。
“不可轻易琢磨的天命，就在刚才，在乔纳森和迪奥立下约定的时候被扭转了。”老人望向依然矗立在墓园中的青年，“真是不可思议的孩子，他的光辉，替你驱散了死亡的阴影呢……也许，波纹一族终于又有了可以对抗‘它们’的‘血’。”
“老师，您是在说什么……”
“我们的传承虽然十分漫长，但弱点也正是过于漫长啊……史特雷。”长者无奈的对将继承自己衣钵弟子苦笑，“在过于长久的时间里，唯一能对抗‘它们’的波纹一族的密传没有死在战场上，反而是被人类自己湮灭了。最初的‘圣血’的后代，已经全部都被普通的人类所猎杀，理由只是为了权利者的长生，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那些家伙们醒来的时代，我大概已经不在了吧？但是史特雷，旦亚，谢皮力，你们三人，一定要坚守住最后一线，即使无法打败他们，起码也得保住红石和波纹的传承！”
“当初，我等人类的胜利，并非是因为强大和长寿。”
“而是源源不断的生命洪流，令那些即使在力量上无可匹敌的怪物们也无法一直持续对抗罢了。”
“个体的无限存在，终究比不上一个种族的强大传承。”
“这才是真正的永恒。”
三个弟子恭敬的垂下头颅，聆听来自僧人教诲——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之前，这可能是最后的传承。
“至于乔纳森，还是看机缘吧，虽然比不上‘圣血’……那孩子的资质在人类中也算是少有的出类拔萃了。也许，他的孩子也会继承这份天性，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不要让无辜的人踏上那个千年战场，就把他的家族，当作是‘种子’来保护和远离吧。”
僧人带着怅然，长久的叹息。
“波纹一族，已经不能再因为追求长生的无知者们损失贵重的‘血’了。”
乔纳森对远处师长们的密议一无所知，他现在头疼的仅仅只是怎么在全都是冰雕而且还滑脚无比的寒冰道路上行走。
“……迪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吗？青年看着面前几乎都不能被称为道路的……那啥，嘴角抽搐。“史皮特瓦根，我们恐怕真的得放弃马车了。”“乔斯达桑，那个，要不我去镇里的杂货店找找有没有钉靴？这里偶尔也会有严重积雪的时节，不，也许附近的农家也会有吧……”
“我们走小路吧。”
方才不知去了何方的波纹使们从右侧的山坡上向两人走来，“大路没法走，不过看上去几乎所有残余的尸生人都被解决掉了。”史特雷打量着吸血鬼的杰作，这是冰之流法，他在心中对迪奥的实力又有了新的预估。
“老师……”
“只是雏形，还不算真正完成的冰之流法。”猜到弟子心中所想，僧人赞许的点点头。“他应该是故意展现实力，因为不想和我们对决。”
“……吸血鬼毕竟还是会恐惧波纹一族吗？”旦亚不解，那个狂妄的金发青年看起来并不像这种人。
“不，他大概比我们想象的更了解波纹一族……哪，如果他在这里打败了我们，百年之后，‘它们’可就醒了呢。”终于彻底了解吸血鬼诡异的善意，长者连苦笑的余力都没有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如果知道你一切的是你的敌人，谁还能轻松的起来？
“那家伙……是因为这个？”谢皮力愕然的睁大双眼，不仅是他，连史特雷和旦亚都被导师的推断震的哑口无言。
“如果只是不想和我们对决，他只要逃走就行了不是吗？”现在的世界可是很大的，多佩地对弟子们的迟钝摇头，“这种刻意的示好和结盟，只有在共同的敌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有啊。”在曾经的千年之前，并非没有吸血鬼不愿成为食物而和波纹一族暗中联手的例子。
只是那些都已经被刻意湮灭在黑暗中了。
无论是波纹一族，还是吸血鬼们自己，都绝对不会承认的。
“小路？”史皮特瓦根有些怀疑的看向几位波纹使，“这附近没什么小路啊？能通向城堡的只有……”
“不要小看波纹使呢，年轻人。”光辉的流转围绕着多佩地，“走吧，只是这种程度的小山坡，在西藏可是到处都是呢。”他张开双手，宽大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方才还步伐迟缓的老人，现在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借着风力在道路两边的山崖上奔跑的如履平地，仿佛重力根本不存在于身体。
“啊啊，老师这一手我还是学不来啊！”旦亚挠挠头发，一把抓起史皮特瓦根，“希望你别怕高，小子！”
“喂喂！等下这是！唔哇啊啊啊啊啊！！！”
波纹使一跺脚，在爆发的力量中高高跃上高空，在高低不平的巨石上交错跳跃，几乎一下脚就会踏碎一块石头，被他架在肩膀上的史皮特瓦根就比较悲惨，快被强力的风压弄到窒息，几乎是涕泪齐飞般的狼狈。
史特雷耸耸肩，“你的弟子就自己照看了？”他也不等对方回话，也像多佩地般轻松的踏上山崖，整个人都与地面呈现水平，飞快的向前窜去。
“好厉害……”乔纳森看着各显身手的波纹使前辈们，几乎是目瞪口呆。
“唔，我更希望这句话是对着身为老师的我说的，不过乔纳森，试试看如何？”谢皮力并没有像旦亚那般抓住弟子，“如果你实在不行的话，慢慢的追也行。”也许青年确实是有些疲惫，但他还是不打算放弃授业的机会，没有什么能比真正的战场本身更合适战士学习的地方了。
每一个波纹使都是战士，他并不打算将弟子培养成稍微会些波纹的普通人。
即使导师的多佩地已经下达‘保护’乔斯达血族的要求，男爵自己却不想放弃，乔纳森有成为战士的资质，而且，谁能知道未来的事情呢？
也许，他也会在某一天踏上另一个可怕的战场呢？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终于和自己的兄弟反目了呢？那战斗的可怕想必不会比波纹一族面对千年之敌时逊色吧。
所以还是有必要教导他。
更何况，其实谢皮力自己也想看看，这个青年能走到什么地步，被导师评价为可以当作传承的‘血’，能将波纹的力量发挥到什么程度。
他无论如何，也想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子让波纹真正壮大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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