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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人篇之枫林王
枫林王没有想到金银那么快就回来了,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看起来就像送走了一个不速之客。
天啊,自己怎么会有这种错觉,眼前的这个人可是一直信誓旦旦说要杀了自己的人!枫林王晃了晃脑袋,试图让头脑清醒些。不过金银的脸色也实在不好,眉眼间几分倦意,虽说模样干净了许多,可这看得越清晰,越是把她那些不明缘由的复杂起的神情放大,就像是一张布满秘密的地图,处处都是陷阱。
她,知道了不少吧。
“巫覡说你是枫人”,她终于开口了,语气迟疑,眼神里还添了几分急切,似乎想要尽力求证什么。
枫林王不怎么高兴,想着刚那人估计都全说了,这会儿有什么好问的,这种被人提起伤心事的感觉并不好受。
“我现在还是不想死”
“不急,还早”,金银不落痕迹的回答让枫林王彻底没底了,这些确实是他们都计划好的事。
在那个人带着金银离开后,他一个人静静思索了很多,正如他所感受到的那般,自从来到这个世间,他就在等一个人,或者等一件自己要做的事,事事种种,想得仔细了,才恍然——自己等的那个人是金银,而等的那件事是死亡。
想到自己料想事成了事实,枫林王突然用仇视的目光看着金银,他知道,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才杀得了他,就算是那个厉害的巫覡也不行,当时那把锋利的匕首割伤自己时,并没有什么伤痛,很快伤口也愈合了,枫人,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死。
可她,能做到!
“除非你也心甘情愿,否则,这事急也没用”,金银或许是看到了自己的愤怒,淡淡回答,难道这就能让人安心?!
枫林王喃喃道,“如今,我大概不会心甘情愿去死了”,说完,转身离开,也不想再理身后的人,他得多趁着天还没全黑多拣些柴火,露天睡着,可不想再像昨晚那么凉了。
金银似乎也有了动静,听到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枫林王无奈地长叹一声,也不知道是为了只想活命的自己,还是只想杀自己的金银。
这么别扭的两个人,不管何种原因,终究还是凑到一块儿了。
夜里,两个人坐在篝火堆边上,都看着荧荧火焰,却又都沉默不语。
凉风很凉。
枫林王看着金银烤着不知从哪来的肉,很香的肉,咽了咽口水,决定不能遭这样的罪。厚着脸皮问,“有我的份儿吧!”
突然的寂静被打破了,金银身体颤了颤,而后,侧脸看了看自己,笑盈盈说道,“怎么,不怕我毒死你!”
“这话我也问过你”,枫林王顿时心情大好,“咱们都做不来这么低调的事儿”,说完朝着金银的挪近了距离,准确说,是朝着肉更近了一步。
“你烤的比我香”
“那是自然”,金银似乎也有些得意,不过,转瞬声音又低了下来,“这个,我跟他学了许久……”
这样两个人的故事,枫林王不想听,一点儿也不想,即使明白那个巫覡杀不死自己,但他对自己的杀意,枫林王还是感受得挺真切的,他能教唆身边的这个巫女做到任何事。
不过,一个人不愿听的时候,总不能如愿,清凉的声音慢慢混在清凉的空气里,一点点传到枫林王的耳里。
“我所有的,是我哥哥,就是早上的巫覡,给我的,我所有的,快乐,和不快乐。当然,五岁之前,还有我母亲”
“父亲呢”,枫林王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他啊——”,金银悠悠叹了口气,“他太忙了,忙着周旋他身边的各种女人、孩子,还有责任,可是母亲是那么骄傲的人,所以连带着我和哥哥,也一起骄傲了,父亲是什么样儿的我都没记住过,或许小时候觉得有母亲和哥哥就够了”。
“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记得母亲是怎么,怎么死的”,金银的眉头皱了皱眉,“我真的不记得了,好像有很热的天,然后是一场暴雨,现在想想也许母亲的死也是跟求雨扯上的,该死的雨”,语气里恨恨的怨念越来越多,枫林王猜测这大概是她第一次提起这些憋在心里的话,迫不及待想要一吐为快。
“不过哥哥处理得很好,母亲的死,他好像一点儿也不惊奇,他那时候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可他就是能做到让我相信,让我不害怕,带着我义无反顾离开当时的家,5年漂泊,寻找一个容得下我们的地方,他告诉我说,那里才是家”。
“巫村?”
“是,他说巫村就是家!可这是家吗?”,金银声音有些喑哑,微微低头,耳发也随之缓缓滑落,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了,不过枫林王想,那脸色好不到哪儿去,唯一隐隐可以看到的是嘴角还在颤动。
“在这个“家”的十年,他不再叫我金银,也让我不要叫他哥哥,叫巫覡,不过我还是没有依着他说的做,我叫他名字“游”,至少,我还记得他的名字”。
“十年里,因为他,巫村风调雨顺了,可我还是什么都不会,除了用母亲留我的金银扇扇扇风”
“求雨,杀人,他为什么要我去做这么难的事”
“他能做的事,为什么还要我……”
“真的,做不到……”
金银轻轻地把烤熟的肉递给枫林王,然后浑身无力般瘫躺下来,他看到她那双禁闭的眸子,也许她想哭了,但又不想在他这个不怎么熟的人面前掉眼泪,这些,都那么难受吗?枫林王的心里默默地想着,家?除了这片枫树林他想不出自己都有什么,自己的家又是个什么地方?难道就是这里?
万籁俱静的枫树林,没有答案。
枫林王不想打扰旁边睡到在地的人,享受完自己的那份美食,然后小心翼翼留了一半放在一边,起身准备溜达一圈。打了个饱嗝儿,撑了撑懒腰,走时看了一眼还沉浸在刚说起的伤心事儿中的金银,自己于她不过是一个要杀的枫人,她那些快乐、难过的思绪又与自己何关。
夜里的水,更透凉,也更容易让人清醒,枫林王捧了一汪水打在自己的脸上,就在那种冷清的触感间脑海中突然闪过金银的眼眸,那双看不清但知道一定是冷的眼眸,心里一阵慌措,连着又用水拍打着脸,真是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枫林王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慌中回神,这样的失控感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枫林王觉得自己不可能因为金银的几句话就对她多了什么怜悯,自己来到这个世间还没多少能给人倾诉的快乐、悲伤,一片空白的自己才是那个该能到同情的人,枫林王这样想着,才觉得是对的。
是的,他得活下去。
突然想起那个巫覡,枫林王心里突然一阵冷笑,金银大概觉得他心里装得满满巫村,满满信仰,可是枫林王不相信,至少不全是,否则也不会这么费心让金银来杀自己,明明知道金银做不来取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明明还知道。
如此想了一路,心里果然舒服了,枫林王看到火堆边已没了金银的身影,大概是回树洞了,火堆的火还很旺,应该是更旺了,想必是添了不少柴火,这功夫也是那个人教的吧。
枫林王躺在草垫上,侧着身子看着那束明晃晃的火焰,再旺的火焰也有烧尽的时候,直觉告诉自己,还有更旱的灾难蓄势待发,到时候还躲得过吗?如果一直待在这片树林,和死有什么区别,也许,这就是以前那些枫人无所谓生命的原因。
枫林王也不明白为何那么执着生命,或许是听了金银和那人的事让他觉得,自己也该有这么般经历。
谁都可以。求生。
哪怕不顾一切,本来,枫人的一切就很少,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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