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是条不归之路

　　莫棱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手机，像极了参加大人宴会无所适从的小孩。彦承点了菜，静静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周遭有很多大学生来用餐，其中不少人不免扫他们几眼，因为他们都穿着正装，男的英俊挺拔，女的温淑漂亮，看起来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幸而这个点用餐的人不是很多了，他们俩才免于被围观的命运。

　　菜很快就上来了，效率很快。莫棱看着端上来的一道道菜，不禁傻了眼，菜品全是她喜欢吃的，连汤也是她曾经最爱的冬瓜连锅汤。

　　“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可呆在芬兰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吃得清淡，顶多就是微辣，看到桌上红灿灿的菜品，莫棱都不敢下筷。

　　她那个时候太年轻，太自私地认为男朋友应该宠着女朋友，宠到无法无天。彦承的胃很不好。主要是他每天晨读，不喜欢吃早餐，一沾辛辣的食物胃就受不了。她花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改掉他这个坏习惯。但她喜欢吃这儿的菜，即使这儿没多少清淡的菜品，她也要拉着他来。

　　“吃吧！如果我没记错，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彦承又重复一遍。

　　都是你爱吃的。

　　莫棱心中微酸。有何必记得这些，又何必说这些呢？

　　她夹了一块看起来不那么辣的菜，轻咬，香辣味迅速充满了整个口腔，辣得让她倒吸一口气，她又不想被彦承看出来，急忙咽下去，谁知道竟然呛住，喉咙里是火辣辣地烧。

　　“咳咳……”她忍不住咳嗽起来，呛得整张脸红彤彤的。她赶忙喝水，辣得连眼泪水也跟着滚落下来，彦承给她递上纸巾，又绕过桌来轻拍她的背部，仿佛亲密的恋人。

　　“我好了，谢谢！”她窘迫地躲开他，脸仍是红透透的，像极了红苹果。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吃辣了。”我不知道的太多了，阿棱。

　　他的语气像是自嘲，又像是讥诮，“你变得真多，连口味也是。”莫棱想要开口反驳，但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的确变了很多，但他何尝又不是？

　　彦承又点了几道清淡的菜，菜上齐之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夹菜吃饭，但他吃的菜却让莫棱大吃一惊，每一筷都是辛辣的菜，而且竟然面不改色，也看不出一点难受的模样。她想问些什么，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沉默压抑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吃饭结束。

　　“别用看猩猩的眼光看我，我已经习惯了吃辣。”彦承边说边擦掉嘴角的东西，动作十分优雅，末了又加了一句，“辣椒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让人觉得快意。”

　　习惯，又是习惯。是她的妻子让他习惯的吧，曾经那么严重的胃病，已被人照料得好到可以吃这么辣的食物。

　　真是可笑，她居然今天还想来问什么解释，拿来又有何用？你若不嫁，我定不娶。一句戏言罢了，她何必执着于斯。

　　当年分手的时候，她卑微恳求他留下，他拒绝；她便越发地哭闹，天天去他学校缠他，他才给了她一句诺言，你若不嫁，我定不娶。怎么会当真了呢？是被他说话的眼神蛊惑了，还是被真诚的语气震动了。她不再去找他，只等着自己变得更优秀，重新赢回他的心。只要他不娶，那么她就还有很多时间。

　　可是现在想来，她缠地他那么紧，这句话只是为了摆脱她的托辞吧？她竟傻乎乎地信以为真这么多年。

　　事实已经如此明朗，说好的放下，她又怎么轻易地卷进漩涡之中。为什么只要一面对他，她的理智就全盘崩溃，变得如此薄弱。她，为什么始终没办法抵抗他？

　　“走吧，我送你回公司。”两人一路无语到言氏大楼。彦承看着她走向门口，额头上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往前走的人儿突然又后退转身。

　　“傅彦承，我们还是朋友吧。”既然过去九年都无法彻底断绝，又何必急在这一时斩断。从朋友到陌生人，一步一步来。

　　彦承感觉腹部的有痛意不断涌上来，吞噬着他的思考，根本没听清莫棱的话，只胡乱地点了点头。上车之后，上腹部传来的痛意更甚，在车里不断翻找止痛药，才想起这两年胃病基本已经不再犯，所以早就没备止痛药了。他没有犹豫，立刻开车去医院。

　　医生检查的结果是由于辛辣食物的严重刺激，造成胃粘膜充血。

　　“傅先生，检查来看，您的胃粘膜很脆弱，为什么吃这么辛辣的食物刺激它？您这样不爱惜，受罪的是您自己。回家要生活规律，戒烟酒，少食生冷腻硬刺激性食物，合理饮食，有氧运动，放松心情。 ”医生虽然语重心长，但都是老生常谈。这些话彦承早就倒背如流了。

　　“谢谢医生，我会的。”

　　“你先休息，等胃感觉舒服了再走。”

　　从初中开始，因为不喜欢吃早餐，又喜欢吃夜宵，他一直都有胃病，但那时并不严重。高一高二慢慢严重起来，父母经常逼着他吃完早饭才能去学校，晚上不许他加餐。或许是叛逆心严重，早饭依旧不吃，晚上依然边看书便吃夜宵。胃病越发严重。

　　高三以后，胃好过一段时间，那是要陪莫棱吃早饭，饮食习惯也规律起来。但每天要晨读的他实在嫌吃早餐麻烦，胃病一直恶化，莫棱因为这个事跟他吵过无数次，那时的他总是不以为意，觉得一个小小的胃病实在没什么大不了。

　　工作以后，经常性的长期工作让他胃病严重恶化，有一次竟住院一个多月。傅妈妈心疼他，从N市跑来照顾，守着他吃三餐。他怕母亲辛苦，而且家中父亲一人孤单。加上曾经有人言辞振振地讲要养好他的胃。那时的她必定是很厌恶他的不在意吧。

　　他开始乖乖吃饭养胃，不论多忙、多累，都会按点吃饭。胃病慢慢好起来，这两年也基本不犯。

　　S大外面的彭记是他们大学时常去的地方，他闲的时候会去那边吃上一顿饭，不过更多是从外面经过，他不敢轻易踏进去。

　　有一次点菜，他竟魔怔般地点了辣的菜品，尝了一下，想知道她当时吃这些菜的感觉，她那时吃得津津有味，真的很好吃吗？可是于他而言，只有一个字：辣。但辣中带着一丝莫名的快意。后来他来吃饭也就会点一道辣的菜了，只为那一丝莫名的快意，因为吃得少，所以并不会引起胃痛，到现在吃一点微微辣已经没问题。

　　今日在饭店，哪怕她多看他一眼，眼神里流转出一丝温情，他也敢问出那个问题。可惜从头至尾，她不是默默吃饭，就是盯着手机，视他如空气一般，教他如何有勇气。他怕，怕不是那个答案。他只有不断吃那些辣椒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享受痛苦中一丝快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