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龙孟虞]在人间

　　13
　　除了训练，其他一切虞啸卿几乎把我们宠上了天。军饷翻了几倍，伙食一天三顿，饭无限量的供应，而且顿顿有肉有美国罐头。我们吃红了眼，其他部队的兄弟们看红了眼。要知道在物资贫乏的这个时代，就算是虞师的精锐也只能维持不饿着，而其他更是坚持饿不死就行的原则。
　　饱暖思淫欲，虞师本身就不禁止去逛窑子，但由于虞啸卿本人的影响，和大多数人大部分时间往往是饿的没力气，穷的进不去。现在不同，兜里有底，肚里有食儿。于是很多人摸黑进去，神清气爽的回来。但却没人去敲禅达最好看的小嘴的屋门。炮灰们是与我，精英们是于张立宪。
　　我哪都没去，白天在训练场爬油桶，晚上躺在床上看星星。一个陈小醉，一个虞啸卿已把我占满，我再没精力去想其他。死啦整天整夜和虞啸卿溺在一起，再没时间也没必要去招呼军需官的小老婆。
　　我们11天为一轮，10天训练，一天休息。明儿又是第11天，我躺在床上准备一口气睡到中午。但一大早就被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的死啦给叫醒。我怒气冲冲的睁开眼，骂骂咧咧道：“你他妈的吃饱了撑的，一大早上就不安生。”死啦没跟我较这劲，眼睛眯了起来，嘴角挑了起来。
　　我马上警惕起来，“小太爷还要睡觉，没空陪你发春。”
　　死啦笑的更深了，说道：“你起来跟我走就有空发春了。”
　　我停了停，反应了过来。“你要带我去师部？”我确实惊讶。要知道这几天死啦跟虞啸卿那叫一个腻歪。死啦整天起早贪黑，废寝忘食的往虞啸卿的屋里钻，虞啸卿也任由他死缠烂打。而且若是往时，死啦再去师部前绝对会把周围众人都给踢得干干净净，就怕沾上什么东西，碍着他和虞啸卿“亲热”。这次竟然主动提出要我跟去，阴谋，绝对是阴谋。
　　死啦也擦觉到了我警惕的目光，说：“你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走了，想去的人多着呢。”死啦是如此幸运，让他再说这些话的时候没让虞啸卿听见。死啦把话撂下来，转身就要走。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就灰不溜秋的起来。
　　看到我的虞啸卿显然有些意外，转过头对着死啦，意思就是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几日下来，死啦也和虞啸卿培养出了默契，回答道：“这不跟您出去应酬么，万一喝醉了，也不能让您给送回来把。”
　　我很快了解了，原来禅达当地的乡绅特意为虞啸卿办了酒宴。这本来也并非太过大不了的事，在那个时代，有钱人家想保住自家财产，大多都是用拉拢当地军队保一方平安。而且以虞啸卿的个性，大多也不回去。只是现在情况特殊，加上唐基的一句句虞侄，虞啸卿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但唯一的要求就是带上他的川军团团长龙文章。唐基连忙同意，只要虞啸卿肯去，就算带上整个川军团都行。于是虞啸卿大手一挥，让死啦回去准备准备。至于死啦为什么要找上我更简单，他得找个比他更寒颤的人过去垫底。尽管我清楚的知道死啦的险恶用心，但还是死心塌地的跟去了。
　　死啦找了自己最好的衣服，尽量把自己整的像个军人而不是土匪。看着死啦这么尽心的打扮自己，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回到了迷龙家，找嫂子借了点肥皂把自己油了多少年的头发洗了干净。而母亲那里还有我几套学生时的衣服，我找了件平整的衬衫穿了进去，外面套着半年前发下来的一直没舍得穿的军装。
　　中午我和死啦在禅达碰面，我可以清楚地从死啦脸上看出他的心情，先是惊愕，然后是后悔。我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副官能有这副德行。我还特地行了个礼，文绉绉的叫了声，团长大人。死啦马上惊跳了起来，要赶我走。
　　“妈的，你赶紧给老子滚回去3里之外。”我看着这撕破脸皮不要脸的死啦，也不顾一身形象，准备开骂，却被熟悉的引擎声音打断。虞啸卿和他的座驾威斯里从禅达的巷中开出。虞啸卿依旧是一身笔挺的军装。实用的，好看的东西一样不少的挂在身上。但虞啸卿怎么弄都让人看的赏心悦目，不像死啦，身上挂的越多，越像村里的暴发户。
　　我了解了一切才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看见死啦吃瘪的样子，真是通体舒畅。死啦跑到虞啸卿边上，谄媚的说：“您要是看着这小子不顺眼，我现在就让他回去。”我再次被死啦的厚脸皮给征服，真是只有更贱，没有最贱。虞啸卿把目光定在了我身上，只单单是眼光，就让我浑身发热。这是他看我时间最长的一次，然后幽幽对死啦说，不他样子很顺眼，最起码比你好。死啦被噎住了，我高兴了。我尽量走的笔直一些，过去敬了个像刚从军时的标准军礼。
　　虞啸卿看着我说：“孟烦了。”
　　我站直了回答：“是。”
　　他把胳膊支在车身上，脸搭在手上，这突然缩短的距离，近到我能感觉到虞啸卿呼出的温热气体。而更令我心跳加速的是，他脸上带着笑意对我说：“如果你早是这番样子，说不定我就把你招到我手里了。”这突入而来的幸福砸的我有点晕，只看着虞啸卿车去了凌厉的双眼失了神。死啦却要死的插了进来，叫了声，师座。那声音酸的我牙根都软了。虞啸卿显然很不适应，赶紧让我俩上后面，省的死啦再闹出什么乱子。
　　唐基依然一脸弥勒笑的看着我们。而形影不离的张立宪此时也被虞啸卿扔在了师部一身怒气的跟着弟兄们摔跤。
　　很快我们就到了禅达附近的一个稍大的县城，直接就奔当地最豪华的酒家。乡绅们早已恭候多时，看见虞啸卿上来马上迎了上去。
　　“虞师座，久仰久仰。果然是英年才俊啊。有虞师座在这里守着，真可谓是固若金汤啊。”
　　虞啸卿微微倾了身，没有帽子舒服的头发，滑出了漂亮的弧度。“感谢各位长辈的厚爱，卫国之土地，保民之安生，本就是我等人的职责。”虞啸卿的举止又引来一阵的赞叹。虞啸卿把头起的漂亮，唐基乐呵呵的到前面接着后面。一阵寒暄过后。虞啸卿坐在唐基于死啦中间，我挨着死啦。
　　饭桌上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对面的乡绅都是封建留下的老古董，就算说话也是连着的文言语句。虞啸卿的父亲是从学校走出的将军，而母亲也是书香门第，所以虞啸卿的教养自然好的没话说。军人的刚硬和贵族的优雅在他身上完美的融合。而我虽然滚爬了这么些年，但小时候在戒尺下记忆的东西也没轻易抹去。而且还与这么多年的经验相结合，不仅没失了风度，也没少吃一点东西。死啦虽不是大字不识，甚至在军中还算是颇有文化，但此时却只是埋头吃东西，安静的不像话。这并非全是文化上的诧异，更多的是阶级的悬殊让死啦跨不过那道深深地鸿沟。
　　这顿饭显然是我这几年吃过最丰盛、精致、漫长的一顿。走的时候老乡绅们和唐基依依惜别，就差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司机已经等候多时，死啦正准备爬上去，却被虞啸卿一把拽了下来。虞啸卿对唐基说：“唐叔，让小李先把你送回去，我们顺着山路走回去。”唐基看了看他们，依旧满面春风的说：“去吧去吧，老喽，不行了。”死啦本来沉闷闷的脸又飞扬起来，换我一声不吭的往车上爬。
　　“还有你。”于是在我一脸隐忍得意的下车时，死啦再次把脸个拉长。
　　虞啸卿说的山路还真是山路。虽然山坡不很高，但路又窄又崎岖，并排占两个都得掉下去个。我们三个虞啸卿在前，我垫底，沉闷的在路上走着。我想要是没有我，他俩气氛估计得热烈的多。
　　还是死啦最先憋不住，对前面的虞啸卿说：“师座。”虞啸卿只是放慢速度示意自己听见了。
　　“师座，那个刚才的粉丝味儿还真不错。”死啦没话找话。但这句不管痛痒的话却让虞啸卿停了下来，转过身子，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死啦显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回头看着我。我也是一副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的表情。死啦更加疑惑的扭回了头。
　　虞啸卿轻轻歪了点头，嘴角挂起一丝弧度，薄唇开启，声音轻轻的飘了出来：“那是鱼翅。”死啦顿时把眼睛瞪大，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我在后面笑弯了腰。
　　死啦蹲在地上抱着头，伤心欲绝，嘴里叨叨着咋没多夹点。我撇了撇嘴，你丫的也没少夹。虞啸卿看着自己最欣赏的人这副德行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举起的手就被死啦那要死不活的样子给憋了回去。
　　最后终于忍不住说：“你要是再不站起来老子就给你踹下去。”抬起腿就要上脚，死啦噔得一下站了起来，堆了一脸笑说没事没事。
　　虞啸卿看着死啦突然，凑了过去：“我说，你整天在我这么能 ，今天咋屁都不放一个。”
　　死啦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挠挠头讪讪的说：“其实我没您想的那么能说。”虞啸卿轻轻皱眉，表示不解。
　　我上前一步，好心的为死啦解释：“师座，我们团长的意思是，他其实不会说话，也就能在您那嘚啵嘚啵。”
　　这次虞啸卿反应很快，在死啦扑向我之前就把他截住了。虞啸卿气势汹汹的看着死啦说：“你他妈的觉得老子好欺负是不。”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不是好欺负，是好吃豆腐。死啦被虞啸卿逼得连连后退，哀声到：“师座，师座。你别听那小瘸子挑拨。”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事。
　　情理之中的是这条路真的实在是窄，情理之中的是这么窄的路死啦退几步就定会掉下去，情理之中的是死啦在掉下去的一刻手条件反射的往前抓，情理之中的是虞啸卿此刻就在死啦面前一定会被拽住，于是意料之外的是死啦和虞啸卿双双滚了下去。我跑过去就只能看见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幸好坡虽陡却不深。两人停下来时死啦正好压在虞啸卿身上。魂刚回了一半，果不其然就听见虞啸卿要爆发的声音。
　　“龙文章！你他妈的赶紧给老子起来。”显然被死啦压着的感觉让虞啸卿很不好受。死啦呆了两秒，两人的脸也相距不过两掌厚，然后就从虞啸卿身上弹了起来。虞啸卿站起来，身上的衣物已经凌乱不堪，准备逮住死啦揍到解气为止。
　　我站在上面想着要不要下去。死啦去不怕死的凑过去，抱住了虞啸卿，制止了本要和自己亲密接触的拳头。我往好的地方想这或许是死啦保命的本能。虞啸卿显然被这本能弄得不知所措，使劲挣扎，却只能让死啦越抱越紧。死啦把头伸到虞啸卿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阵，虞啸卿暴躁的身体渐渐平息在了死啦的怀抱里。
　　我紧咬着牙准备下去把死啦的毛手从虞啸卿身上拽下来，却被虞啸卿给打住。
　　“孟烦了，你先回去，跟张立宪他们说我晚点回去。”于是我就这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他们下去容易，原路上来就难。而从下面回去估计得花一番功夫。可以想象虞啸卿失踪一个晚上，禅达的那帮年轻气盛精力充沛的小伙子得闹成啥样。我闷闷的回答了声，是。便愤愤的走了。
　　到了禅达后，向张立宪一众转达了虞啸卿的话。他们显然有些怀疑，但料我还没大胆到敢假传圣旨，也便不情愿的相信了。结果那俩人还真的一晚上都没回来，让我一大早就被张立宪那帮虞啸卿的护卫给围了起来。大有不交出他们的师座就把我扔进怒江的驾驶。千钧一发之际，虞啸卿和死啦的身影出现了。虞啸卿心情很不好的走在前面，死啦依旧黏在他屁股后面。
　　救星来了我赶紧跑过去，哭丧到：“师座啊，您老要是再不出现我估计就得被他们给吃了。”虞啸卿恨恨的瞪了死啦一眼，骂道：“还不是这孙子弄得。”死啦在后面一脸赔笑。这倒是弄得我们云里雾里。死啦不知为什么又把虞大少爷给弄生气了，领着他们一帮，头也不回的开往禅达。留下笑的一脸灿烂的死啦。
　　但很快两人便又尽弃前嫌如胶似漆了。大雾要从怒江江面升起，战斗要打响了。

　　14
　　虞啸卿拿着那张攻击立止的命令就觉得跟看戏似的，瞪着眼睛愣了一会才明白这四个字代表什么。从对岸传来轰的一声，隐约看见一阵烟土。唐基似乎在耳边说着什么，可自己耳朵里除了嗡嗡的轰鸣什么都进不去。等到回过了些神，却已不是自己能控制。唐基把自己架空了个干净。
　　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纸，定定的站在岸边。眼睛隔着山，却似乎能闻到炮弹炸开的硫磺味和尸体烧焦的焦糊味。
　　虞啸卿突然想起龙文章临走时扯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说：“师座本姓‘愚’。”
　　碰的一声，虞啸卿的弦断了。转过身从警卫手里拿过外套，急速走着。站在横栏山阵地，虞啸卿已经把自己收拾好。这里是他的嫡系，是他的心血。他要领着这帮人攻上横栏山。虞啸卿觉得龙文章是个病毒，自己终还是被传染，像他一样疯狂起来。
　　可虞啸卿到底也不是龙文章。就在他一只脚要踏入怒江湍急的水中，刚才还消失的无影无踪的唐基突然就跟从天而降似的出现了。
　　虞啸卿看着唐基拖着自己的身子费劲的往上爬，几乎要为他的勇气鼓掌。
　　把手搭在腰间，快步走了过去。手抠在枪套上，可枪已经掏出一半，唐基亮出了底牌。
　　本该是握着枪的手，此刻拿着电话，耳边传来了远在湖南的父亲的声音。最近的一次通话也在一年多之前。
　　那时，粘在手上的慎卿的血还没干透。震天的炮火衬着虞啸卿冰冷的声音传了过去，血的腥味似乎顺着电波弥漫开来，两边一片寂静。“啪”，对面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虞啸卿手使劲攥着话筒，一动不动。过了些许时间，慢慢的转过了身，眼神像是被冰封上了似的凛冽。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踏上这片土地的鬼子，一个不留。”
　　自那以后，虞家老爷子便像忘了自己还有个儿子，对怒江防线再也不过问。而现在虞啸卿听着父亲苍老了很多的声音却没有丝毫欣喜。
　　“攻击立 止。”
　　和纸上丝毫不差的话。
　　“父亲！”
　　“若你还当我是你的父亲。”
　　虞啸卿觉得像是被捂了口鼻，脑袋像是塞了湿了水的棉花。
　　一耳边是父亲低沉的声音，一边是南山门震天的炮火。两种声音在脑子里纠缠盘旋，最终嘭的一声炸掉了虞啸卿脑中名为理智的地方。
　　“父亲，你就当做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儿子吧！”说完虞啸卿便挂了电话。
　　可还没等虞啸卿转过身来，就听见耳后生风，巨大的声音直接从颅骨传来。虞啸卿只觉得天地间裂开了巨大的缝隙，自己来不及反应就被吞没其间。
　　李冰愣愣的抱着虞啸卿倒下的身子，手里还拿着袭击虞啸卿的棍子。唐基走了过来，李冰把眼光从怀里的虞啸卿身上移开。
　　“副…师座。”
　　唐基拍了拍李冰的肩头，叹了叹气。
　　“把师座抱回屋子里吧。”
　　李冰收了收胳膊，最后一咬牙，点了点头。
　　“是！”

　　虞啸卿再次醒过来外边已经全黑了下来。疼痛一阵阵的袭击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像不是自己的。想了半天也没理清楚头绪。
　　突然听到军靴磕地面的声音。扶着脑袋坐了起来，看见李冰直挺挺的站在一旁。
　　“李冰。”张开嘴才发现嗓子跟着了火似的。
　　被这么一叫，李冰的眼一下子变得通红。从腰间取过枪双手捧到虞啸卿面前。
　　“师座，你毙了我把。”
　　虞啸卿从床上站起来，掏出自己的枪，对准李冰。
　　“为什么？”手扣上了扳机。
　　李冰手垂了下来，直直的看着虞啸卿，沉默不语。
　　“为什么！对面的可是你的兄弟！”
　　李冰的眼泪刷的流了出来。
　　“师座，我不后悔！”
　　虞啸卿向前跨一步，全身微微抖动。头疼的像是被小日本用迫击炮瞄准了炸。气血在胸口翻腾，可却始终扣不下扳机。
　　把枪收了回来，克制住全身的抖动，闭上眼吸了口气。再次举起枪，睁开眼时只剩下凛冽的杀意。但想起的却不是枪声。
　　唐基再次及时现身。
　　“虞侄，你这是干什么，可使不得啊。”唐基扭着肥胖的身体扑了过来，把虞啸卿的枪压了下去。虞啸卿此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失了气力。
　　“李营长你先回去。”看见这架势，唐基也急得满头是汗。
　　可李冰却跟没听见似的，依旧扎着标杆。
　　看着虞啸卿手底下几个没有最愣只有更愣的小子，唐基就觉得世上辈子欠他们的。
　　赶紧招呼着旁边几个人，“你们先把李营长带回去休息休息。”
　　被这么一喊，傻在门口的几个人算是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拥了上去。李冰梗着脖子立在那，任凭别人推搡，死活不动。
　　唐基是真的着急了，以前对谁挂着三分笑意的脸上皱起了眉，对着李冰轻喝一声：“李营长！”
　　李冰闻声周身一阵，看了看唐基，最终还是把视线定格在了虞啸卿身上。两双兔子眼就这么对视了几秒。还是李冰先转开，地下了头退了出去。
　　其他人也都跟着下去，留下了叔侄俩，也留下了一屋沉寂。
　　突然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从屋里传来。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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