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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太深
她不该沮丧,真的不该,其实心底里是一直知道的,和视珍比,那对视珍是多么不公平。
因为,当下班从公司出来的时候,正巧搭上了视珍的顺风车。也许是她的样子看上去很矛盾,视珍就又看不顺眼了:“朱圈尔,你能不能不要摆个阴晴不定的表情给我?你说你,那么一个糊涂鬼加路痴,人家已经不计前嫌地收下了你,你还在瞎琢磨什么呢?一副沉思的样子,你以为你哲学家啊?切!”
“哦!”她松松垮垮地坐正了身体,接起了小黎刚打过来的电话,“什么时候?唔……我看看有没有时间。”
“哈,才没工作几天,倒摆起谱来了,以后我要找你是不是也要提前预约啊?”车停了,是红绿灯,下班高峰时估计要等很久。视珍趁这个空挡,抽出一根烟点燃,喷出一个浓浓的烟圈。圈尔忍不住咳嗽起来。“受不了,不会把窗户打开?你还真是大小姐啊,一直要人服侍才行。” 说归说,将烟滑至嘴角,视珍还是伏过身,替她把窗子开好,自己这边的也按开了一道缝。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的?”她不停地赶着车厢里的烟雾。
“装什么装,当自己纯情少女啊?”她掸了掸落到身上的烟灰,“从我爸投资失败那段时间起就开始了,只是不会在你家抽而已。”
“哦……”她没在这个话题上扩展开去,“呵呵,这车不错哦,你新买的?”
视珍刚吸了口烟,差点被她这句话呛到:“喂,我有没有听错?合着你是吃惯了鱼翅,没见过粉丝长什么样了吧?一辆广本就把你给弄晕了?哈哈,”她真笑得花枝乱颤起来,“和你老爸的比,也就一个零头,还‘不错’呢!”笑到最后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圈尔很不可思异地看着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多大的喜剧效果。“真的啦,我说的是实话,我爸的车是他们单位配给他的,你可是自己买的哦。”
她不笑了,反而很羡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虽然早就知道人跟人是那么的不同,但看着她认真的样子,还是羡慕得有些嫉妒了。红灯,她开动了车子。
如果,当年她的父亲不去相信那个合伙人,不是那么孤注一掷地买断那家风雨飘摇的工厂,如果当初的那家工厂能象他父亲期望的那样扭亏为盈,蒸蒸日上,那么,一切都将改变了吧。她将不是现在的这个常视珍,不用在刚上完大一就辍学,不用全家被债主逼得倒处躲避,不用为了父母和自己的生计四处奔波,搭进自己如花的青春。即使,她不会象朱圈尔那么的天真纯良,也会有她这般的无忧无虑。但,命运,能允许假设重来吗?如果能,也就不会是现在她常视珍的人生了。
“圈尔,你能拥有的肯定比我要多,也更好。”她发自肺腑地说道:“幸福,并不是因为你给自己买了辆车就可以得到的。”
“视珍!我知道。”她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视珍的情绪似乎有点失控,那么伤感脆弱的视珍她是很少见到的。
“哈哈,是不是感觉有点象你老爸了,没想到我也可以象一个过来人一样对你谆谆教诲吧?”她自嘲地笑了笑,“谁叫我确实是个过来人呢。”
她送她到星河家园门口停了车。圈尔走进大门时,视珍开了车窗冲她喊:“喂,大路痴,下次再见到你时长进点。”她有点嗔怒地回头,还没来得及挥手道别,她的车子早就一溜烟地开跑了。
晚饭后,她梳洗完毕就早早地去睡了,这一天,对她来说,既漫长,又劳累,但又因父母那几句体己的话语,就轻易地抚平了她梦中所有的不安。
王弋川回到住处时已经快十点了。虽然指间有些迟疑,他还是象往常那样开了灯,瞬间开启的光亮把本就空旷的房子照得有点漫无边际的静谧,冷调的白,墨绿的沙发,厚重金属味的陈设,整座房子的结构布局和洗练的墙面转折都冷静得可怕。正厅当中,摆放着一架乌黑的三角钢琴,他的目光掠过琴板表面稍许的磨损,似乎看到了钢琴旁曾经的往昔。有时,在夜色降临时,琴凳上会坐着一个十指纤纤的俊郎青年,而旁边,会立着那个微盍着双眼拉琴的明丽女子。他们两个,一个主,一个辅,一个拉琴,一个为其伴奏,琴瑟合鸣,何其相称。
琴还是立在那里,但他没有靠近,只是将公文包暂放在沙发的一角。本以为肖另音已经回来了,但他推开卧室门时,发现根本没人。掏出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将手机调成振动了。一个是肖另音的,还有几个都是同一个陌生来电。他打肖另音电话,关机!打那个陌生电话,嘟了几声后竟通了。对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王弋川先生吗?”
“我是。您哪位?”
“我姓张。”王弋川思索,稍嫌耳熟的声音。
“张先生找我什么事?”他坐到沙发上,松开领带。
“另音现在我这边,你最好抽出宝贵的时间,来接一下。”
当王弋川急速地驱车抵达对方告知的地点时,他甚至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深夜,刚刚音乐会完,她会跑到离市中心将近有一个小时的吼山公园?那是她——肖另音,他怎会不了解?这不是她的风格。
夜已深,郊外本就阴冷,这座公园建成的年代比较久远了,浓重的树荫环绕出一条幽密的小径,靠着树边的几盏路灯昏黄的光亮,他看到小径边的石凳上依稀坐着人。他喘着粗气走过去,想用自己的视线竭力扒开夜晚所有的迷雾,越走越近,试探性地问道:“另音,是你在那里吗?”
他看到有人影站起来,回答的是一个男声:“王先生,你终于大驾光临了。”
“怎么回事?”王弋川走近后看到瑟缩中的肖另音披着宽大的外套,神色呆滞地靠在他的臂弯中。显然,他恶狠狠的问话是冲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
“虽然我们只打过几次照面,但拥有你这种不友好的眼神的人,我是不会忘记的。”张思玄冷冷地说,从王弋川的表情中他知道他至少还认识自己。
“刚刚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明白?我是在问,你——把她怎么了?”他不仅无法控制努力要保持的好脾气,而且动手要把肖另音从张思玄手中拉过来,然而得到却是一声怒吼:“是你把她怎么了!”他用力挥掉王弋川的手。
“我不管你是谁,你先给我放开她!”顾不了那么多,他冲上去,强行把肖另音从张思玄手中拽离,一个却紧拽不放。拉扯中,外套滑落下来,露出了肖另音破败的礼服和抓痕鲜明的肩头。
盛怒中的王弋川早已挥开了理智的束缚,也暂时顾不上肖另音惊惧的呜咽声。只是出于本能,用力的地揪住张思玄的前襟:“说,这怎么回事?”
他只是痛苦地闭着眼睛,也不挣扎:“真不该再将另音交给你,你永远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弋川,不要错怪师兄!”肖另音微弱的呼喊。眼见着她虚脱得将要瘫倒,他放开了张思玄将她扶住。
看到肖另音卸下全部伪装的坚强,虚弱地倒在别人怀里,张思玄苦笑着理了理衣服:“反正人已经送还给你了,我只是可怜另音,她一直太执着。”他毫无畏惧地盯着与他僵持的王弋川,“要不是另音执意要回到你那,我——”他眼中刹那间的厉气无奈地隐没,“如果要知道原因,明早买份报纸看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整晚,王弋川都没有合眼,紧紧地抱着梦魇不断的肖另音,黑暗中,无人看见他眼中的颤栗。
依肖另音的性子,是根本不想让别人来分担她的痛苦的。他知道她看似柔韧的内心实际上包裹着的是无助和善良的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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