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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将至
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将至,除夕,除旧迎新,也是团圆的日子。临近除夕的几日内,再忙的人也会停下手中的活计,除尘打扫,为一家老小准备新衣,为的就是以焕然一新的面貌迎接下一年;在外谋生的人不管多远也会想方设法回到家乡探望年迈的父母,求的便是一个团圆。酿屠苏,挂桃符,各家各户都开始杀鸡杀猪,置办年货。
这几天青湖镇上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李家大婶端着一盆刚洗好的衣服,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年轻后生,忙打招呼:“呀,这不是有财家的郝帅么?!”那年轻人忙作揖道:“李婶好。”
“什么时候回来的?郝有财也真是的,你回来都没有告诉我?!听说你在京城里给大官写字?哎呀,你小时候我料到你长大会有出息,你看,你李婶没说错吧。”
“不才现下仅是一名小小的幕僚罢了,万万谈不上有出息,李婶莫要高估了。”
“你这傻孩子,”李婶笑着拍拍郝帅,“在你李婶面前就崩谦虚了,怎么着也是给朝廷办事儿的,怎么能说是高估呢?不过,这‘木’什么的是几品官啊,”李婶自顾自地说下去,郝帅一句话都插不上。“哎呀,我说怎么瘦成这样?朝廷俸禄是不是给的太少了,来,跟李婶回去,我那炉子上还炖着锅鸡汤,正好给你补补!”。一手端着木盆,另一只手拖了郝帅走。
“李婶,无功不受禄,这万万使不得啊!”郝帅推脱道。
“你这孩子,读书读傻了不成?!你跟你李婶客气什么!还是说你吃惯了京城的大鱼大肉,瞧不上我们小地方的粗茶淡饭了?”
郝帅慌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婶你不要误会,我跟你去便是。”
李婶这才又喜笑颜开,拉着郝帅又往家里走去。说起这李家和郝家也颇有些渊源。李婶名叫郁凤,和郝帅的娘郁彩衣同是郁家村人,两人打小就是好姐妹,俩人又同嫁到青湖镇,人家都说这是几世修来的缘分,怀孕之后两家更是定下娃娃亲。然而天无人道,郁彩衣年纪轻轻就病死了,而李婶不慎滑胎,孩子没了不说,连生育能力也一并失去了。李婶自己不能生育,自是把好姐妹的孩子当做亲生一般看待。郝帅小时候的鞋子衣服都是李婶亲手做的。
路过袁家时,郝帅看见门口的坐着个粉嫩粉嫩的小娃娃,那小娃娃四岁左右,梳着童子髻,身上穿着件小红袄,样式虽是最简单的盘扣式,但是面料上乘,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十分败家。小娃娃坐在小板凳上,眼巴巴地看着门口。李婶笑着对那小娃娃说:“晴晴,又在等你阿爹?”晴晴点点头,答道:“是。”稚嫩的声音十分讨人喜欢。
“天这么冷,晴晴还是去里面等吧。”李婶道。
这时候,袁婶从糕点店买了桂花糕核桃酥回来,看见李婶,便笑着说道:“凤姐,这不是郝帅么,回来啦?怎么在外面站着,来,到家里坐坐。”接着,看到晴晴搬了小板凳又坐在了门口,急忙走过去,抱起晴晴道:“小祖宗喂,怎么又坐到门口来了?外边儿这么冷,回头着了凉,你阿爹又该心疼了!”
晴晴抱着袁婶的脖子,问道:“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袁婶摸摸晴晴冰冷的小脸,道:“不是说了要明天才回来么,晴晴乖,袁婶买了晴晴最爱吃的桂花糕。咱们回去边吃边等,好不好?”晴晴不做声,只看着蜿蜒向前的路。
袁婶抱着晴晴复又回到院子外边。李婶道:“这孩子真真讨人喜欢。”
“是啊,这孩子乖巧的很,不怎么哭也不怎么闹。就是太黏着阿锦了,小男孩这么黏着爹,将来取了媳妇儿可怎么办哟!”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袁婶又道:“凤姐快进来,屋里暖和,我买了新鲜的桂花糕核桃酥,进来吃点儿。”
李婶忙道:“婉荷你别忙,我得回去了,我那炉子上还炖着鸡呢,再不回去怕是要熬干了,我得赶紧回去了。”
“这样啊…那郝帅到袁婶家去坐坐呗!”
不待郝帅回答,李婶便抢着说了:“那可不行,郝帅留你这儿,我那锅鸡汤可就没人喝啦!”
“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你们了,有空来坐坐啊。”袁婶道。
道别之后,袁婶抱着晴晴回去,晴晴转过头看着路上的人,一个个都不是他的阿爹。直到袁婶关上大门阻隔了门外的寒风。
晚上下起了雪,青湖镇地处偏南,极少下雪,像今晚这样的大雪更是罕见。欢欢和晴晴自出生以来从未见过雪,看见雪也是稀奇的很。晴晴只看了一会儿,就已经哈欠连连,倒是欢欢兴奋异常,又是拍手又是嚷嚷的折腾到睡着。袁婶将两个小娃娃放到各自的小床上,便从房间里出去了,到客厅时袁叔已温了酒酒等着了。
“都睡了么?”袁叔拨了拨炭火,随手捞起酒壶倒了杯酒递与袁婶。
袁婶捏了捏眉心,道:“刚睡下。”
袁叔把袁婶按在椅子上,绕到她背后,轻车熟路地按摩起来。袁婶闭了眼睛享受这难得的清闲。他抚着她眼角的细纹,那是岁月在他爱妻身上留下的印记。他想起初遇时,在郊外,手执皮鞭的娇俏少女,鲜衣怒马,飒爽的英姿与妩媚的长相竟丝毫不违和。就连在马前跪着讨饶叫“女侠、姑奶奶”的一群小混混也变得可爱起来。江湖儿女不打不相识,互有好感直至相互倾心共同进退这种事在武林中实属平常,更有侠之大者,受万人景仰,一时传为佳话。然而到了他们这里,偏偏就是不行。他永远忘不了当年太湖边的情景,烟花三月,熙攘的人群,盛怒的武林泰斗,前襟上的血,怀里奄奄一息的婉荷,他们要在一起的决心…他抱着她,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缓慢而坚定地离去,将功名野心统统抛诸脑后。
烛火突地摇摆了一下,厅里的门倏地打开,立刻又被关上,要不是厅里多了个满身风雪的年轻人,谁都没有意识到刚刚门曾被打开过。来人风神俊秀,白面玉冠,一袭青衣外披了件猩红色的斗篷,上面还沾染着少许雪片。不是锦桦又是哪个?
袁婶见到锦桦,忙上前接过锦桦的斗篷,面上是止不住的欢喜,道:“还道你今儿个不会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锦桦微笑着点头道:“吃过了。晴晴睡了么?”
袁婶道:“晴晴天天盼着你回来呢。这几日风大,他偏偏要坐在门口等你。我怕他着凉就把他抱进去。一个不留神,他又端着小板凳儿巴巴地坐在门口。这不,等到现在刚刚睡着。”说着,三人便往内堂走去。
晴晴躺在小床上,睡得并不是很安稳。他的小眉毛有些皱,嘴巴微微向下弯,看上去竟好像有无限的委屈似的。锦桦弯腰把晴晴抱了起来,对袁婶袁叔道:“袁叔袁婶,这几日晴晴给你们添不少麻烦,我先带他回去了,明日再登门道谢。”
袁婶道:“你这孩子,这么说多见外,什么谢不谢的,你再说我可生气了!”
锦桦忙赔笑道:“袁婶莫生气,是我不对。”
袁婶这才笑着说:“今夜外面风雪这样大,你把晴晴抱出去冻出个好歹可怎么是好。依袁婶的,今晚就歇在我这儿吧。”
锦桦正要拒绝,袁婶一眼瞪过去,锦桦只道:“那小侄就恭敬不如从命,在此叨扰一晚了。”
于是袁婶欢欢喜喜地到客房铺了床。锦桦则低头看着自己儿子,眼中的疼爱不言而喻。许是被锦桦身上的寒气冻着了,晴晴抬手用自己的小拳头揉揉眼睛,醒了过来。晴晴一睁眼便看到了自家阿爹那张俊脸,又用手揉揉眼睛,发现原来不是梦,嘴巴一瘪,竟哭了起来,边哭边道:“阿爹,你怎的现在才回来?”
袁婶铺完床便出去了,现下客房里只剩下这父子俩。
锦桦一边哄着晴晴一边把他身上包着的小被子拿掉,迅速把晴晴塞进了被子里。三下两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除去,也钻进了被子里。锦桦脸上仍是凉凉的,晴晴伸出小手捂在锦桦脸上给他取暖。锦桦揩去晴晴的眼泪,在他肉嘟嘟的小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宠溺地笑着:“晴晴真乖。”
晴晴却也在锦桦脸上亲了下,并煞有介事地说道:“袁叔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这是礼尚往来。”锦桦不禁失笑。
父子俩玩闹了一阵,只见锦桦从怀里掏出一只锦袋出来,打开袋口,从里面拿出一块白玉系在了晴晴的脖子上。那玉成色极好,通体透白,温润细腻。玉上还留着锦桦的体温,晴晴带上后不觉得凉反而很暖和。晴晴的注意力便被它吸引过去了。他好奇的问道:“阿爹,这是什么?”
锦桦道:“这是玉。”
晴晴又问:“什么是玉?”
“玉呢,其实就是石头的一种。”
“原来就是石头啊……为什么要啊石头戴起来呢?”晴晴疑惑道。
“玉可不是一般的石头,它是一种很珍贵的石头。”
“哦,是很贵的石头啊…”
“玉可以保佑晴晴平平安安,这样阿爹出去的时候就会放心些。”
“平平安安…”晴晴若有所思,“那阿爹呢,阿爹怎么不戴呢?”
“阿爹是大人,不戴也无妨。”
“不行!阿爹也要平平安安,这样我才放心。”晴晴现学现卖。
锦桦忙哄道:“好好好,阿爹也戴起来。只不过阿爹的在我们家里,要明天才能戴。”
晴晴这才罢休,枕着锦桦的手臂,眨巴眨巴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锦桦看着晴晴睡着,寻思着明儿个去青湖绸缎庄给晴晴做两件过年穿的新棉袄新裤子,顺便给欢欢也做一套,还有明年开春要穿的衣服。明年晴晴也该上学堂了,还要去买套笔墨纸砚……想着想着,也沉沉睡去了。
经过了一夜的休整,锦桦精神百倍,早早地便起床了。先回去换了身干净衣服,接着又回到袁婶家把晴晴从被窝里挖起来,给他穿衣服,梳好头发洗好脸,便牵着晴晴往镇上去了。
路上碰到了早期散步遛鸟的王大爷,在河边洗尿片的沈家媳妇儿,还碰到了赶着去给铺子开门的张屠夫。张屠夫拉着一车的猪肉,腰上别着一把明晃晃的切肉刀,吓得晴晴直往锦桦身后躲。大家都夸晴晴模样这般齐整,长大之后定会招女孩子喜欢。锦桦笑得云淡风轻,心中却十分欢喜。
到了镇上,锦桦先是带着晴晴到陈老板的包子铺吃早点。晴晴喜欢吃甜的,锦桦替他叫了一碗甜豆浆和一个豆沙包,锦桦自己要了两个白馒头和一碗白粥,他口味偏淡。街道上还没多少人,被晨雾笼罩的小镇显得朦胧而安静。蒸笼里散出袅袅的热气,悠悠地往上飘去。陈老板和的面是整个青湖镇上最有嚼劲的,和面板在他的使劲按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晴晴双手抓着包子,豆沙吃得满嘴都是,说不出的可爱。锦桦忽然觉得其实在这里和晴晴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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