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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露破绽
绛州城有妖物的事情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三界山的不祥传闻再次被人拿出来细说。
魏征杭一连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衙门的差役仵作均不得闲,如此折腾三五日,眼看这事儿传得越来越邪乎,八具尸体摆在停尸房,凶手却还是毫无头绪。
接连几天的忙碌,走访死者家属均无所获,仿佛人是自己走去三界山下的,而后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干尸,连魏征杭都在怀疑命案到底是不是常人所为。
这期间他一想起曾和苏顾去过三界山,便不敢再去找他。直到公孙乔的拜帖送上门来,红底黑字写着尚味楼,魏征杭才想起与苏顾同吃的那一桌饭菜。
梁师爷在一旁说明:“公孙老爷请少爷今晚去尚味楼。”
魏征杭本想拒绝,只是看着拜帖上的地点,想了想还是收起来:“公孙家是大户,又根植绛州多年,结交也是应当。”
梁师爷也赞同:“我去准备轿子。”
正待说着,门外传来几声吵闹。衙门里领班的差役名叫赵六,年纪比魏征杭稍长几岁,整日不修边幅,一脸胡子拉碴,此时抓着一个年轻的差役走来告状:“大人,这小子私吞了死者的遗物。”
他将一个碧玺戒指呈上来:“我刚刚看到这人在停尸房前鬼鬼祟祟,一查之下发现他拿了一具尸体手上的戒指。”
魏征杭被吵得心烦,对赵六道:“戒指先留着做证物,等破案了再归还家属。”他又看了看那年纪较小的差役,“他就教你处置,罚半月银钱吧。”
赵六领了命便走出去,这边轿子备好,魏征杭低头钻了进去。
长街已经灯火阑珊,尚味楼外挂着大红的灯笼,店小二站在门外迎客。魏征杭从轿子下来,公孙乔已经走来迎接。魏征杭见他年过半百,身材精瘦,穿着一件灰绸大褂,一双小眼睛看到他便冒出精光。
“多谢魏大人赏光,楼上请!”
魏征杭道了声不敢,径直向楼上走去,刚走到楼梯口,突然听到一阵笑声。那声音千娇百媚,却隐约能听出是男子的嗓音。魏征杭当下一顿,抬眼便看到苏顾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袭白衣在人群里尤为出尘,脸上是冷冷清清的神色,唇角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他对面,正是掩嘴调笑的陆衾。
两人自然也看到他,苏顾脸上的表情停滞了一瞬,陆衾仍是那幅样子,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只对他招了招手:“哎呀哎呀,魏大人这么清闲,有兴致逛酒楼。”
魏征杭一双眼睛全在苏顾身上,表情呆呆愣愣,一时没有说话。他虽与苏顾接触甚少,但也能看出来,他与别人少有亲近。连铺子里的伙计也鲜少知道他平日的行踪,更别说有什么朋友知己。然而此时,苏顾却与陆衾同坐一桌,看起来相谈甚欢……
至少在之前,陆衾的笑容的确十分欢快。
他挡在楼梯口,身后的公孙乔并未看到上面的情形,便问了句:“大人怎么了?”
“啊……”魏征杭这才回过神,连忙侧身走上前几步,道,“没事没事。”
陆衾看在眼里,更加笑得肆无忌惮:“真是呆子。”
魏征杭听闻立刻红了脸,不敢看苏顾,低低打了声招呼,便匆忙转身。他也没来得及听苏顾有没有回答他,这边公孙乔已经准备好包厢,魏征杭跟上去,发现包厢里还有一个人,见他来了便站起身,盈盈一拜。
“小女公孙盈拜见魏大人。”
魏征杭连忙还礼,方才觉得这人眼熟,竟是那日在尚味楼抛绣球的二小姐。
他心下一顿,想起那日他和苏顾困在其中,人群挤挤攘攘,有人推了他一把。
蓝衣!大个子!
他又想起绣球抛下来时,一只带着碧玺戒指的手拍到了绣球……
这几日的干尸命案在脑中串联起来,若说这几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似乎都曾在抛绣球时出现过!
魏征杭越想越心惊,这事似乎和这位公孙家的二小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公孙小姐,长相秀气,身若无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怎么可能把人骗到三界山害死?
除非这幅皮囊下藏着别的什么……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店小二麻利地端菜上来,红烧猪肘,水晶虾仁,剁椒鱼头……
魏征杭皱了皱眉头,他一向喜素不喜荤,看来不是尚味楼适合他的口味,而是那一日苏顾点菜适合他。
这么一想,又想起坐在不远处的苏顾。
他初闻三界山命案的时候心里还想到过苏顾,现在看来倒是多虑了。
虽然隔着包厢,陆衾的笑声还是时不时传来,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陆衾笑得这么开心,那苏顾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魏征杭想象着苏顾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如沐春风,定会让人移不开目光吧。
一边想着案子,一边又想着苏顾,吃饭也心不在焉。魏征杭咬着筷子,直到听到对面一声低笑,一双筷子夹着一块挑好鱼刺的鱼肉递了过来。
公孙盈微笑着看着他,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虽然略施粉黛,双颊似乎比寻常人白了些,隐隐透出些病态。魏征杭想了想,突然问道:“前几日见公孙小姐抛绣球招亲,不知是谁有幸得到绣球?”
公孙乔听到这里便道:“实不相瞒,这次请大人过来,就是为了此事。”他顿了顿,看了公孙盈一眼,缓缓道,“接到绣球的是李秀才,虽然家境贫寒,祖上却也是书香门第,算是家道中落。”
魏征杭不明所以,接口道:“恭喜公孙老爷,男才女貌,真是一桩美事。”
“是啊……”公孙乔叹了口气,说明了来意,“我找人和了八字,只有这个月十六是黄道吉日,下个良辰,却要等到一年之后了。这样婚事匆忙,一切准备未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魏大人做他们的主婚人。”
魏征杭正愁不知道怎么继续查探下去,立刻点头道:“这倒不是难事,只是我尚未见过这种场面,怕若有差错……”
“只要大人答应了就好!”公孙乔很是高兴,“留下繁琐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办,大人只要在婚礼上露面,让公孙家承大人几分薄面就好。”
包厢外面,临窗的位置颇为显眼。
陆衾笑得花枝招展,引得周遭的客人频频侧目。苏顾坐得稳如泰山,陆衾托着下巴一脸不满:“你还真是变了,从前绝不会跟我同桌吃饭的,我这么闹定会发飙,现在竟然心如止水了。”
苏顾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也变了。”
“哎?”陆衾眼前一亮,“是不是变得更加俊美无双了?”
“不是。”苏顾放下茶盏,看了他一眼,“是脑子坏了,你已经对着一桌子饭菜笑了半个时辰了,你是有多久没吃过饭了?”
“……”陆衾听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眯着眼睛笑了笑,有意无意指了指角落里的包厢,“怎么,你是怕被别人听见?”
“哼。”苏顾冷笑一声,“你故意笑给别人听,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哦呵呵呵……”陆衾一脸媚笑,“最好这样。”
苏顾没有理会,却在抬眼的瞬间,下意识望向紧闭的包厢。
包厢里一顿饭吃得很和谐,饭后公孙乔亲自将魏征杭送回衙门,魏征杭出来时并未看到苏顾,想来两人已经不声不响地走了,心里顿时一阵低落。
魏征杭回去后将此事与梁师爷说了,因自己也拿捏不准这公孙二小姐和案子到底有无关系,便省去了诸多细节,只说当日多派些差役当值。
梁师爷以为他这棵榆木终于开窍,懂得拉拢些人情世故了,便应了下来并未多问。
当晚魏征杭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只想着苏顾与陆衾一起吃饭,又想起第一次遇见苏顾,他坐在一口漆黑的棺材上,明明那么怪异的场面,到了他身上却出奇地好看。
心里蓦得响起一声叹息,在他察觉时已经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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