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天阔

　　当暖兮携众人找到这宅子时，老管家心里已是热泪盈眶。曲氏也知道让管家担心了，有些不好意思，但路上七弯八拐的，交通只有骡子，是一车配一骡没有多余的，实在是没法让人传讯。速度那她又不敢催，难得孩子们这么欢喜，想想管家找宅子也要时间，缓点也好，于是路上就走了六天。
　　六天里，暖兮和石头叔已经混得很熟了。难得有人真对他讲的姥姥经感兴趣，石头叔相逢恨晚，简直就是倾盖如故，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交代了个遍。
　　石头叔要走了，暖兮用力挥手，大声喊：“石头叔，我很喜欢你讲的姥姥，下次烧钱的时候替我也烧一贯。我认识一个嬷嬷，也做的一手好月饼，下次有机会我送你尝尝。欸，大叔你要什么样的媳妇，有空我帮你瞅瞅？”
　　石头叔佯怒，装作要打的样子：“臭丫头，没大没小！”
　　林暖兮哇哇地满院子跑。
　　众人看得都笑。

　　白川虽不能跟洛阳和金陵比，但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城市。地图上看看在黄河附近，但据暖兮这么多天的行程也深刻感受到了这里离黄河的距离，真要大范围灌溉何其艰难。
　　这里虽还当不得中原的粮仓，但粮食产量比照这里的人口足以自给，在前几年大范围干旱的日子里还有余力外销。
　　宅子位于白川城的东边，三进的房舍，没有花园什么的，只有两个院子，里面载着几颗桂花树，暖兮对没有荷花池这一点非常怨念，现在刚过了立夏，小满将至，暑气渐升，再过一月就是荷花的时节。暖兮十分喜欢柳永对杭州的那句描写“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当时还特地去西湖，虽路上公交是在挤得恐怖，几经放弃，但到湖边着实被震撼了一把，觉得再公交挤回去也值了。那可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荷叶密密麻麻的铺陈在水上，那视觉上的冲击不是网上电视上一小块地方能给予的，是真的身处其境中才能感到视野的纵深。仔细想想，暖兮惦念的，是荷叶而不是荷花，暖兮有密集恐惧症，但是荷叶的这种密集恰恰在她恐惧和不恐惧的临界上，这种体验让她对自然怀着种敬畏。
　　桂倒是有了，但桂花的时节是秋天，现在春末夏初的日子周围算是彻底断了花了。
　　算了，先给林昀找家书院是正事。十二岁的年纪，一般仕族少有长时间不读书的。家里原打算让到南方让姐夫帮忙引见洛先生给林昀当夫子的，看现在这状况（= =）|||。曲氏打算过了百日祭后请个夫子到府上来教。
　　大表哥严慎今年十五，二表哥严恺今年十四岁，三表弟严恒今年八岁，年龄跨度太大，不能让大家都跟着同一个先生吧。林昀也需要更好的教导。果然得自己努力吗？
　　暖兮这几天天天带着薄荷藿香出门晃荡打听消息，这个年代比较开放，女子在街上行走很正常，甚至临街做生意的也不在少数。
　　城里最好的书院是白鹭书院，那书院据说门第颇高，每年统一招考一次，在八月前后，初春就得报名。另外书院先生自己看中、纳入名下的弟子则没有考试标准，完全由先生自己喜好。据说后一条途径没有规律可言，纳入的突发事件千奇百怪，以低概率而闻名。
　　除掉了白鹭书院，树人书院注重科举应试，西楼书院擅长文采才艺，展鹏书院重口才……比较了林林总总的书院，笔记记了厚厚一堆，暖兮最后选了青桐书院。青桐书院是家全日制封闭式的书院，束脩极其便宜，一个月放两次假，以严谨治学而闻名，入学的一般是寒门子弟，难得的是书院每天早、晚有扎马步、拳法、腿法等基础武术的训练。书院文是走的中正不突奇的路线，武也是大众化不精深。在百花齐放的书院堆中并不突出。暖兮却一眼看中了。林昀那小子，就该接受接受劳动改造。这样打磨打磨，让他了解下世态民生，学习下自力更生，于他大有裨益。
　　暖兮不放心林昀一个人去书院，笑话，要是生病了被人欺负了或者饭菜不合胃口了怎么办，那可是暖兮从小宝贝到大的弟弟，两人十多年黏糊在一起互相欺负的感情是谁都不能比的。
　　暖兮脑中反复勾画着林昀各种受罪的版本，自己的方案，最后弄的反而不好了可怎么办。一路上暖兮反复策划怎样弄个保镖过来护着林昀读书，浑浑噩噩的回到宅中。
　　吃饭的时候，暖兮的眼光提溜提溜地往大表哥身上转。大表哥虽然人木头了点脑子转不过弯了点古板守礼了点，可胜在本性纯良啊，讨厌继母曲氏那么多年可表现地明明白白半点不做伪，让人一看就明白，最重要的是还始终没有欺负过她。而且这孩子小时候也不是这样棺材脸的，那时候母亲严氏还在，和前舅母云氏是手帕交，常带两个娃来玩，那时候严慎可招人烦了，整天叽叽喳喳地闹腾，以欺负林家姐弟为乐，笑得老傻缺了。可见本性不是这样，是后天矫枉过正了。
　　一桌人都感觉到暖兮放肆的大量，实在是看的时间太长了，而且暖兮神情着实诡异。严慎的耳朵开始发烫了。
　　这孩子跟大家吃顿普通的饭也能吃得这么束手束脚满脸通红，明显不像是适合过逍遥日子的人呐，把他弄进青桐没准对他来说是种救赎呢。暖兮满意地点点头。
　　一桌都寂静。严慎已经开始大口扒着干饭下咽了，力求把饭快点吃干净走人。
　　嗯，你看，其实不吃菜这娃都能那么香，青桐书院就是为你打造的！决定了。暖兮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昀以手遮脸。真丢人。这人居然是我家的。
　　严慎□□饭噎得实在咽不下去了，想咳而又顾忌着现场寂静的氛围不敢咳，脸都紫了。
　　“大表哥，喝汤。”暖兮终于发现严慎不对，赶忙献殷勤。这么长时间没一起玩了，而且自上船也没搭理过表哥，都快物是人非事事休了，不知道现在补救还来不来得及。
　　情到用时方恨少啊。
　　“三姐。”林昀鄙夷。
　　暖兮看到林昀的神情，怒：“臭小子，我还不是为了你的事！”鄙视亲姐？反了你了。
　　林昀无力：“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就是那个，那个……”暖兮扭捏起来，这拖人入火坑的事情叫人怎么在大伙面前说嘛。计划中是让严慎自己提出来的才好。
　　“嗯？”众人的耳朵都微微往这方向凑了凑。
　　暖兮一咬牙：“我相中了家很好的书院，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说着暖兮把目光投向严慎，快接下去啊，快自告奋勇啊，暖兮全身的细胞都在表达这个意思。
　　众人汗，太明显了吧。
　　严慎抽抽嘴角，表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可爱。（= =）！
　　为什么没人接话，大表哥你为什么不接话！目光投向曲氏，舅母你就算说句‘那就让老大陪着昀儿’也好啊！死林昀，我是为了你的事情在丢人，你就算说句‘我想要大表哥陪我去’也好啊！
　　呜~
　　人必自救而后人救之。
　　暖兮继续把目光移回严慎处，我瞪，我瞪，我死命瞪。用意念进行信号轰炸。
　　严慎无奈，算了，不就是书院嘛，叹气：“我正好也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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