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过后

　　不管愿不愿意，最终我还是和红七奔向了去天云山庄的路，按正常速度，到江南要十天，到天云山庄要半月。但情况紧急，我必须在七日内赶到。沿路所有红花楼据点都已打点，我们一路换最好的马以最快的速度，日夜兼程抄近路翻山越岭。
　　“白姑娘，您还是改坐马车吧。楼主要见你毫发无损。”红七终于开口劝我。三日下来，我已是相当疲惫，整天颠簸不停的身子浑身酸痛。“这山路狭窄曲折，坐马车要浪费很多时间。”
　　红七也是知道的，不再说什么，一心带路。
　　“红七，我们见过吗？”第一眼他就认出了我，难道绛姐有给他画相？
　　“见过一次，您和齐王世子，现在的齐王成亲时。我随楼主去了。”
　　“哦。”想想那也是快七年的事儿了。那时元生邀请众多亲朋好友，举凡在朝廷、武林有地位的都在嘉宾之列，天云山庄自是不可遗漏。加上那时元生虽知有一人伤我至深，由于我的隐瞒，他的不深究，元生并不知那人是天云山庄庄主陆筠。巧在当时陆筠父亲过世，他正在服丧期，不便前来参加。不然这场决战就会提前七年。
　　“你知道我已成亲，为何不唤我东方夫人或是王妃？”
　　“楼主说您身份是她的妹妹，其他的都不重要。”
　　“唉，她还是这么温柔体贴。”
　　“呃。”他愣了一下，显然不习惯有人这么评价他们楼主。在他们眼里的白一绛是权威自信，看不透摸不清的。
　　“有一天，你们会发现她是个多少深情的人。”
　　“是吗？”红七的语气是不大相信的。

　　由于抄近路，难免得走一些荒无人烟，草寇出没的地方。在第五天，我们就遇上了。
　　看着一窝蜂的草寇从山上冲下来，四面八方将我们两人团团围住。红七抽出腰间寒光冷冽的剑。“白姑娘小心。”
　　在红花楼排名是按红、黄、蓝、青、灰的顺序来排列。他既然能排到红七，武功是不用我担心的。绛姐也不会派个草包来的。反倒是这些草寇让我奇怪，他们的虽衣着破烂污浊，手持的竟是镰刀、锄头等农具，脸上的表情也不是什么凶神恶煞，有些乡下人的心怯。怎么回事？
　　一个看来是领头人，满脸胡渣的粗犷男子提着大刀走上前来。“我们只劫财不伤人，你们放下包裹钱财速速离开。”
　　我和红七急着赶路，钱财不是最重要，我们互望一眼，决定照他说的做。“你们如何保证我们能离开？”
　　“刀俎上的肉还谈什么条件？”那人瞪大一双眼。
　　谁为刀俎，谁为鱼肉还说不定呢。
　　“还有，交出你的剑。”又有一人走出来，这人较前一位有些书生气。他打量着红七，对那老大说：“这看来是练家子，不可轻心。”
　　“那要不要放他们走？”胡渣男子蹙起了眉头。“万一他们是狗官派来刺探的怎么办？”
　　那两人商量了下，决定收了红七的剑才放我们走。我看八成是他们看上了这把宝剑，毕竟他们使的武器能拿出来的也就是几把大刀。
　　权衡了一下利弊，红七将剑插回剑鞘。
　　这怎么可以，这把剑应是他喜爱之物，见他平时挺宝贝的样子。再说上面还有红花楼的标记。我拉住他。
　　“不用着急，还可以夺回来，眼下赶路要紧。”他以其他人听不见的音量解释。
　　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们可以走了吧？”红七见他们没有异议，把剑扔过去，护着我回身上马。
　　“等一下，马也留下。”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你们不守信用。”红七已作好作战的准备。
　　“现在是我们说了算。”草寇忌惮不知我们的底细，没敢上前。
　　“住手——”一声娇斥，草寇中竟然有女子。她一身粗布衣裳，却比其他人整洁。
　　“你来作什么？！”为首的那两名草寇似乎比我们更惊讶她的出现。“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大家是迫不得已，但也不能伤害无辜呀。”那女子拦在他们面前。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无辜的，如果是狗官派来的？”
　　“你没看见这人会武功的吗？真打起来，我们不一定占得了便宜。”
　　“那些衙役还不是被我们打得落慌而逃。”
　　“你们！”那女子愤愤转过身，一双眼不同于寻常女儿家，锐利地盯着我们。这时我才注意到她的眉眼有点熟悉。她是谁呢？同样她注意到了我，有些疑惑。
　　“你干什么，快过来。”草寇老大拉回她，护在身后。女子捡起红七扔过去的剑，端详一阵，忽然瞪大眼。从背后拉住老大，“放他们走。”
　　“你回去。”老大推她。
　　“你得放他们走，把剑和马都还给他们。”
　　“你说什么？”
　　“他们是武林人，不是一般的花拳绣腿。”
　　“你不要被这把剑唬住了。”书生嗤笑。
　　“红花楼，你们应该听说过。”女子一语惊住所有人，包括我和红七。好见识。
　　“红花楼？”那老大和书生重新打量起我们，其他人则一副茫茫然的样了。
　　“你凭什么认定？”老大深深地探究她，书生也眯起眼睛。看来他们要窝里反了。
　　“回去再解释好不好。”女子央求道，“放他们走。”
　　那两人没作声，女子将剑扔还给红七，歉意笑着，“不知者无罪，还望阁下多包含。”
　　红七拱手：“多谢。”我们立即上马，此地不易久留。想了想，我从红七那儿要得几锭银子抛给那女子“后会有期。”
　　她伸手接住“后会有期。”
　　我和红七策马下山，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这事直到许久以后想起才恍然忆起那女子是谁。她不是明贵妃？怎么会在土匪窝里？难怪我一时记不起来。尊贵华丽的贵妃娘娘和粗鲁卑微的土匪？怎么想都不可能，会不会只是相像？

　　总算一路有惊无险，在第六天，即十月初九，决战前日我们进了通县地界。
　　风尘仆仆地爬下马背，如今我全身酸软也只能以这难看的姿势下马。
　　“两位请上楼歇息，沐浴的热水和饭菜都已准备好。”这里是红花楼在通县的据点，一家毫不起眼的小店。
　　看来有人为我们的到来准备好了。我看向红七，他也看向我。能下这命令的人除了他们楼主不作他人想。
　　果然刚进店就见绛姐倚着二楼栏杆的红色身影，“你怎么知道我的选择？”
　　“你就是这样放不下。”她施施然下楼，向行礼的红七点头“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是。”红七径直上楼。
　　“你对他说了什么？”绛姐有些恼意。
　　“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有着些疑惑。”
　　“是吗，你的人你应该比我更了解。”
　　“你不要带坏他。”
　　“哪能，他可是对你衷心不二。”我收敛玩笑心情问：“情况怎么样？”
　　“双方暂时按兵不动，一触即发。”
　　“唯儿呢？”
　　“他是最安全的，他们虽想争夺孩子，但也都不想伤害他。齐王派出的人没有打探到孩子的下落。”
　　“争夺唯儿？他知道了？”元生不仅知道掳走他新婚妻子的人是陆筠，也知道了唯儿的存在。“到底怎么回事？”
　　“三个月前，唯儿私自下山正好遇上齐王。”
　　“啊，这么巧。唯儿一向听话不会乱跑，陆筠也不会允许他下山的。”
　　“但他的娘失踪了。”绛姐一句话提醒了我。唯儿想下山找我？我的唯儿，他才五岁呀。
　　“他们一见如故。唯儿下山后暂住齐王府。他求齐王带他去找你。陆庄主以为齐王拐跑了他儿子，于十天前上齐王府要回唯儿。当年的事就暴露了。”
　　元生在做什么，他为什么要争夺唯儿，他不是已经又娶了位王妃？不是已经有了孩子？虽然陆筠一直在我面前隐瞒着有关元生的事，我也装做不问世事。但从仆人们的私语中我还是无意中听到了关于他的消息。
　　“齐王一直没放弃找你。你见了他那位侧妃就会明白他为何娶她。”绛姐一脸神秘怪异。
　　“什么意思？”
　　“你先去歇息，明天还有得忙呢。”
　　“你先告诉我。”
　　“你不要知道的好，只会让你更放不下。”
　　她这句话让我不敢再追问。

　　躺上床，我就像以线相连的木偶娃娃一样，找不到有手有脚的感觉。如果不是绛姐一个劲地嫌我又脏又臭，我根本等不及沐浴就爬上床了。越接近天云山庄，我越是胆怯，连呼吸都似乎急促些。离开元生七年，我要以什么面目去见他？而陆筠，我处心积虑地逃离，他又会以怎样的态度来对我？真是一团乱。啊——不要想了，赶紧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唉。抓过棉被盖住头，明天的事明天再烦吧。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窗外灿烂的阳光和鸟鸣告诉我已是大天亮了。呵，我竟然睡得这么安稳，一夜无梦。呃，不对，怎么没人来叫我？万一迟了？！我惊坐起身，匆匆套上衣裳，冲出门。
　　楼上楼下静悄悄，心里冒出不好的想法。“掌柜的，掌柜的？”
　　没人回答，绛姐丢下了我！原来她打算不让我加入这场混乱。该死，她肯定给我下了迷香。来不及想其他的，我要上山！
　　他们自然不会给我留下马，我冲出门，向着天云山庄跑。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学轻功，现在只有靠两条腿。
　　马？！前面店铺前有人在问路，他手里牵着一匹高头大马。
　　现在也顾不上什么相识不相识，上前打断他和别人的谈话。“公......子......”我实在是喘不过气来。
　　牵马的人看向我，等着我开口。
　　“你的马能不能借我，要不，卖给我，我出一百两。”可我身上哪来银两？“不不不，我先用玉簪抵押好不好？”我身上唯一值钱的只有玉簪了，可这绝对不能给他，只好暂押给他了。
　　“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急着买我的马。我的马也不值一百两。但我也要赶路不能没有它。”他一副爱莫能助的语气。
　　“什么，”心里一阵冰凉，“我有急事，要去救人呀。晚了，会有很多人丧命的。公子，帮帮忙。”
　　“可我也有急事。”那人皱起眉头。“抱歉。”说着，就要骑马离开。
　　“喂，年轻人，”刚刚和他说话的小店掌柜喊他，“天云山庄今天有大劫，你别去啦，很危险的。”
　　什么？他也要去天云山庄？
　　“老伯，多谢。”他抓起缰绳。
　　“等等。”我抓住马缰。
　　“姑娘！”
　　“你要去天云山庄是不是？我知道路的。”
　　“你？”
　　“我也是去天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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