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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魇
CHAPTER 7.青魇
这绝对是一边倒的扑杀。胤禛惊愕地看着原本已经将他们逼到绝路的玉髓逐渐退缩,原本已经被淹没的底部岩面此刻也渐渐显露出来,那诡谲的青烟极有效率,猞猁捕食殆尽之后仍是不满足,整个身体在半空中如吸水的海绵变得更加粗大,以至于接近玉髓时长大的口居然足足有一人高。此刻眼前的这些怪物已经远远脱离的巨蟒的范畴,一只只分明是游闻志怪中才记载过的上古神兽,以压倒一切的姿态傲慢而凶残地将剩下的玉髓撕裂吞杀。
明明是液体的玉髓,如今在这些让人心胆俱裂的巨蟒面前,倒像是酥脆的点心一样,就这么随随便便被吞入了腹中。
众人几乎还没有从这场极有效率扑杀中反应过来,眼前可见的玉髓差不多已经全部消失。失去了那些盈光的照射,身边的环境也逐渐晦暗起来。胤禛睁大着眼睛,看那一只只的青黑色的巨大蟒蛇逐渐从十几米外的另一侧缓缓转回来,仿佛还意犹未尽般,或是在空中或是在地面甚为得意地盘旋了几圈,这才渐渐退回到那岩缝裂口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但那青蟒倒像是对人不太感兴趣,完全不把这些屏住呼吸趴在地上的人类放在眼里,姿态漫不经心,倒像是在自家庭院散步消食一样。
一只只蟒蛇在地面蜿蜒着回到那只有拳头大的洞口处,似乎那窄小的入口对他们如今庞大的身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胤禛被十四按倒在地的时候被他一把盖住了口鼻,地面阴冷,如今更是硌得胸口的伤口疼得厉害。他右腿伤的最重,此刻仍有流血的迹象,突然挨上一个冷的像冰一样的东西,浑身一颤,差点没一脚再踢了回去。
他心生恶寒,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心底明白身后的必然是条巨蟒。
那蟒蛇却像是刻意捉弄他,停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直到胤禛觉得自己小腿都要受不了那冰冷的温度几乎要抽筋的时候,那巨蟒却沿着他身体一侧,缓缓行动到肋下,然后游上了他脊背!
胤禛双手猛地一颤,闷哼一声,觉得肋骨几乎要根根碎断!那青蟒看着是烟雾一样没有实体,谁知道竟如此沉重,这样碾上来堪比在背上撂了近百斤的巨石,直压得他眼前阵阵泛黑。那青蟒玩味地看似随意的转了转方向,胤禛便再也没忍住肺部的剧痛,喉咙一甜,血直顺着紧咬牙关淌了下来。
十四看的真切,指尖几乎掐进掌心,恨不能啖其肉寝其皮,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那巨蟒在胤禛背上意犹未尽地弯了几个弧度,三角形的蛇头转到胤禛面前,吐着信子,狭长的眼睛里一团指甲大小的黑雾,上下打量了两眼,又往前去了几寸,这下跟胤禛的脸几乎就是紧挨着了。
胤禛此刻内伤颇重,已经完全压抑不住粗重的呼吸,十四只得松开了手,任他勉强呛咳了几声。胤禛眼前金星直冒,瞪着面前这完全无法用常识来理解的东西,牙关咬得“咯咯”直响,却见那蛇头已经游到自己颈下,心中大恨,知道这诡谲的东西若是在顺着自己脖子横着过去一遭,那自己离断气也不远了。
他此刻离着鬼门关只有一步之遥,倒是迅速冷静下来,心说如今倒是要瞧瞧你这冷血的畜生,值不值得朕这一口血!
他早在从十四手里夺过那岩片的时候掰了几个断裂的碎块,之后一直没有扔掉,此刻果然到了用它的时候。他心底冷笑一声,右手迅如闪电抓住蛇身,整个身体向左边一缩,把那压得他恨极怒极的蟒身撇了大半在地上,任由它下一刻以迅雷之势再次盘起身子卷住自己的腰,侧过头避过那蛇头大张的口中四枚利刃,直接将左手里紧握的碎片扎进了这畜生七寸。
那蟒蛇痛的浑身一紧,身形一抖直接将胤禛身边的十四掀开了几米远,缠着胤禛的腰将他一并带离了地面,胤禛两次受创已经没法再忍,一口血直接喷在蛇身上,右手跟着被蛇身缠了进去,但左手则依然不依不饶地抓着那黑岩碎片,拼着手掌同样鲜血淋漓,目眦尽裂,依然一寸寸朝那伤口推了进去!
他知道自己这次估计真要交代在这了,但若是能拉一个垫背的,也好过黄泉路上再次孤单一人!……
意识逐渐模糊间胤禛却觉得身上原本禁锢的力量正在消退,十四的喊声似乎隔着层雾听不真切,他从半尺左右的半空直接跌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觉得胸口疼的几乎要炸裂开来,眼前昏黑一片,晃了几下,却仍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双腿颤抖无可抑制,但膝盖却固执地依旧挺得笔直。
他意识模糊了两秒,狠心咬破舌尖让眼前恢复了清明,将颤抖的手紧握成拳头,这才渐渐看清,面前不知何时不可计数的巨蟒竟都退到了岩缝裂口处,低伏了身子,姿态谦恭而谨慎。那里浓厚的青黑色烟雾聚成一团,渐渐又变了形状。
那团青黑色的浓烟越积越浓,到最后几乎是完全湮没了原有的青色。黑色层层沉淀,边缘处渐渐有了轮廓,这次竟像是朝着人的外形改变着。
胤禛眼前阵阵晕眩,硬挺着身子目不转睛,想看看这妖孽还要玩什么古怪;但内心却有什么不安的声音从无到有、一声声越发尖锐——离开,离开!趁着现在还来得及……
但他的早已是强弩之势,此刻仅仅靠着一口硬气站在这,若是有人迎面一推,似乎全身的骨头都要断裂一般。
但是慢慢的,随着那团烟雾的轮廓越发分明,他周身的疼痛就渐渐被支配这幅身体的灵魂抛在了耳后。他动弹不得,仿佛被什么把双脚钉在了地面之上,只能看着逐渐形成的人形睁大了眼睛,只觉得震惊、惶恐和其他一些莫名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分辨不出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内心翻腾不休,刹那间千百种滋味一一尝尽,只剩下苦涩不堪。
……不会的。他怔怔地看那逐渐和脑海中的记忆重合的面孔,心底阵阵抵不住的寒冷,仿佛深陷梦魇。
……绝不可能…
但那人的形象此刻更加明朗,五官深邃,狭长的双目微垂;双唇紧抿,冷酷而薄情。这张熟悉的面容早已不容得自己再逃避下去——这个人,还是同自己一直以来所孺慕的那样,威严庄重,只是简简单单站在这里,就让人双膝发软。
曾几何时,这个人霸业图存,以帝王之姿睥睨天下豪雄。而自己自懵懂以来,早已同其他人都站在了这人的阴影里,并且究其一生,也没能走出来过。
唯一不一样的,那双眼睛此刻正缓缓抬起,里面黑如寒潭,没有半点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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