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不醒砚

　　张纯心中惴惴，似乎眼前便出现了那黑夜下的坚强少女。不禁问道：“那怎么？”
　　“是为了保护自己吧，我当时觉得这般女子也当称得上是奇女子了，若真让她为奴为婢是我自己有眼无珠使得金玉埋土。遂盘下了常来的醉江楼让她好好做自己的营生，也盼她早日寻得一个配得上她的好男儿。酒肆毕竟嘈杂之地，为了画衣少受些干扰，我便收她做了干妹妹，确实是只有兄妹之情，只是外人......唉，我是男子自是不在乎，只是连累了画衣名节遭损，让不少名家公子望而却步了。”
　　“才不会，只有那些肤浅之人来如此认为，真正的好男儿定能发现画衣的好处！”
　　“是么？”祈轩反问道。
　　张纯突然想起刚刚在酒楼门口说的话，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自己就是那个肤浅之人.......
　　“画衣说有个小子，总是找她麻烦，说些气人的话，不过倒是不讨厌，可爱的紧，是难得的真性情的人。那人便是你吧？”
　　张纯头低的快要钻到桌子底下去，却还是掩不住火烧云般的脸。
　　醒砚看着有趣，觉得这次下山去是不少。
　　“醒砚为何如此高兴？”
　　突然被问道，醒砚敛了敛神，道：“四美具二难并，如何不开心呢？”
　　“呵呵，说得有理，四美：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二难：贤主、嘉宾。倒是抬举在下了，不知是否是在下唐突，今日与醒砚一见如故，不知醒砚愿不愿意再添一件乐事？”
　　“愿闻其详。”
　　“醒砚应该也知道，在下每年今日都会临江一曲，希望觅得知音，今日能否一同登楼合作一曲？”
　　“这.......”醒砚本想拒绝，自己本应低调行事，但看着祈轩热切的目光不好拒绝，又确实多年未与人合奏，有些技痒，便笑道：“今日有幸与文华公子和弦可不知羡煞了世间多少文人。”
　　“醒砚可折煞我了，不知醒砚喜欢用那种乐器？又喜欢哪首曲牌呢？”
　　“今夜月光皎皎，在下便箫和太初一曲《明月逐来》吧！”

　　二人登上醉江楼的二楼小阁台，碎银月光洒落满地，阁楼上的风出奇的猛烈，祈轩本想醒砚出来江边怕是受不的这风，有些后悔不该将他领上来，若受了风寒如何让是好，顺手便将外袍披在醒砚身上。醒砚一惊退出一步道：“我并非女子。”祈轩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唐突了。举着外袍的手一时尴尬地僵在那里，江风带着外袍呼啸在俩人之间。
　　醒砚在风中微微笑了下接过祈轩手中外袍复又披回祈轩身上。
　　楼下喧哗之声又起，祈轩无奈的笑笑：“这便让醒砚见笑了。”
　　醒砚亦笑道：“太初此般谦虚到让我无所是了，前来路上已是听到关于文华公子的满街盛誉。”
　　祈轩羞赧，此时再说什么倒显得生分了。
　　月已上初高，童子也早已摆好古琴，浴手焚香，丝绢抹尽，但见祈轩周身气息已变，空气似停滞，月光亦待挽，唯江风瑟瑟拂乱发丝。楼下之人似乎也有所感，渐渐都静了下来。醒砚正感叹，果然是文曲之风雅气质何人可当？便是饮了忘江水，过了彼岸花，脱了仙胎转成了凡人，亦是如此风华绝代。正晃神间，只听“噌噌”俩声，便是试音。紧接着便是涓涓琴音随风而来，与江风呼和，与明月同舞，似欢愉亦悲切。什么都有了，却又似乎少了点什么，明月逐来，未逐何而来？是曲高和寡，亦是高山流水知音难求。
　　似有感悟，众人心中皆是悲切，却渐渐听到，似有箫声伴江风而来，原本唔切凄哑之箫音在这如水的月色中踏歌而来，好像正是顺着那孤寂的琴声而来。萧乐琴音逐渐和声，音调渐转悠闲，时而共音时而分曲，离离合合又分分绕绕，便是得了一个“逐”字，箫声空灵似有逐渐月上中天之感，琴音缠绵盘旋而上好一个“明月逐来”。
　　二人亦是惊叹，醒砚选这一首曲子不过是随心而运，自己寂寞多年自是明白这份曲高和寡、知音难求的滋味，却未曾想风华绝代的文曲星君亦能体会其中心境，想来文曲星君与天同寿看过了上万年的亘古变换，周遭之物沧海桑田他也只是站在云端上看着，无喜无悲，孤芳自赏罢了。想到这醒砚心中顿时悲悯起来，自己虽说也是仙人，然而仙亦有数，总归自己看个万年的世事沧桑想必也定是要回归那宇宙洪荒中去的。只是星君又当如何自处呢？
　　祈轩不知醒砚此时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正惊叹于对方竟是如此才华横溢，心境空灵箫声不疾不徐，与自己琴箫和鸣仿佛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自己等待多年的不正是这样的人么？却又陡然发现箫声突然滞留，似乎站在云端看着自己。琴音上升便和在一起，飞于云端，祈轩不知醒墨为何突然低沉了，但似乎是为了自己，转而琴声温柔缓缓浮于箫声周遭，似倾诉、似安慰、似共享，以琴声诉心声。
　　醒砚，怎么了？不知你为何突然忧愁，是为我？然而不论为何，我在你身边。看今晚月色如水，未曾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你，我知你是我所等那个人，似乎从遇见你的那一刻开始，生命开始完整。
　　月上中高，月光泼洒下来，只见两人身上白色的衣袍泛起了银白的光，一曲终了，众人还沉浸在这曲中，猛然惊觉，望向高台，月光中谪仙般的二人是那样高，好像还和他们的曲子一样站在云端，俯窥众人，一曲“明月逐来”想来多年以后又将成就一段“高山流水”的佳谈。
　　曲罢，二人对望，相视而笑，自是明了彼此曲中的惜才之意。只听“啪啪啪”的掌声打断了此刻的宁静，画衣不知何时上了高台，笑得眉眼弯弯道：“醒砚公子好才情，你们二人啊，刚刚似乎都要在那云端上羽化登仙去了，小女虽才疏却也听出两位琴箫中的惜才之意，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再次恭喜两位公子巧遇知音。”
　　此番，众人才从琴声中醒来，亦都附和道：“恭喜文华公子终得知音，当再来一曲以酬知音啊！。”
　　祈轩抬手作揖，向着众人笑道：“太初在此谢过各位抬爱，只是夜已深沉，家中规矩甚严，只得拂了给位的意了，下次定当薄曲已尽众意。”这边众人自是不轻易放过，画衣对这幅场景早就见怪不怪，挥挥手让几个精明的跑堂前去和众人打巧，便领着二人回到房中。醒砚有些过意不去，画衣笑道：“公子不必在意，这些人呐，每年都是如此，不过今年又给他们找着了借口罢了，高台上风那么大，回头把两位公子冻着了才是罪过。”
　　祈轩亦道：“画衣，你做事啊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也要温柔些，不然有些人会看不到的。”一直呆在房中的张纯听到似乎谈到的是自己“啊？”了一声。画衣啐道：“祁哥哥瞎说什么，给那些呆子看做什么。我去再上点水来。”说罢红了脸，急冲冲地跑了出去。屋内笑开了声，只张纯捏着衣角不知如何是好，也道：“今日听到两位公子合奏，实在是......文化公子更是教训的是，劳烦与画衣说一声往日是我的过失，今日小生便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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