觞一曲

　　隔着马路，那对小夫妻相互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女子不时抚摸一下肚子，脸上是幸福地微笑。
　　霍渔觞和容一躲在他们对面的一条胡同里，霍渔觞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这时候回来？”
　　“反正是知道。”
　　“看不出你这小子还留了这么多心思。——不过，你看他们多配啊。”
　　容一侧目，“你吃醋了？”
　　“才不是呢！”她捶了他一下，“我是说他们看上去默契多了，你看胡启耀的样子，多开心啊，一点不像以前。”
　　“你不恨他吗？他可毁了你。”
　　“才不是呢！我才没那么容易被他毁掉。”她微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最起码成全了他们。”她深呼一口气，“回去吧。”
　　容一却拉住了她的手臂，“等等！带你去个地方。”
　　……

　　“游船？”霍渔觞被容一带到湖边，容一还租下了一条船，让船夫上岸休息了，看上去想自己掌舵呢。
　　“不是。”他松开了系在岸边木桩上的绳子，“我们去钓鱼。”
　　于是，湖中央，碧波泛泛，清风徐来，他和她一人一顶渔家的草帽，各自坐在船的一端。
　　“你怎么会想到？”她微仰起脸，看向那头认真的他。
　　“嗯？”
　　“钓鱼这种事情？”
　　他道：“被那些琐事烦得多了，安静一下不好吗？”
　　“你也怕烦？”
　　“谁都怕。”他看向她，“你不也是吗？”
　　她不以为意地皱了皱鼻子。
　　“这次是特地为你来的。”
　　“啊？”
　　他把手指轻轻压在嘴唇上，“嘘，别把鱼吓跑了。”
　　奇奇怪怪，她在心里嘟囔道，眼却不由自主看向水面，仿佛鱼儿就像他想得那样在下面游着。然后，眼神又不由自主地看向船的另一端。他也在看着水面，但仿佛不是在看鱼儿，而是在想着什么幸福的事情，嘴角扬起的弧度，让人感到一股暖流。
　　“容一。”她轻声唤道。
　　“嗯？”
　　她手托腮，脸上装出一副轻佻的样子，问道：“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很好看？”
　　他却忽然转过脸来，严肃地说道：“小姐，虽然你已经休夫了。”
　　“嗯？”
　　“但请……”
　　“嗯？”
　　“自重。”
　　“容一！”
　　……

　　回到霍家已是傍晚。
　　他正独自一人走回何辞阁。忽然碰到了急冲冲的谨安。
　　“公子！”
　　“嗯？”
　　“歧叔，在老地方等你。”
　　他不由皱起了眉头，怎么忽然找他来了？
　　……

　　晋城城门附近有一个小酒馆，虽然人多口杂，确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少爷，我们何时才行动？”中年男人虽唤眼前的男子少爷，但感觉更像是长辈。
　　容一用手轻轻的摸着酒碗“到时候了，我自会通知你。”
　　“可是大鱼已经上钩了！为什么还要拖呢？”
　　他沉默了一下，“不急。反正迟早的事情。”
　　“此番来找你，是夫人的意思，夫人觉得不能再拖了。”
　　他从容道：“我自有分寸便是。”
　　中年男人顿了一下，说道：“今天我也去湖边了。”
　　“你跟踪我？”容一的眼神忽然变得冷冽。
　　中年人急忙解释道：“只是碰巧。但希望少爷不要怪小人多嘴，少爷不应该和她走得那么近。”
　　“逢场作戏罢了。——不要告诉夫人。”他继续低头喝酒。
　　中年男人轻叹了一口气，“少爷自己清楚就好，我相信少爷一定能把握分寸。”这句话虽是应承，更像是提醒。
　　容一听得出他的意思，但还是不语。秋风刮得窗户纸哗哗作响，或许，也是时候了。
　　……

　　一大清早，霍家。
　　“可恶！”霍渔觞看着摆满了前厅的一堆箱子，脑袋都大了。
　　“可恶什么呢？”三婶早就出来了，看着这些箱子眼里不断放光，“竟然这么快就有人来提亲了，高兴还来不及呢！”
　　“瞎高兴什么啊！”姑姑呵斥道，“你也不看看提亲的是谁，那等歪瓜裂枣也好意思向我们家渔觞提亲。”
　　三婶撇了一眼道，“歪瓜裂枣？人家可是卢家的小公子，虽然钱是少了点，但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呢。”
　　“哎哟，嫂嫂你看人的功夫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没见长哟。这晋城之内，谁不知道卢家小公子风流成性、品行不端啊，这回提亲，保不准就是看中我们家的家业呢。你小心别又引狼入室了。”说完看向渔觞，“渔觞，别怪姑姑没提醒你，这种人嫁不得。我明天就回夫家去了，到时候帮你再好好留意留意，你现在把这些礼品快快地退了吧！”
　　晓岚忽然走进来了，“小姐，容公子找你呢。”
　　霍渔觞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马上找借口开脱了，心里默念，还好逃得快。一不小心，正好撞上从小巷里出来的容一。
　　“急什么？”他小心扶稳她。
　　“别提了。”她好不容易把气理顺，问道：“找我干什么？”
　　“严老爷病重。”
　　“什么？前几天商会上不还是好好的吗？”
　　“我已经派人查过了，估计是回天乏术了。”
　　霍渔觞不由有些吃惊，严老爷虽然已是高寿，但一直极为精神，怎么说倒就倒了。虽说严家和霍家在暗地里一直在斗，但假若严老爷真的有什么事，严家必将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但到时候影响的可就不止是严家，还会波及整个晋城的商户。她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容一，然后问道：“严老爷，有两个儿子？”
　　“嗯，之前一直帮助分管家业。”容一低声道：“又要开始争了。听说他们内部已经乱了。”
　　“你有何打算？”
　　容一笑道：“难道趁这个时候吞了严家？”
　　“当然不可。”霍渔觞低眸想了想，“严家家业如此庞大，一口吞下去根本消化不了。”
　　“你倒是想得很通透。”容一收起脸上的笑容，说道：“目前我们所能做的是稳住霍家的产业，并且，帮助能给我们好处的人当上严家下一任当家。”
　　“嗯，让严家自己的人，慢慢把严家败给我们。”
　　他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小姐，你好狠。”
　　她抹了抹鼻子，笑道，“不然怎么做你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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