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

　　天蓬静静地坐着，认真地看着牢房外的太上老君。
　　“还是……传出去了啊……”太上老君低低地叹了口气，“天蓬，对不起。”
　　“是我太任性了。”天蓬笑了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何必要愧疚。”
　　“这是杀鸡儆猴啊。”太上老君沉默良久，终于说道：“这些年越来越多神仙不把天条当一回事，特别是你犯的那条。玉帝说了，要拿你开刀，谁求情也没有用。”
　　“贬下凡间而已。”天蓬还是笑，“又不是魂飞魄散。”
　　太上老君又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喂，老头。”天蓬忽然道，“我让你做的事，你做了没？”
　　“我去跟嫦娥说了。”太上老君叹道，“她一开始死活不答应，连眼睛都哭肿了，一定要和你一起承担。后来我说，承担个什么啊，你们两个之间啥都没有，怎么能承担这个罪名。她还是哭，什么都不说，我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她，说一个人受罪也是受，两个人也是受，天蓬的心意你怎么不懂呢？”
　　天蓬咧开嘴笑：“你没告诉她调戏仙女是什么下场吧？”
　　太上老君摇头：“当然没有，我告诉她的话，她怎么还会答应。”
　　天蓬笑道：“好，老头，不愧我陪你喝了这么久的酒，你果然是个好神仙！带酒来了没？我们最后喝一场，变成出生后我就不能再和你喝啦！”
　　太上老君沉默不语。
　　“坠入畜生道啊……”太上老君轻声道：“这样真的值得么，天蓬。”

　　太上老君垂下眼帘：“天蓬，我以前说她的不好，是我的错，你是对的。”
　　天蓬笑了笑，却说不出话来。
　　太上老君站了起来：“她最后说，她还是会等，等有个人从天河底蹦了上来，告诉她，他叫天蓬。”
　　天蓬的笑容僵住了。
　　“你再考虑一下吧。”太上老君转身离开牢房，“毕竟……做了出生之后，有些东西……会不同的。”
　　这句话再空旷的牢房里回荡再回荡。
　　天蓬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以后或许是一只蹄子，或许是一只翅膀。如果运气好点，手还是手，但或许会长满了毛。
　　他又想起了太上老君刚才说的话：“她最后说，她还是会等。等有个人从天河底蹦上来，告诉她，他叫天蓬。”
　　可是啊，有些东西，会不同了吧。
　　忽然不知道怎么了，他就这么坐在牢门前，又哭又笑。

　　=================================作者君是魂淡==================================

　　“狗屁师父！狗屁师父！”孙悟空低声咒骂了两句，扭过头去看猪八戒：“肥猪，我去西天是因为头上的环儿，你去西天是为了什么？”
　　猪八戒被孙悟空这个问题问得一呆，想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呸，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孙悟空又吐了口唾沫，“是不是观世音告诉你，到了西天你就变回你的天蓬了，不再是一头猪了？”
　　猪八戒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件事不太可能实现。”猪八戒轻声道，“毕竟我我是投胎成的猪，而不是被什么咒法弄成的。”
　　“我也有想过，在出生之后知道自己是一头猪之后，就有想过，要不就干脆死掉吧，直接跳到下辈子。可是我知道，我坠入的是畜生道，轮回也是在畜生道中轮回。我死掉，投胎，下辈子可能就不是猪了，但下辈子我还是一只畜生，可能是一条狗，可能是一头牛。”猪八戒脸上带着自嘲地笑：“于是有一天，观世音对我说，你，以后就叫猪八戒，以后就是唐僧的徒弟，陪他走到西天，你就会变回天蓬。”
　　孙悟空看着夜空，沉默了。
　　“我想啊，好，猪八戒，以后你就是猪八戒了，你终于有名字了。你不再是一头猪了。”猪八戒哈哈大笑，“以后你，就，不，再，是，一，头，猪，了。”
　　孙悟空瞪大了眼睛，似乎在直视猪八戒的灵魂。“她是骗你的。”孙悟空轻声道，“你这一辈子都是猪，开始是，结束也是，就像我这一辈子都是猴子一样。这就是轮回，你跳入了六道轮回，坠入了畜生道，那就只能乖乖地做一只畜生。这个规则任何人都无法被破坏，这个规则凌驾于三界智商，玉帝和如来也无法更改。”
　　猪八戒抿了抿嘴：“我知道啊……可是我还是想……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那么我还是要去拼一拼的。”
　　“其实你是可以跳出畜生道的。”孙悟空忽然说，“但是有个代价，你跳出畜生道以后，前世所有的记忆都会被洗掉。”
　　“那就不是我了吧。”猪八戒呆呆地看着顶上结满了蛛网的房梁，“那这个世间，只是少了一个畜生，多了一个人，这样而已吧。”
　　“是啊。”孙悟空说。
　　其实那不是最重要的啊，猪八戒想，重要的是，那样的话，嫦娥怎么等不到天蓬了吧，像她的丈夫一样。
　　猪八戒又想起了那个梦，梦里那个男人对嫦娥说，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啊，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其实没有吧，那个男人还是离开了嫦娥，不管是什么原因，嫦娥还是孤独的一个人。
　　嫦娥是很怕孤独的一个女人。她害怕孤独，所以在外人面前把自己伪装得很冷漠，伪装得很清冷。但是她在私底下，就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害怕受惊，害怕孤独，平凡得像一朵白花的小女人。
　　猪八戒扭头看孙悟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猪八戒笑了笑，又扭头看天上的月亮。
　　“我没有离开你啊，不要怕。”猪八戒轻声说道，“我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陪着你，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不管我下辈子是什么。但我还是会抬头看月亮，每晚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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