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网球王子耽美]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不二还记得那天，细碎而嘈杂雨声中的那个绵长的吻，观月口腔里淡淡的烟草味道纠缠着熟悉的芬芳，带着一种悲剧的美，令不二阻隔了无论多久的时间后的心脏隐隐颤痛。不二认为这是创造的灵感来袭。

　　不二创作的时候喜欢抽烟。他换了很多牌子的烟抽，从来不长期抽某一种烟。但是无论点燃哪一种烟，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他第一次抽的烟的那个味道。淡淡的薄荷的味道，还有些雨水的潮湿。那种感觉一瞬而过。

　　后来观月戒烟了，再后来连酒也戒了。尽管有人说他喝的那种充其量只是含有少量酒精的饮料。他笑笑，说我要与一切跟堕落或者有害健康有关的事物比如尼古丁和酒精保持严格的绝缘性。然后就有人大惊小怪的叫起来说啊啊啊，观月君难道你儿子要出世了？观月愉快地说啊，过几个月请你们喝酒。

　　每家便利店结账的柜台上都会有香烟出售，观月每次低头掏钱包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扫一眼陈列着香烟的柜台。视线触及那个一半绿色一半白色的烟盒，缠绕片刻，然后瞬间牵走，微笑，对售货员说，谢谢。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很久很久以后，当十多年前的对方的模样已经在各自的记忆中逐渐模糊，那个落雨天气中荒凉的公园的美丽的日落却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记忆中。包括在落日的美得病态的余晖中彼此的身影，仿佛融化在光线和空气中的水样颜色。

　　那天，后来，雨真的停了。黄昏的时候云层散开，赤金般的夕阳从云层中融融显出。天空像久患肺病者苍白的脸颊般染上高烧的嫣红，美得仿佛回光返照般绝望而竭尽全力。天空下雨后微涨的宽阔湖面波光粼粼。

　　他们在湖边捡了一块不是很潮湿的花岗岩并肩坐下。把伞放在身边，视线投向远方。

　　沉默了一会儿，观月突然开口说：为什么只到七月底？

　　不二转头看他，他仍然望着前方，落日的金色融在他黑色的眼眸中，像夜色中流淌的酒液。不二回过头去，说：因为七月底我就要走了。
　　感觉到观月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接着说：我全家移民去德国，我也想去那里学设计。

　　观月垂下眼睛，停了一下，开口时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你想学设计啊，我都不知道呢。他踌躇了一下，接着说：据说你们部长毕业之后也要去德国。

　　不二没有回答。

　　观月等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看了不二一眼。不二望着前方，象往常一样莫测地微笑着，表情平和，眼睛蓝得像海水一样深不可测。观月叹了口气，耸肩笑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我错了，请你吃饭吧。

　　不二转头望着观月，笑容顿时扩大了一倍：啊，虽然我不知道你那里错了，不过既然你请客，我就却之不恭了。

　　观月愣了一下，接着无奈的摇头：你上辈子肯定是一只既狡猾又自私的狐狸。

　　不二笑得不置可否。

　　观月后来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一个人能像不二那样笑，笑得让人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绪。如果有，那就是马戏团里的小丑。每次出场时脸上永远都是用油彩描画的微笑，他们带着那个凝固的表情在自己狭小的舞台上翻滚跌爬经营生计，快乐是微笑，摔倒是微笑，被嘲弄是微笑，悲伤得无以复加还是微笑。他们微笑着摇摇欲坠的踩着超过他们体重甚至体积的大球，头上还顶着满满一碗水。

　　小丑会让人心生怜悯，但是不二不会。他的微笑很气人。

　　国中时观月每次看到他在不应该笑的情况下笑得一脸春风时都想上去撕烂他的脸，直到后来那场让他颜面扫地的比赛结束的时候，他跪在地上仰望着面无表情的不二时，他对不笑的不二顿时感到无比强烈恐惧。此后每次见到笑得象鬼一样的不二，他就想撕烂自己的脸——让他认不出自己。

　　并且随着时间推移他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越来越注意不二甚至十分乐意看见他哪怕他笑的象鬼一样。于是观月更加想撕烂自己的脸，并且用一根大锤用力的敲打自己发疯的脑袋。

　　这种情况在那次情人节巧克力事件后正式结束。

　　好像在做梦一样，但是却又无比的清醒。

　　观月清醒并且稍微有些痛苦的发觉自己比较像那个踩着大球顶着水碗的小丑，即使不能保持微笑也不能露出悲伤的神色。而不二则是一个笑容可掬的马戏团老板，他在暗处一言不发的望着在高高的舞台上滑稽的观月，他仰望着灯光灿烂的高台仿佛俯视着低凹的斗兽场。

　　因为观月是沦陷在其中的。

　　观月不喜欢这样的关系。但是这些东西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够保护的就剩下他的骄傲，即使这种孤独的骄傲会使他失去更多的东西受到更多的伤害。但是如果连骄傲都被舍弃了的话，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起曾经有人讨论过骄傲与自卑，坚定和悲观之间的关系，他想到这个就笑了。他不否认那些理论，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生活在目前不是么。这些话无论是对是错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他将按照他的方式生活。

　　正如不二按照不二的方式。

　　后来五月份的一天观月给不二打电话，他把电话线一圈一圈的绕在手指上，跟不二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最后他问不二：明天还来吗？

　　不二唔了一声，用略带遗憾而轻快的语气说：明天不能去了，我要去机场接机。

　　观月轻轻笑了一声：啊，那可太令人伤心了，NO.1回来了啊，NO.2现在可伤心欲绝了，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慰问品来哦——这位伤心人需要双份的哈根达斯冰淇淋蛋糕来填补心灵的伤痕，咖啡味的，不要忘记哦~

　　电话在不二的惨叫发出第一个音的那一刻之前当机立断的挂断了。

　　黑色的电话线缠在观月的手指上，他望了一眼窗外，顶在高楼大厦上面的半个落日像腌得很久的红色鸡蛋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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