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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小……小李?”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潘子也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小李什么话也没有说,低着头,背对着我们,我们也看不清楚他什么表情,无法判断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怎么回事?”我很生气,声音听起来也低沉得可怕。空气一下子就凝固了起来。
“为什么?”小李的声音很小,但却很低,像是把所有的怒气都积压到了一个极点。
闷油瓶没有说话,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我想他一定有把握摆脱那把锋利的匕首,虽然那把匕首很危险,就在他脖子边上,轻轻一划他就得去见阎王,但我对他有种莫名的自信,我觉得,他一定有办法制住小李。
“为什么?!”这次小李没有把声音放低,而是直接吼了出来,即使他背对着我我也能猜到此时他的面容一定狰狞得可怕。我隐隐看到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的整张脸都涨成了绛紫色。即使他离我很远,我还是感觉得到他深沉的怒气,那把锋利的匕首就好像就架在我的脖子上一样,让我感到呼吸困难。
“为什么不救他!”小李这句话一出口,我们倒是都明白了他愤怒的原因——闷油瓶没有尝试去救小王。
我心里也感到些许困惑,心道他只救我莫非我和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不成?“他已经丧失神智了。”闷油瓶云淡风轻地说道,对比小李的抓狂,看起来真是有些好笑。即便如此,我的嘴角根本扯不起来。
因为我看到了,他云淡风轻里的悲伤。就那么浅浅地飞快地划过一条痕迹,让你捕捉不到。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他不能救!”小李紧紧地抓住闷油瓶的肩膀,看得出,力道很大,他的整个手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了,但闷油瓶还是不为所动。我忽然心里有些愧疚:如果不是我傻站在那里,会不会一切都会改变呢?或许闷油瓶就能等到小王稍微清醒一点的时候救他了。小李突然转过来对我怒目相视道:“吴邪不是你像个木头一样呆在那里会这样吗?亏你还是老手你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啊!”没等他一口气吼完潘子马上反驳道:“姓李的你早就知道这斗的凶险了吧?那你还带他来干嘛啊!这能怪小三爷吗?你自己仔细想想!是他害小三爷差点儿死了!如果不杀了他的话不仅他痛苦我们也会被继续传染啊!你看他像是能救回来的样子吗!”小李没有丝毫收敛,继续道:“如果死的是吴邪你还会这样吗?!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潘子也火了,他的凶狠在道上是出了名的,很少有人敢这样公然跟他对抗。他使劲儿揉了揉鼻子,活动了一下手腕,一副马上要打起来了的样子。
“都别吵了行吗!小李,是我对不起小王,我给他道歉了!”说着我深深鞠了一躬。潘子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看来是真怒了:“小三爷这算个什么事儿啊!这事压根儿跟你没什么关系!你道什么歉啊!”
就算是这样小李也不想罢休,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一声冷喝打断了我们的闹剧:“那种虫子是虫盅,被咬了就救不回来的!”
闷油瓶眼中的薄怒一闪即逝,“那为什么吴邪能救呢?!为什么他没有丧失神智呢!”小李还是不甘心继续吼道。闷油瓶也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我。我心里苦笑,要是我知道怎么回事就好了,从小也没听别人说过我的身体能对抗什么毒素啊。
闷油瓶看来在道上的威信极高,小李冷静下来后见他真有些生气竟是硬生生地压下了自己的怒火,不再多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闷油瓶生气,即使我和他目前只有一面之缘,我也能很清楚地知道,这种人,几乎是不生气的,但是生气起来,很可怕。
我对于闷油瓶的那份信任感,不知不觉中,变得根深蒂固,或许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
我想弄回小王的尸体,可闷油瓶好像看出了我的意思,对我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也明白,里面很危险,况且我又把石门封上了,与其这样做还不如叫胖子一辈子不看花姑娘,可是心里面总是觉得很难受。或许胖子说的没错吧,不管我怎么老成,不管我怎么变化,我心里,仍旧天真无邪。
虽然,我从未认可。
大家因为这次的争吵心情都变得很沉重,好不容易积蓄起的一点重生后的喜悦也被小王的死消磨得无影无踪。
“小三爷。”潘子低低地唤了我一声。
“什么事?”我什么劲儿都提不起来。
“没事的,别往心里去,这压根儿和你没关系。”
“我知道。”
是的,我知道。只是我没有办法去拒绝吧。
之后便一直是让人压抑得无法呼吸的死寂。暮色四合时,终于有人有了动作。是潘子。他利落地收拾好散落一地的装备和被血染透的绷带,背上背包,然后再帮我把东西收拾好,提着行李对我说,“走吧,小三爷。”
我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只是没有人这样鲜明地指出来,于是大家都很好地用沉默掩盖了。盗墓,是把脑袋栓裤腰带儿上的事,如果有人死了,那很正常,没有人会去争论些什么。可是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没有人会因为死了人而高兴,也没有人会无动于衷,只是会在回去的路上,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深深地吸入,然后缓缓地吐出,让这些回忆渐渐沉淀在内心深处。
吐出的白色带着刺激性气味的烟雾,就是悲伤的最好证明。有些事情,不必太明白,不必太清楚。
闷油瓶也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做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动作。他走到了小李的面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还是那样沉稳有力,让人莫名地信任:“走吧。”
小李没有抬头,默默地收拾着东西,然后我们就这样低着头,回到了那个苗寨。大家洗完澡后就各自回到房间睡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苗寨里的人似乎对我们的伤感到习以为常,并没有露出什么惊讶地神情,只是为我们准备好了些许药物和绷带。而我也没有想太多。
洗澡的时候身上的伤口碰到水很疼。记忆中很模糊地好像有过那么一个人,很温柔地用热毛巾为我清洗伤口,只是我想不起是谁了。
我不断地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身体。山间的秋天是萧瑟的,透着难以捕捉的寒意,那是一种慢慢侵蚀血肉的寒冷。可是这个时候我觉得心很累了,对于疼痛、寒冷,却是不怎么在意了。
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身上的伤口并不是很多,没有潘子他们那么严重,而闷油瓶身上的,简直惨不忍睹。我帮闷油瓶上药的时候,他一声不吭,仿佛那些伤口从来都不存在一样。我甚至在想,他这个人,真的能够感受得到疼痛吗?
夜色凉如水,我发现我根本无法入睡,坐起来点了根烟,红色的火星子在黑暗中晃动,燃尽的烟灰像是新生的寂寞。
转身看了看如往常一样安静的闷油瓶,才发现他也没睡,微张着眼,黑色的眼眸竟让我觉得比黑夜还要黑,那些在白日里看来十分凌厉的寒气却没有那么浓烈。他很安静,安静得就像不在这个世界上一样,这个想法让我没由来的心慌意乱。
“你……没睡?”喑哑的声音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记忆中好像这样的声音我从未有过。
“恩。”闷油瓶还是闷油瓶,惜字如金。
“睡不着?”我试着和他搭话,结果他没有回答。我以为他是不屑回答我的问题,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寒冷而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吸烟的声音。缓缓地吸气,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气体穿过我的肺叶,然后再缓缓地吐出。
我们就这样一直维持着安静,谁也没有打破这场死寂。明明谁也没有说话,很多东西,却又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对于对方的了解,好像也更深入了一点。
虽然只是那样影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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