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之陌上行

　　就算知道，也许下一刻西夏一品堂的人就会突然窜出来，他们也很有可能会身处险境，但虞陌与慕容复依旧毫不在意，不紧不慢地向洛阳赶路。

　　虞陌的淡定，是因为她漫不经心的生活态度，和抱以说不定挂了就能回现代的想法；而慕容复的淡定，则是建筑在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上。不过，无论什么原因，同样淡定的两人一路上纵马踏青，谈笑风生，倒是好不快活！

　　当他们二人到一家小镇上时已是暮色西斜，傍晚时分，厚厚的云层遮住天边逐渐黯淡的霞光，是快要下雨的预兆。虞陌与慕容复便找了家客栈投宿，不料，却听到——

　　“哎呦，二位客官。对不住，小店只剩下最后一间客房。您看？”店小二黑豆般的的小眼睛偷偷地往他们二人身上瞄去，似是想看明白眼前这对金童玉女一般的男女究竟是什么关系。慕容复的神情有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就恢复自然，他目光投向向虞陌，眼中透出由你做主的意思。

　　虞陌不禁愕然，天知道早在他俩同行的前几天，深受诸多言情小说荼毒的某人就忍不住想，会不会教他们碰上住店只剩下一家客房的烂俗狗血情节。只可惜（某青：话说你在可惜什么呀？）同行十几天，他们所住过的客栈虽是生意兴隆，但客满的情况却是从来没有的，她当时还在感叹，自己果然不是当三流言情小说女主角的那块料。没想到，事隔几天，这盆狗血也终于砸在她头上了。

　　虞陌正想说咱们换一家客栈时，就瞧见了慕容复眼中近似戏谑的笑意，仿佛就在等她开口说那一句话似的。她斜睨了慕容复一眼，心说我偏不叫你如意。

　　原本憋嗓子眼上的话愣是叫她生生咽了下去，虞陌抬头望天，装模作样地瞟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故作娇柔的对慕容复道：“天色不早了，一会还有可能有大雨，就这家客栈好了。反正慕容公子的人品，虞陌自是信得过的。”她刚说完，故意打量对面人的脸色。就见方才慕容复还温煦流转的笑意却此时僵在了眼底，一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模样，着实好笑。虞陌才轻笑出声，就见慕容公子恢复了平常温润如玉的样子，她颇为无趣摇摇头。真是的，每天一副面瘫笑脸的模样，他到底累不累呀？

　　有心想说句调侃他的话，就见慕容复一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不知在思索什么。她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虞陌吐吐舌头，也不好意再说什么，开始神游天外。

　　直到被小二领进客房，虞陌才回归现实。这间客房倒也不小，尤其是那张大床，简直可以让她打几个滚了，可是问题在于，“怎么只有一床被子？”虞陌皱着眉头问，不过刚说出来她就后悔了。原因用膝盖也想得到，住一间房的，不是一个人，就是夫妻，哪有像他们这么巧的，自然只有一床被子。

　　“算了，你下去吧。”不等小二说什么，虞陌挥挥手无力道。她原本打算，让慕容复睡地上的，可现在……诶，不提也罢。

　　反正今天是谁都别想睡了，大家一起熬夜好了，虞陌叫住店小二，“回来，上几个招牌菜，不要太腻了。”虽说甭想睡了，多少饭还是要吃的。

　　“慕容公子，魂归来兮。”虞陌的手在慕容复眼前晃来晃去，口中犹自调侃道。

　　慕容复望了一眼眼前纤细白皙手掌，顿时苦笑，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为一句话而愣神的时候。摇摇头，他也过去坐过去，在虞陌对面用餐。

　　就见某人因为误食辣椒而在那里哇哇大叫着“辣死了”明明辣的还在吐舌头，手下筷子却始终不停。慕容复叹口气，熟练地为虞陌倒了杯茶水，放在她右手边上。这小妮子最喜吃辣，每顿必点一桌，就算次次都被辣得流眼泪，也始终不知悔改。时间一长，慕容复也习惯倒一杯茶水给某人解辣。

　　虞陌被辣的舌头又麻又痒，只觉得屋里又闷又热，恨不得立刻奔出去，当下直冲着慕容复眨眼睛：“慕容兄，屋子里多闷哪，空气不畅通，容易生病。”

　　“所以？”慕容复挑眉，这小丫头又想做什么？

　　“所以咱去外面吃吧。”虞陌无比狗腿地笑道，要知道这一路上的花费可全是慕容复出的，换句话来说，慕容复就是她虞陌现在的衣食父母呀！

　　“外面正在下雨。”慕容复好整以暇的回道。

　　“不是有凉亭吗，那里多凉快呀！”

　　最后的结果还是被慕容复以湿气太重为由，断然拒绝了，于是虞陌立刻露出一副被抛弃小狗的表情，一直看着慕容复，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一直瞧下去的意思。

　　慕容复失笑，像哄小孩一般道；“吃过饭再出去，行不行？”虞陌这才心满意足地埋头大吃去了。

　　春雨向来不大，牛毛似的，润物细无声。待到虞陌他们出来时，雨已经差不多快要停了。他们现在仍在江南地界，后院的角落里种着几株杏花，在雨后更显的清丽淡雅，教虞陌想起现代的一首歌词，她在嘴里轻声哼唱着：“昨夜江南雨，纷纷又绿江南岸，谁家杏花香满天，谁家玉笛声满院……”唱着唱着，她的心又酸涩起来，原来真的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虞陌呆呆看了那花一阵，思绪不知神游到何处去。慕容复自然也站在她身边，看的却不是杏花烟雨，江南好风景，而是身边的人。那个可以笑语嫣然，可以撒娇耍赖，现在却安静到哀伤的少女。聪明若慕容复，自是明白此刻虞陌需要的不过一片的宁静，他便陪她静静地站着。俩个人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互相交错在一起。
　　忽然听虞陌叫道：“慕容复。”

　　“怎么了？”他语气温柔地问道。

　　虞陌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口里近似喃喃地念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慕容复少年时曾研读过这首《子夜歌》，自是懂得全篇内心难以抑制的苦恨，但他却在虞陌的语调中，听出了诗文的另一重意思——一种无人能解的凄惶和绝望。

　　他眼里透出惊异的神色，他一言不发的望着神情凄凉的虞陌，她双眸含泪，面色凄惶，平日里的慧黠狡猾全都不见了：“什么故国家乡……没有了，全都没有了，永远都不会有了。”虞陌语无伦次地说着，全然不复今日时的妙语连珠，她背过身，泪水划过脸颊，又被虞陌孩子气似的用手背抹过。

　　慕容复见到她哭，只觉得心疼极了，他用力把虞陌扳过来，墨玉般的黑眸对上她，一字一句道:“哭出来就好。”因着这句话，虞陌再也忍不住，哽咽开来，慕容复则轻柔地拍着她因哭泣而不断颤抖的背。呜呜的哭声在寂静夜晚格外突兀，加上呼呼而过的风声，平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古怪。虞陌心想，反正形象也没了，倒不如哭一个痛快，索性呜咽声音越发的大了。

　　哭也是件体力活，虞陌虽是吃饱了晚饭，但架不住一天走下来的疲惫，哭着哭着，就打了个呵欠，哭声愈来愈小，最后竟是伏在石桌上睡着了。慕容复叹了口气，眼底带着怜惜，他抱起虞陌走向客房，自言自语道：“真是不叫人省心的小丫头。”

　　次日早晨虞陌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透出微微的红，显然天色不早。而她发现自己和衣躺在床上，昨夜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情节清楚，细节仔细，绝无纰漏之处，让她想忘都忘不了。虞陌裹着被子在床上打了好几个滚，捂着脸想，昨天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今天她可怎么见人呐。

　　一路上，慕容复极为无奈地看着虞陌又一次偷偷往这里瞄，而碰到他的目光后又迅速移开视线，慕容复在瞧见虞陌脸上微微飘起的红晕时，恍然大悟，小妮子原来是为昨天的事害羞了。

　　这厢慕容复恍然大悟，那边虞陌却在心里恨铁不成钢，虞陌呀虞陌，你可是法国人民教育出来的，这才来古代几天呀，就连话都不敢说了。此刻，虞陌突然怀念起当年她念大学时公然帮自家姐妹和校草表白时的豪爽了。
　　“那个，慕容复。”虞陌歪过头叫他。

　　慕容复扬眉看她，绯衣少女逆光骑在马上，笑容清浅明丽，好像一支步步生辉的海棠花，她说：“谢谢你，慕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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