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薄凉,一生离伤

作者:懂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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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暖(2)


      晒过太阳熟悉的安全感
      左心房暖暖的好保暖
      ——《暖暖》梁静茹

      一生成了学校的名人,照阿瓷贼兮兮的话说,现在全校无人不识“光头妹”。
      她高兴的一塌糊涂,手舞足蹈,依依呀呀唱起了黄梅戏,阿瓷骂她疯子,她就笑,成疯子才好呢,多独特,多个性,更成名。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高兴不在于成名,亦不在于人人都识得她,她只在乎他,瞧她一眼,认真的只是瞧她。
      阿团主动和班主任提出要搬到一生旁边坐,那带着黑框眼镜夹着乡土气息的女教师反复确认了一番又一番,直到一生觉得邓爷爷的改革开放政策已经深入人心,国民经济大概已经翻了好几番时,那女教师才狐疑的看了看她,透过玻璃镜片那犀利复杂的眼神,盯的一生直冒虚汗。
      班里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那一排排黑色的人头煽动,前后,前后,好奇、好奇还是好奇的看着外形全然不会有交集的她和叶团,明显是在说,一个美女,一个不男不女,怎么就心甘情愿的凑在了一桌。
      “安静。”班级的喧嚣显然挑战到了乡村女教师的威严,她用戒尺敲打讲台,台下声音渐渐变小,如蚊鸣,最后趋于平静。像噪音大作的音响,被慢慢缓缓的调节音频,渐歇渐小。
      一生心里偷偷的乐,在白纸上上写:你怎么想到和我坐,你过来,阿瓷怎么办。
      阿团窸窸窣窣的用钢笔写,她喜欢用钢笔,是最普通的“英雄”牌子,黑或蓝的墨汁沿着笔尖浸在白纸上,娟秀隽永的小楷,像会跳舞的黑衣女子,在洁白的羊绒毯上庄重高雅的一起一落。
      她写:阿瓷和我不愿你寂寞,寂寞,你会,我会,她不会。

      一生看不懂,却笑,心里暖烘烘的似冬日里抱着hellokitty暖水袋,而现在恰是冬天,她身边没有暖水袋,温暖,是因为感动。这张白色普通的作业纸被一生一直保藏着,珍惜着,因为特殊的笔记,特殊的话语,多年后,活人不在了,死物却变得最珍贵。而她终也明白,那一句话,饱含阿团多少辛酸。

      友情是种奇妙的东西,一生开始飘飘欲仙的享受,在飘飘欲仙中她却清醒的不忘“俄罗斯女间谍”的追踪,友情固然伟大,爱情有恃无恐,仗着一生对一方巾帕的深情,加倍的有恃无恐。只要体育课得着空,她就一脸痴情的往1班跑,路过窗前正经八百的装作无意的侧头瞅一眼,躲在后门墙角瞪大双眼使劲的盯着一点看,她厚颜无耻的无视1班后排一盏盏狐疑双眼打出的闪光灯,在一生的字典里,“不好意思”早已经被水泡油煎,不成形状了,不知道是因为尖子生的淡漠、怕事还是觉得她实在无聊,她的行动历时将近一学期居然无人做声,无人告发,像流水流淌一般平静无常。每一天,她都会踏着放学的钟声,准确无误的提着书包往门外冲,从来比任何人早一步,那股劲一天不落。
      她坐在东门的石凳上一动不动的望着高一教学楼,直到看见林彬的身影,看见他踏着自行车随着赵敏一前一后的远去,直到阿团和阿瓷叫她,拍她,晃她,她才心酸沉闷的低头往家走。
      有时阿团会问她:“阿生,你究竟是在干什么,看人,等人?”
      她神情低落悲催伤感的摇摇头。
      阿瓷就比较直接,倍自豪的说:“阿团,你不要被她‘悲惨世界’的模样唬倒,我是她心里的一条蛔虫,早看透了她的神经百科。”
      一生就指着自己的鼻子,眼观鼻,鼻观心,以为被看透,摸着心口的节拍,问:“我有什么神经百科。”
      阿瓷眼一翻,头一扬:“你胡闹呗,光头妹校门前冥思,想出名想疯了呗。”
      一生想,怪不得那些尖子生一脸鄙夷的不开金口,原来是觉得我丢人,怕一开金口便污了他们的金牙。

      于是她更加大摇大摆,更加不嫌丢人的蹲坐东门边。
      直到他偷了董一世的相机,在寒风瑟瑟中偷拍了无数张林彬的背影、侧脸甚至衣袂。她心里乐滋滋,眼里满是红红的桃心,幻想着樱花飞舞的春季,她旋转飞舞,林彬的照片嵌在每一片樱花里,对着她笑。她情不自禁的发出狼外婆的笑,不料一只魔爪伸来,她被乡村女教师逮了个正着。

      在办公室里,一生低着头,害怕而恐惧着,她不怕乡村女教师骂,就怕她一怒之下,内分泌紊乱,删了她一个星期的成果,那可是她满心的期待和对生活的一缕阳光。她时不时抬头,正好碰上乡村女教师千奇百怪的嘴型眼型和一张一翕的鼻孔,作为教育祖国花朵的女工程师,她郑重庄严的告诉一生,老师很生气,非常生气。
      她千叮咛万嘱咐,作为一个思想不端正的坏学生,自己早恋就算了,千万不要牵扯到优生,比如林彬。
      她似乎不够尽兴,老处女的暴躁本性蠢蠢欲动,拽着一生气势汹汹的到班里,重重的一拍,相机摔在讲台上,一生并不心疼,那是父母送给董一世期末考年级第一、奥数竞赛全市第一的奖品,奖品他年年有,一生想,对于天才儿童,东西多了,他自然不会懂得珍惜。

      一生觉得“乡村女教师”简直是对刘老师的尊称,刘老师是差班的班主任,这是阿团和她一起坐时告诉她的,一生记得当时阿团的眼睁的老大,她说:“董一生,你这半学期都干了什么?我们班主任叫什么你都不知道。”
      一生理所当然:“记住她做什么,能当饭吃?”

      如今就是这个备受阿团尊敬的刘老师,让她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明白什么叫做“为自尊崛起的风采”。
      刘老师竖起食指,用力的、连续不停的在一生的脑袋上点着,像一头受刺激的母猪,“嗷嗷”乱叫。她说:“你们这群差生,成绩不好就算了,还不洁身自好。”
      一生看着一排排仰起的黑脑袋下渐渐聚集愤怒的脸,差生,差生也有自尊,作为一名将优秀文化品德传递给无知孩童的人民教师,你又有何脸面。一生想,你不仅是一个白受教育的乡村女教师,更是一个耽误莘莘学子前程的女巫婆。
      那女巫婆唾沫横飞,看着一生瞪她的眼炯炯有神,更是气急败坏,高跟鞋踩的蹬蹬作响,一手指着她,一手推她,骂道:“瞪什么瞪,你这种学生就不应该存在,将来必定伤风败俗,也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教出这样不伦不类的女儿。”
      一生被激怒了,女巫婆骂她,还骂她父母,骂她的将来,她一直觉得她的将来是和林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女巫婆却一句伤风败俗击碎太虚幻境,破了满地芳华。她是差生,一生想,难道差生就没有好的将来吗,差生就不应该昂首挺胸做自己想做的事吗?她也有梦,她也可以坚持,就是不能让人把自尊踩在脚下,她宁可离经叛道,死也要护着最后一点自尊。
      她被愤怒和不屈蒙了双眼,女巫婆趾高气扬的谩骂全化成袅袅毒烟,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入,堵住一生的七窍,自然而然,七窍生了烟,人就狂了。
      她揪住女巫婆的前襟一拽一推,抱起相机,女巫婆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反抗,这深深激发了暴躁的脾气,伸手,下掌,清脆响亮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一生的右脸。一生本能的捂住脸,害怕、委屈、不甘全部化成愤怒混在热辣辣的脸颊上。青葱少年本是叛逆期,你循循善诱,他会低眉倾听,你恶语相向,他愈是和你抗战到底。就像一生现在一样,叛逆的斗牛红了眼,看见红布就不顾一切的往前顶,她手无足措间,摸到讲台边的一把竹椅,卯足全力不顾一切的往巫婆的身上扔,大声的喊:“去你妈的死巫婆,你再说一句污言碎语试试。”
      巫婆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抡起戒尺向一生走来,叶团和雪瓷吓得魂不附体,从一生进门到刘老师拿起戒尺,她们像刚出世的婴儿对世界浑然不知不能言语不能身动,现在才全身激灵,急冲冲的奔到老师跟前,惊慌的为一生求情。
      一生全然无惧,冷哼一声,睥睨天下的丹凤眼暗含凶光,她咬牙切齿,喉咙发出雄狮发怒前的声音,说:“只要你打不死我,我就买把杀猪刀,天天带在身边防身。”

      她走下讲台,走回自己的课桌,把相机放进书包,往肩上一甩,目不斜视的出了教室。巫婆、阿团、阿瓷和一帮目瞪口呆的同学们,全未从惊讶中回神。
      突然间很轻松,那样毅然无畏的为自尊反抗,她觉得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灵魂觉醒,顷刻抓破了伪装,真正的人,要做自己。
      有人在身后喊住她,她回头,一个剃板着寸的男生痞痞的向她走来,黑衣黑裤,黝黑的皮肤,他双手插入裤袋,目光带笑,说:“光头妹,你行啊,我从来就看不起女流氓,你是特例。”
      一生傻眼,她何时成了女流氓,或许在她成为光头妹在讲台上领奖的那一刻,或许是她推到巫婆恶狠狠顶她的那一刻,或许,或许......
      他笑,目光明朗真诚,嘴角弯开大大的弧度,他抓住一生的右手,拍上一把刀,神秘兮兮的说:“瑞士军刀,送你防身用。”然后豪迈的搂过一生的肩头,说:“光头妹,以后跟我混吧。”
      那一把刀,一生真的就戴在钥匙扣上,威风凛凛,像瑞士军官高马配刀,将国家荣誉镶在刀里,为自尊而战。后来,它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甘为附属品多年,终于军刀还是军刀,破鞘而出就见血,捅伤了最爱她的人,伤的他体无完肤,像困兽囚笼,不见天日的哀伤。

      她跟刘板寸成了哥们,他叫她“光头妹”,她叫他“板寸头”,她从前从不逃课打架,现在光明正大的逃课、打架。阿团焦虑的看着她,忧心忡忡:“阿生,你不要和刘板寸他们混,他哥哥是S市出了名的□□大哥,我怕你和他在一起不好。”
      一生满脸不在乎的耍着瑞士军刀玩,说:“你怕我学坏?”
      阿团不吭声,只是欲言又止,握着一生大腿的手心沁出细细的汗。

      一生的父母被女巫婆一个电话震了回来,他们神情哀伤、满心愧疚的看着一生,似乎她是幼年被母狼叼走,全盘接受了狼的习性,成年后回到父母身边的孩子,而狼的习性,该有多难改?
      她以为父母会打她骂她,指责她的不尊师不重道,可是没有,他们低头,满脸泪水,妈妈抱着她僵硬的身板,摸着她光溜溜的头,心疼的说:“孩子,你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妈妈说:“都怪我不好。”
      只是反复的说着。
      那一句一句话浇湿了一生的心,印象中,父母为了生意来去匆匆,过年过节回来几天,也是很少和两个孩子欢声笑语,私下里叽叽喳喳的谈论生意,像两只蚊子在嗡嗡嗡的叫,忽略了一世,忽略了一生。而一世有爷爷奶奶爱,她呢?无亲无爱。
      如今又是为了什么?突然顿悟么。一生凄凉的笑,顿悟也好,血溶于血,他们终究是爱她的。
      在大人看来,事业、家庭总是难两全的,多放一份心在前者,就少了一份在后者。理性的钱权和感性的亲情,一次又一次的给父母出了选择题,把它们放在天平两端权衡,心倾向哪边,哪边就是重的。

      一生不知道父母动用了什么关系,巫婆对她是敢怒不敢言,只要眼神扫过,恰恰相逢,巫婆那丰满的胸脯就会气得澎湃的起伏。板寸头就逗一生,说:“你就天天在她眼前晃,晃的她胸也跟着晃,越晃越汹涌。”
      一生无语,懒得理他,她看着巫婆就烦,心想从此当巫婆是空气,自己肆意占了角落的一片天地,称王称霸。

      叶团和雪瓷只要是课间时间就拉着一生嘘长问暖,斜眼防着板寸头突然袭击,带领一生去干坏事,一生被围成了香饽饽,却乐在其中。而三人在抢夺一生的对弈中,打成了平手,做成了朋友。

      在巫婆一次次强调坏学生是不会有前途的臭言臭语中,日子轻快的跳着踢踏舞旋身而过,期末应声而来,巫婆万万没有想到,像一生这样的坏学生,也会有逆转乾坤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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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暖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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