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落浮华

　　殿外

　　小公公们给瑞阳宫外罗列的秀女分腰牌，每一个都用镀上了各自的名字，到时候就看谁能吸引住德修了。发完腰牌公公们都退下，曹公公把秀女们引到殿前四行五列排好，然后站到了一边。“太子选秀，目的是充裕后宫，为朝廷繁衍子嗣，入选者必须要容貌清秀，体态端庄，家世清白，知书达理。”
　　“是。公公。”秀女们福身行礼。
　　“恭请太子殿下。”
　　这时，德修从殿内出来，一席黄马褂映衬这瑞阳宫里里里外外的金黄色光芒，显得格外意气风发。德修做到正中央的金椅上，低头。显然他对那些秀女没有一点兴趣。

　　曹公公看德修入座之后，“请太子殿下开始选妃仪式。”

　　德修起身，走到殿前，看着这二十名秀女，要从里面挑出三位，对德修来说真的不容易，毕竟他原本就不想选。德修从前排秀女们身边走过，从另一头第一个开始。
　　“君当作盘石，妾当作蒲苇。下一句是什么？”德修看了看眼前这位女子，腰牌上写着【万俟菲】，心想这定是湖广总督万俟彪的女儿。
　　“回殿下，下一句应是蒲苇纫如丝，盘石无转移。”万俟菲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太子一眼。
　　德修说着继续提问，“那请问这首诗的名字？”
　　“回殿下，这首诗为《孔雀东南飞》。”
　　德修听完走到第三排，这才看见那腰牌写着【万雨寒】的女子，没想到会被安排在第三排最边上，看来除了曹公公其它人绝对不会知道这招故弄玄虚。
　　“想必这位是万丞相的女儿吧？”德修看着她。
　　“回殿下，小女正是。”雨寒抬头看着德修。
　　“那么对对子应该不难吧？”德修走了一步。
　　“请殿下出题。”雨寒低头。
　　“黄昏尽昏黄，下一句应该对什么？”
　　“黑墨研墨黑。”万雨寒似乎没有多想，马上就对上了，看模样倒是挺机灵的。

　　接着，德修按照同样的方式把所有秀女都考了一遍，然后回到了椅子上，小声地把内定的人选告诉曹公公。

　　曹公公走道秀女们面前，“下面我宣布这次选妃入选的名单，侧福晋为右丞相千金万雨寒，其余二人为湖广总督千金万俟菲，一品带刀侍卫统领之女傅景轩，其二人均为昭训。其余十七人将分为奉仪，今后到婧珠轩学习宫里礼仪规矩，依照各自学成后成绩划分加冕。”
　　“是，谢殿下，谢公公。”

　　“万雨寒留下，其余都下去吧。”德修点名之际看着万雨寒，万雨寒从容地回应了德修的目光。
　　“是。”曹公公弯腰行礼，“请各位小主随奴才到婧珠轩安顿。”
　　其余秀女跟着曹公公退下后，整个大殿就剩下德修和万雨寒两个人。
　　德修正在思忖要怎么开口。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或许我们可以成为知音。”万雨寒泰然地看着德修。“我明白两个人在一起是要真心相爱的，只可惜我们的处境不同于一般人。”
　　德修居然感觉有种强烈的感觉。但是他不确定这是什么感觉。
　　“这一切都是安排，这个你我心里都清楚。”万雨寒没有把话道破，德修知道她怕隔墙有耳。
　　德修起身走到殿前，直视万雨寒，嘴角略带一丝丝微笑，微笑中似乎是看透了一切的狡黠，他想他或许知道万雨寒是什么样的人了。“嗯。你懂就好。”
　　“我懂。”万雨寒低下头笑了，“殿下，臣妾有点疲惫，从昨夜操劳到今日还没好好歇息，若无要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嗯，你先下去吧。”德修说着笑着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看着正前方，思考着什么，然后笑了。
　　“臣妾告退。”万雨寒说完转身离开了瑞阳宫。

　　这时候，落香正好从殿内出来。
　　“落香？”德修说着过去扶落香。
　　“别那么小心，我是有身孕不是病怏怏的人。”落香说着推开德修的手。
　　“当然要小心点。”德修把落香牵回到殿内。
　　“我听到方才你和万雨寒的谈话了。”落香说着靠在德修怀里。
　　“嗯。”德修搂着落香。
　　“看样子她很明辨是非，而且或许和我们会是一类人。同时官宦人家无法自已的人。”落香说完抬头看了看德修，征求德修的看法。
　　“后宫是个什么地方你难道还不懂？”德修说着怜惜地看着单纯的落香，“她是什么人我们还是不得而知，毕竟你要知道她姑姑可是凌贵妃，还有一个贪图权势的丞相父亲。很难说她有否从小耳濡目染。”
　　“你是不是多虑了？”落香不敢相信，她只知道人之初性本善吧。
　　“就算我多虑吧。她现在是好人也不能确定以后也是。在后宫难防女人心。”德修扶着落香做到椅子上。
　　“真的吗？”落香抬头。
　　“不论如何，你防着点便是了。”德修抚了抚落香的长发。“对了，能否为我写一份治国大计，可以从治水开始，也可以写国家军事。”
　　“你突然要这个干嘛？为我解闷？”落香询问地看着德修。
　　“我自有妙用，在我和万雨寒成婚之前写好给我，行吗？”德修说着狡猾地笑了。
　　“嗯。可以。这个简单。”落香说着点头答应。

　　“皇后驾到。凌贵妃到。”德修和落香听见瑞阳宫外的太监通报，一起走到了殿外。
　　“参见皇额娘（皇后），皇额娘（皇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挥了挥手，“起来吧，”然后和凌贵妃走进来坐到椅子上。
　　“怎么样，太子爷，我侄女美不美？”凌贵妃笑着。
　　德修丝毫不想搭理凌贵妃。
　　“方才的选妃本宫听曹公公说你用对诗词来选？”皇后严肃地看着德修。
　　“嗯。”德修点头。
　　“这怎么行？！虽说这是安排好的，也不能就这样草率呀！那些可都是名门闺秀，你以为几句诗文考得倒么？”皇后说着。
　　“皇额娘，儿臣从未选过妃子，其实儿臣倒是更希望你直接把万雨寒和许配落香给我一样许配给我，这样就省去这些麻烦事了。”德修并无意出言顶撞，他只是想找机会讥讽凌贵妃罢了。“凌贵妃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凌贵妃点头如捣蒜的附和，但是马上又转移阵地和皇后站在一起“而且啊，雨寒可是从小就饱读诗书的，那些个秀女怎么能和她比呢，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呀。”
　　“呵，凌贵妃，你这就风吹两边倒了。”皇后看来是真的不高兴。
　　“妹妹不敢。”凌贵妃立马恢复了神情低下头，她可没底气惹皇后不高兴，她是笨了点不代表她傻，她知道惹了皇后不高兴自己的后果会是什么，该闭嘴她是不会多说任何一句话的。
　　“启禀皇后，曹公公求见。”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
　　“宣。”皇后点头。
　　曹公公走进来跪下，“皇后吉祥，太子爷吉祥，太子妃吉祥，凌贵妃吉祥。”
　　“起来吧。”
　　“启禀皇后，二十位小主已经在婧珠轩歇息下，等着皇后过去指点规矩礼仪。”
　　“好，本宫就先行过去了，落香你这些天要好好歇息，别累着自己了。”皇后起身准备要走。“凌贵妃，随本宫一起去吧。”
　　“诶~”凌贵妃应了一声，对德修落香福了福身，跟在了皇后后面。

　　皇后和凌贵妃走后。
　　“曹公公，过来一下。”德修说着招手让曹公公过来。
　　曹公公俯身走到德修身边。德修小声地在曹公公耳边吩咐着。

　　三天后
　　瑞阳宫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和当初娶落香时候一样盛大，但是那种盛大的共同点在于瑞阳宫内外布置满了一大簇一大簇落香最爱的的牡丹花，乐师们弹奏的是落香最爱听的曲子，就连宴客的酒用的是落香最爱喝的女儿红。了解落香生活习性的太监宫女们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个意思。

　　宴客之后免不了的就是新郎新娘，掀喜帕子喝交杯酒，一阵折腾之后，德修和雨寒沉默地坐在了喜床上。
　　“我还不了解你，但是我承认我对你还是有点戒心的。”德修也不妨直说，毕竟他并非什么扭捏之人，他也有把握这雨寒现在还不敢对落香怎么样。
　　“殿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雨寒低头没有看德修，兴许是她害怕德修看到什么。
　　“我说的什么话你心里明白，我知道你是聪明人，早些休息，明早还有册封大典。”德修说着解开两人的衣摆，起身准备出去。
　　“殿下不怕隔墙有耳么？新婚之夜你不在我房中这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雨寒生怕自己名声毁了，谁让她有个爹爹是丞相，而她姑姑又是贵妃。
　　“你心里也清楚，这一切都是安排，我选了你，然后娶了你，也算是做尽了。”德修丝毫不留一点情面，他也不在乎门外有没有太监宫女偷看偷听。“如果你真的觉得不甘心不情愿，当初就不应该答应皇阿玛让他把你列入秀女名单。”
　　“你不认为你很不近人情么？这样对我不公平。”雨寒起身，目光中混杂着湿润。似乎是被气哭了，她从小娇生惯养，还没遇到过这样和她说话的人，她可是丞相之女，她是骄傲的。她不容许这样被欺负。
　　德修转过身面向雨寒，他这才看见了雨寒眼里挣扎着却被硬端着的眼泪了。他也想动恻隐之心，但是他知道不可以心软，这个下马威必须给，而他似乎也知道雨寒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要知道，你身处的是什么地方，你已经不是丞相之女了，皇宫本就不公平，最缺的也正是人情味。”
　　“你这又是何苦呢。”雨寒低下头，无力地坐到床上。“你今后可以一步都不用踏入我的房门，甚至可以一刀赐死我给我一个了断。但是你这又是何苦呢？我知道你恨我爹，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姑姑，我也知道你因为这样更加不喜欢我，但是我也很无奈啊。皇宫的确不公平，的确没有人情味儿，但是最多也是无奈不是吗？你娶我觉得无奈，我嫁给你又何尝不是无奈呢？既然我们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不能和平相处，为什么要这样咄咄逼人。”
　　“我并没有逼你。没有人逼你，我更相信也没有人能够逼你。我会和你和平共处的，但是必须是你摘下面具的那天。”德修并没有因为她的眼泪心软，因为他知道有时候亲眼所见的不一定是真相。德修转身离开了雨寒房里。

　　雨寒轻轻起身，走到桌前吹灭了每一对红烛，然后脱下身上火红的婚服，那抹似火的鲜艳似乎没有给她她要的骄傲，反而烫伤了她的尊严。“呼延觉罗德修，我会让你后悔的。”

　　翌日册封大典

　　“皇上有旨。万丞相千金万雨寒领旨。”
　　“儿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现封万丞相千金万雨寒为侧福晋，賜寒玉軒為寢宮，辅佐皇后以及太子妃统领三宫六院，赐其绫罗绸缎三十六匹，江南进贡的的珍珠宝器十八箱，灵芝十二株，人参十二盒，太监宫女八名，龙凤手镯三对，玉如意一对，送子观音一尊。接旨。”
　　“谢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万雨寒跪下接过圣旨。
　　曹公公站到了大殿旁。
　　“参见侧福晋，侧福晋吉祥。”宫女太监都跪了下来给新福晋请安。
　　“起来吧。”万雨寒说着。
　　“你们都退下吧。”皇后挥挥手。
　　“是。”

　　“呵呵。来来来，你俩都过来坐本宫边儿上。”皇后说着拍了拍凤椅两边的空位。
　　“是。”落香和雨寒从两边走上去，坐下。
　　皇后没说话，牵起两个人的手迭在一起，然后覆上自己的手。“寒儿啊，落香自小都是本宫带大的，孙将军和两位长兄常年征战沙场，落香从小就是孤单一人，还望你待她像姐妹一样，时常说说话散散步，落香怀有身孕，万事多当心着点，多陪陪她，啊？”
　　“是。臣妾是独女，没有兄弟姐妹，总算有个能谈心的人了，臣妾可喜欢姐姐了。”雨寒握着落香的手，抓了抓。
　　“嗯，那就好那就好。”皇后说着和星儿点了点头。
　　“娘娘，这是奴婢昨夜亲手绣的手绢，当作见面礼，希望您会喜欢。”星儿说着从腰间掏出一条淡紫色手绢，上头绣着两朵白杜娟。
　　“这绣工真精细。星儿手真巧，谢谢了。”雨寒开心地接过手绢。
　　“奴婢愧不敢当。”星儿说完站到一旁。“奴婢听说您的绣工也很精巧，还请侧福晋指点指点。”
　　“呵呵。这样就很好了，这杜鹃花小到花蕊，大到花瓣边缘都绣的栩栩如生。本宫喜欢极了。”雨寒说着摆弄这这条手绢。然后摘下手上的一只镀金的玉镯。“拿去吧。”
　　“侧福晋喜欢就好。不敢要赏。今后要娘娘指教的地方多了，我都无以为报了。”星儿不过示个好，目的就是希望雨寒别挤兑自家小姐罢了，她哪是要邀功，说句实在的，人都跟着落香呢，还怕得不到比这手镯更珍贵的东西么。
　　“拿着吧。”雨寒说着把鐲子帮星儿带上。“大不了下不为例。”
　　“那，奴婢谢娘娘赏赐了。”行，收着就收着，有吃又有拿岂不美哉。

　　这时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德修终于开口了，“雨寒，最近本王一直在对边疆的事情烦恼，能否写份关于治理边疆的大纲给本王参谋参谋？”
　　“娘娘，难道您那晚就是为了写这份纲领一夜没睡？”星儿突然恍然大悟。

　　落香看向德修，这才回想起那天晚上交给德修的那份治理边疆大纲。自己父亲常年出征，耳濡目染还是学到了一点带兵本领的。这对她来说并不难，所以那天晚上她就连夜赶出来交工了。原来德修是要用在这里的。
　　“是。臣妾今夜就写，还望能派的上用场。”雨寒有点面露难色，毕竟她只知道孙子兵法。
　　“嗯。”德修点头。
　　“那么臣妾先行告退了。”雨寒说完跪安之后转身正要迈出大殿。
　　“那儿臣和落香也告退了。”德修和落香跪下之后，和雨寒一起走出大殿。
　　“恭送太子殿下，恭送太子妃娘娘，恭送侧福晋。”

　　御花园

　　三人来到御花园，雨寒走在小径上，落香和德修在凉亭里休息。
　　“德修，为何你一定要她难堪？”落香着实不想问的，她知道德修不是小肚鸡肠，只是想为自己好。
　　“我只是要她知道，当妃子不是她姑姑想的那么简单，如果她怨，就去怪她姑姑吧。”德修看了看远处抚着牡丹闻花香的雨寒。
　　“何苦呢。兴许她也是无辜的。”落香似乎有想帮雨寒求情的意思。
　　“落香，不能心软。我们都不能心软。这后宫便是一个大染房，没有人能够洁身自好，也没有人能够全身而退。我不能，当然你就更不能了。”德修轻轻地抚了抚落香的小腹，“何况你现在怀着这个孩子，处处都要小心，你随时都不会知道下一秒你会不会失去他。”自从娶了雨寒，德修的心里总是有点混乱，他不确定雨寒的为人，或者只是他不信任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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