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为谁春

　　此时，正值春天，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砚园里的桃花正开得烂熳。路悠然背对着我，站在一颗桃树下，似乎在眺望远方。微风吹过，无数粉红色的桃花瓣纷纷送风飘落。而路悠然，和这周围的一切，似是融为一体，像是一副极美的画。他的淡漠悠远，让我一时不由得痴了。不经意间，一片花瓣坠落到他的肩上，他信手拈来，轻轻吹落。不知怎的，我心里反复地默念着这样一句话：佛祖拈花而迦叶一笑，这一笑，便是整个世界。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凝视，他转过身来，带着昨晚一样温和的笑容走向我，可是他这每一步，就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我使劲地掐着自己的胳膊，骂着自己：周子衿啊周子衿，你出息点行不行，不就是个帅哥么，你没见过男人还是怎么着，犯得着么。

　　我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笑着对已走到身边的男人说道：“悠然哥哥等了子衿很久了吧，我们现在就去给父亲母亲敬茶吧。”

　　他略一颔首。道：“好。”

　　在走向前厅的路上，我们都默契地沉默着。我偶尔偷偷地看他一眼，却觉得自己会溺死在他的微笑里，尽管这淡淡的微笑会让人感到冷漠和疏离。我突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了一丝好奇。他的外表温柔而谦逊，嘴角总是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如玉的面容让第一眼看到他的人，会觉得如沐春风。只是我知道，他的人绝对不会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样，虽然我和他也只算是刚刚认识而已。不是有个大神说过么，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

　　“子衿妹妹，前厅就要到了，你回过神没了？”他像是看出了我得小九九一样，语气中带有一丝戏谑。

　　“额，是是。悠然哥哥可有什么交代？”我像是一只被抓到偷腥的猫。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子衿妹妹可以表现得与悠然亲密一点。呆会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带着你做，你只要跟着我就好。”

　　“好。”其实还有一句，我尽量吧，硬是没说出口。

　　好吧，我承认，这个路悠然，还真是绅士的要命。

　　但愿不会出什么岔子。

　　路悠然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我的脸还是一不小心的红了。虽然我不是什么纯情小少女，可是一个还算陌生人的男人拉着我，我还是有些不习惯。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温柔帅哥。

　　然后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鲁大叔说得好，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一看就不是个会爆发的主。只能去走灭亡的路啊。

　　就在我实在憋不住的时候，耳边传来了路悠然温柔的低语

　　“子衿妹妹，前厅到了。呆会要是……要是……”他脸色微红，轻咳了一声，才继续道“要是问及我俩昨夜之事，你只需装作害羞，什么都别说就好。”

　　额，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愣愣地点头称是。

　　路悠然略微向我点了下头，就拉着我，迈进了前厅。

　　前厅里。

　　路家一大家子人都在。

　　其实路家一大家子就只有三个人。路天启路大人，夫人唐霜，还有路少祁。

　　古代崇尚三世同堂，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像是路天启这样的四口之家，真是少见。更何况，还是官宦之家，就少之又少了。

　　不过现在不是我对他家好奇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要敬茶！

　　昨天因为有红盖头，所以我也没有看见路大人和路夫人的尊荣。今日一见，不得不感叹，真是郎才女貌的紧。

　　路大人虽然为官二十余载，却并没有官场上那些让人作呕的恶习。一身青色长衫，更是衬托得他清俊傲然。只想到两袖清风父母官这话来形容他。

　　路夫人算起也应年逾四十。但也许是天生丽质，也许是生活优越，也许是夫君疼宠，并未显出一丝老态。反而越发的有着一身成熟女性诱人的气质。不骄不媚，不冷不淡。

　　我暗自咂舌。哎，看来遗传果真是重要的。只有这么气质超凡的爹妈，才能生出路悠然和路少祁这两个绝世大帅哥啊！（当然，这其中有些误会，后文中解释）

　　就在我又要走神的时候，路悠然稍稍加重了一些握着我的手的力道。下一刻，我被他拖进了前厅。

　　用拖这个字一点也不夸张。我微微抬头向路悠然看去，他还是那副千年不变如沐春风的笑脸，不知道为什么却生生让我觉察出一丝的冷意。

　　可是这会，我已经来不急去细细品味路悠然的绝色笑脸了。因为我感受到一束炽热的目光，额，交点当然是，我。光源呢，来自路少祁。

　　我不敢去看他，不敢去看那张和李祁一模一样的脸，我怕自己会失控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这是，自认也容不得我装聋作哑。

　　我只好硬着头皮，略带娇羞道：“父亲母亲大人早，媳妇给您二老请安。”

　　我不知道我要不要跪，该不该跪，不过既然路悠然没有表示，我还是站着得好。

　　果然，路悠然在我问了安后，开口道：“父亲母亲，今日是悠然大婚第一日，带子衿来给二老敬茶。春红，上茶。”

　　路夫人旁边的小侍女闻言，低唤了声，是。遂端茶到我旁边。另一个丫鬟又在路大人前方放了一个棉垫，想必是呆会要跪的吧。

　　我端了茶下来，恭恭敬敬跪下，道：“公公请用茶。子衿从此便是路家的媳妇，必会像路家亲生的女儿一样尽心尽力孝顺公公婆婆。更会好好服饰相公，专心相夫教子，不韪大家风范。”

　　说完这番话，我心里早就吐了个七七八八。这些话，自然都是我随口瞎编的，虽然很不以为然，但是我知道，古代最讲究礼义忠孝，所谓入乡随俗，我就是吐死了也要装着小媳妇样硬着眉头装下去。否则，不知道在这路家的日子好不好得过啊。

　　不过路大人的反应却大的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他在喝了我敬的茶后，立刻站起来扶起了我，眼眶里竟似含着泪水。扶起我的手也是又丝颤抖：“丫头啊，你嫁到我们路家，是我们路家的福气啊。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虽不是亲生的女儿却胜似亲生的女儿，是真的疼你在心里。你父亲又与我是至交，如今你既嫁入我们路家，路家就决计不会亏待了你。悠然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苦孩子，为父盼只盼，你二人可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做一对恩爱夫妻。有些事情，也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体谅为父的一片苦心。”

　　这些话，路大人说得是声泪俱下，感人肺腑。我亦知这的确是他的肺腑直言。心里突然间有一丝暖流流过，眼前的这个被我唤作公公的中年男子，是真的在关心着我。虽然我知道这关心中还夹杂着太多别的东西，并不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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