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在乡村

　　春风送暖，杏花村的小河静静地村子中间流过，河水是那样的清澈，偶尔可以看到小鱼在水中游动。河边潮湿的黑土中，不知不觉已经长出了嫩绿的草牙儿。天渐渐的暗下来，每到这时候杏花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会升起一缕一缕的炊烟，那炊烟是那样的悠闲，袅袅上升，仿佛世界静止了一般。傍晚的景色是迷人而浪漫的，人们闻着淡淡的泥土气息和嫩草的悠香，便会有种人在画中的感觉。各家各户已经相继亮起了灯光，除了几户人家是明亮的荧光灯外，大多的人家还是橙红色的白炽灯光。因为杏花村虽然是隶属省会城市管辖之下的大村子，可是这些靠着种地为生的农民仍然过着温饱的生活，冬夏大白菜土豆仍然是常吃的菜，吃顿肉仍然是村民们要掂量掂量才能决定的事。甚至全村还有那么几户人家还在吃玉米面大饼子。
　　如今正是四月下旬的时候，过了五一就要开始春耕了。
　　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很多人家就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村东杜野的家里热闹非凡，钱万东、冯坤、杜野的弟弟杜小明、韩小红的两个哥哥、肖志明，还有三四个为杜野没少出力的村民，正在一起喝酒。韩小红正忙活着上菜，杜野的两个小女儿正在二叔屋子里玩着什么。
　　此时，钱万东脸上堆满难看的笑，他举起酒杯：“来，我们大家干一杯，祝贺杜野当选我们杏花村的村长……”
　　今天杜野格外高兴，他穿着一件好大的白衬衣，外面套着一件韩小红为他织的黑色毛坎肩儿，本来就有些发红的大脸蛋子放着亮光。杜野自有春风得意之感，他手执酒杯站了起来：“我杜野能当选村长多亏大家的帮助，在这里我先谢谢大家！以后呢，大家的难处就是我杜野的难处……”
　　“那是，那是，杜野我们还不了解，以后少不了要麻烦杜村长的……一个村民说！”
　　这时大家举杯，一饮而尽。
　　钱万东一边往嘴边送肉，一边说：“看着没，咱们的村长可是明显的福想呀，那叫什么着……，他把刚送到嘴边的一大块红烧猪肉块停在嘴边：“对了，‘叫红光满面’，不对，叫‘容光乱发’！”大家一听钱万东说得不对都大笑起来，笑得钱万东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用手挠着头只好装作到桌子下面去找酒……
　　“老钱，你这酒还没开喝就多了，我看你这是酒话乱说。”肖志明打趣说。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冯坤接着说：“福相，杜野是福相！”冯坤很少在外人面前说这种话，可是他在年龄比他小好多的杜野面前却一点傲气也没有。
　　杜野开始给大家满酒，他首先来到坐在对面的肖志明面前……
　　肖自明本是杜野老妈的娘家亲戚，今年五十三岁。杜野的老妈就姓肖，他们老肖家住在南面百里开外的山区，也是一大家族的人，肖志明开始到胜德村落户还是十年前的事，为了落户杜野的老爸杜宝华还出了力。肖志明和杜野老妈并不是近支，可是肖志明和杜野家却是越走越近。论辈分杜野管肖志明叫舅舅。在杏花村，肖志明虽然是个外来户，可是村民都知道他是一个智多星。肖志明虽然没有文老墨狡猾，没有文老墨邪性，可是他的远见和老诚是无人能比的。这次杜野竞选村长，肖志明出了不少好主意，他针对每户的特点替杜野想办法，甚至直接告诉杜野这话该如何去说。而杜野对肖志明出的想法不但能立刻心领神会，而且愿意按肖志明说的去做，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
　　为了这次庆功宴，杜野进行了精心的准备，他的媳妇韩小红亲自坐着公交车去乡里的农贸大厅采购的酒、肉和菜。
　　杜野和他的这些帮手是越喝越高兴。大家一边吃一边聊，从韩长表说到王宝铭又说到申有豹，而且是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又说到乡里的几个领导，钱万东说:“现在当官的都有外快，不然那当官还有什么意思，就说胡春彪吧……”
　　胡春彪是杏花村西五里的胡家庄人，他在乡里负责综治、□□工作。胡春彪虽不是正牌的副乡长，可是他是乡里的老资格，地位已经在那了。这老家伙虽然没有多少文化，工作能力也不强，可是长河乡内很多人都知道他是一个十足的 “老油条” 。在乡里这么多年，胡春彪利用手中的权利没少受人好处。
　　听钱万东要讲胡春彪，肖志明赶紧止住钱万东的话说：“我也听说过胡春彪这个人，不过今天大家可别议论这事儿，如果传到乡里去，那吃亏的可就是杜野了。大家一听这话有道理，就纷纷地说：“这话对，这话对！”
　　杜野见大家都不再讲下去，他也不再说什么，又劝大家喝酒吃肉。不过杜野心里早已经盘算好了，他知道只有把上面的官弄好了，自己才能坐安稳，才能步步高升，而象胡春彪这样的人正是日后自己可以好好利用的目标。
　　韩长表自从自己和杜野打完架后，柴火垛又着火，自己竞选村长又落选，这一窝火儿便病倒了。文老墨来安慰韩长表：他告诉韩长表以后还有机会，杜野干几年后，还不一定把村子搞成什么样呢，到时这村长的位置还是你老韩的……韩长表虽然听了之后仍然对自己将来还能当上这个村长没有信心，可是经过文老墨这么一说，也象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杜野当选村长后，第一个宴请的是杏花村的这些得力干将。当天的酒喝得可真是尽兴，几乎所有的人都喝得过了量。一直喝到半夜才喝完。而此时钱万东和冯坤都已经倒在火炕上呼呼地打起了呼噜，这天晚上，他们俩就住在了杜野家，倒把韩小红挤回了娘家住。杜野是一个不擅长喝酒的人，可是今天他太高兴了，因为他杜野终于可以在杏花村出人头地了，这一高兴，杜野也喝多了。可是最后肖志明的话他记得清清楚楚：“杜野啊！乡里的领导你可别忘了，这关键时候也应该请他们一顿啊！”
　　杜野知道这时候请这些领导级的人物正是时候，第一自己还没有经手杏花村政府的实权，不会有领导因为怕有吃公款的嫌疑而拒绝他的邀请，另外自己新官上任，请领导指教也是情理中的事儿。不过杜野还是有所顾忌，第一，他怕这些领导不给自己面子；第二，怕有的领导认为自己是在故意套关系，如果是这样与其请客还不如不请客。
　　第二天，杜野就去肖志明家商量这事儿。肖志明老诚执重，看事儿透彻，他告诉杜野：其实乡里的这些领导多半都是靠着关系上去了，就说祝乡长吧！他的亲叔叔是区里组织部的一个处长，还有两年退休，现在正是他赶紧往上爬的时候，所以对上面对下面都是尽力买好。不过祝乡长还算是个好人，为人正直，倒能做一些实事儿；还有那个胡春彪，本来就是一个贪吃好利没原则的主，请他肯定没问题。不过那个姓徐的乡党支部书记可说不准，这家伙可有靠山，听说他的一个什么亲戚在客运集团当大头儿，连市长都谈得来，在北阳市踩一脚都乱擅，请他吃饭可得有点力度。
　　杜野和肖志明经过商量后认为不要弄得太张扬，所以这次乡政府里他只请了祝乡长、还有胡春彪。祝乡长本名祝万国，四十左右岁的年纪，是标志的帅男人，他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为人开朗。其实祝万国原来就是杏花村人，住了河南，只是他搬出杏花村的时间长了一些，是在农村青年点还没撤销时搬到乡内的，那时他还是毛头小子，可是至今祝万国对杏花村也有印象。
　　管综治、□□工作的胡春彪是长河乡胡家村人。胡家在村内是老户，家族人口多，在村里很有势力。另外，胡家村距杏花村很近，是杏花村能往乡内的必经之路，距杏花村也就五里路。杜野跟胡家村的好多青年都是铁哥们，杜野和胡春彪早就认识。
　　杜野平时交际就广，通过朋友的关系他早就和东河村(东河村在长河乡内，就好比一省的省会市)的村长和村党支部书在一桌喝过酒，这两个人和乡里的领导混得很熟，让他们作陪正合适，杜野决定把这两个人也带上。另外乡派出所的民警张年亮是杜野的老战友，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杜野也想把张年亮带上。
　　张年亮和杜野同岁，算生日他还比杜野小两个月。张年亮是个大个子，长得粗壮，方脸，大酒糟鼻子头，尽管天天刮脸也能看到胡子茬儿。张年亮退伍后就进了派出所，开始在其它派出所，后来才被调到长河乡派出所，这小子在长河乡派出所里干得还真不错，据说很快就要爬到副所长的位置了。杜野要请客喝酒，这个人自然不能落掉。
　　东杨酒家是长河乡内最好的酒店，因为酒店在长河乡的东边，店主人又姓杨，就起了这个名字。酒店的老板叫杨守信，五十多岁，中等个，又黑又瘦的，长脸尖下颌，身子稍微有点向前弯，特别能说,而且说话干净利落。东杨酒店有二层,二层是几个雅间。刚一进酒店就可以看到紧挨着东墙是一排鱼缸，一些活鱼活龟等水生动物在水里游来游去。整个酒店即干净又文雅，到这里吃饭的是一些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小企业的老板，或是小公司的经理，或是乡政府里的人，或是东河村政府里的人。
　　上午十点，杜野还真把这几个人都请到了东杨酒家。东杨酒家的老板杨守信对这些长河乡内的重量级人物都认识，赶紧亲自上来招呼。
　　大家被让到二楼雅间。雅间正好靠着西面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车来人往的大街。祝乡长和胡春彪紧挨着坐在里面,杜野坐在他们对面，其他人依次而坐。
　　酒菜很快就上来了，杜野给大家都满上酒后，正想站起来说几句，祝万国先端起了酒杯：“今天我们应该感谢杜野啊！这新官没上任就请我们喝酒很是时候呀！来，我们先祝杜野工作顺利，能为杏花村做出一番事业！”大家听乡长这么一说，就都端起酒杯。祝乡长见大家都把酒干了，又说：“可是我还要说的就是，只这一次啊！杜野，以后干上工作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了！”杜野被祝乡长这两名句话说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是“这新官上任就请我们喝酒很是时候呀”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时胡春彪已经举起了酒杯，杜野也就陪着笑和和大家一起举起了酒杯。接着大家就一边吃一边聊，围绕杜万国的话题，大家聊的都是些天南海北，无关紧要的新闻，趣事儿。只有胡春彪这酒一下肚，兴奋劲儿一来，这粗话、淫话就都冒了出来。这本是杜桌做东请的客，可是一桌人只有杜野的话最少，倒是祝万国和东河村的两个村官弄得挺近乎。杜野当然知道祝万国和东河村村长、村支书没少在一起喝酒，他们的关系都不一般，但是仍有被冷落的感觉，好在旁边还有张年亮，张年亮一个劲儿和杜野找话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胡春彪已经满脸通红，他把衣服也脱了，上身只穿一个蓝色背心，就这样还把肥厚的大肚皮露了出来。杜野给他满上酒后，胡春彪朝杜野一举酒杯：“杜野啊！以……以后有事儿尽管找我老胡，只要我能办……办到的，没问题，一……一定没问题！”杜野也举起酒杯：“那就谢谢大哥了！”……祝万国仍和东河村的村支书在说着什么，对胡春彪和杜野的话象没听见一样。
　　其实祝万国从心里不想来喝这顿酒。
　　本来杏花村就是长河乡最大的村子，也是区里有名的带头村，所以杏花村一点小事儿都能在全乡的每个角落里传得沸沸扬扬。杏花村里因为这次选举发生的事儿，乡里的领导都知道,即使没发生韩长表家着火的事儿 ，祝乡长对杜野的为人也是心知肚明。多年官场经验已经告诉祝万国，杜野一但在村内或是乡内成了气候那就不得了。可是正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想拦也拦不住……
　　杜野本想用酒来拉近和祝万国的距离，没想到效果并不理想，好在还有那个胡春彪……
　　下午三点左右这顿酒才喝完。杜野给乡政府里的两位司机打电话。
　　胡春彪钻进车里就开始呼呼，祝万国也已经迷迷糊糊了，不过他心里是清醒的，车子一起动，祝万就感觉很不自在，他知道杜野一定会拿这顿酒说事儿。祝乡长已经暗下决心：“以后可得防着点这个地头蛇！”
　　杜野请乡长一伙喝酒的事儿，很快就专遍了杏花村。按理说请领导喝酒的事儿是应该瞒着的，可是杜野就想把这事儿宣传出去，好提升自己的位置，所以有他的安排，这事儿自然会传得满天飞。韩长表听说杜野请乡长喝过酒了，心里又是一阵难受。以前他没少和祝万国在一起喝酒，可是今天却换成了杜野……韩长表心里憋闷本想找文老墨说说这事儿，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知道，现在不如从前了，他怕连最铁的帮手也被自己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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