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侦探八云》同人·梦迷魂湮

　　第三节
　　【1】
　　浅野樱尾随八云去到了电影研究同好会。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考验’。”八云冷哼一声，把自己的重量甩向沙发。
　　“这次就是真正的人类亡灵了。”浅野樱道，“民政大学中庭旁边不是有个花园吗，这个花园是隶属音乐学院那边的吧。”
　　“嗯，你问这个废话干嘛？”
　　“有人傍晚走到那里的时候就会听到中国著名小提琴曲《梁祝》，子夜时又能够到柴尔夫斯基的《旋律》，声音传自音乐学院方向，应该是从那个校园传说中‘被废弃的音乐室’那里传出来的。”浅野樱玩弄着自己的手指，“顺便附赠一个准确消息——这个消息可是只有民政大学校董级知道的喔——那里曾经自杀死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还是连续三届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获得恩里克•科斯塔纪念奖（只颁发给每届最年轻的决赛选手）的天才神童。”
　　“神童？”八云挑眉，“聪明到哪种程度？”
　　“……《野蜂飞舞》你听过吗。”浅野樱浅笑，仰头。
　　“听过，里姆斯基的作品，堪称世界上最明快的小提琴乐。”晴香道，“这首就是那个女孩表演的那首音乐吗？”
　　“第一次参加那个比赛的时候她14岁。”浅野樱仿佛在回忆什么，“她弹奏了这首歌，可并不是完全照那个谱弹。”
　　“难道……”一首《野蜂飞舞》，最明快的小提琴乐，到底演绎出怎样的状态才能进入决赛？！
　　“一首《野蜂飞舞》，她在原本的基础上，再在每小节里加多了八分音符。”浅野樱自嘲一笑，“史无前例，那年我也在现场，我听了，就像两把小提琴在弹一样……两首《野蜂飞舞》一起弹奏，一起产生共鸣……是我听过的，最快的小提琴曲……”
　　天哪！！晴香大骇。居然可以在《野蜂飞舞》这首变态快的音乐中再加入八分音符，这个女孩完全称得上“天才”这个词！！！
　　“那她为什么死的？”八云沉默良晌后还是道出了问题关键。
　　你肯定想不到。”浅野樱一扣响指，悠哉道。

　　晴香：“恋人背叛？”
　　浅野樱摇头。
　　八云：“左手残废，再也无法握琴？”
　　浅野樱：“答对一半。”
　　晴香：“后父对她不好？”
　　浅野樱：“嘎？你知道她有后父啊，恩，答对四分之一。”

　　两个女孩【？浅野可是大妈级别的人物了】的视线望向了一旁沉默的八云。
　　“我想我知道了。”八云开口，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那个女孩叫井上由纪，两个月因精神病入院的强.奸.犯伊藤方一的养女。”
　　浅野樱低下了头，晴香也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望着八云。
　　“井上由纪的死因……”

　　——车祸截去左肢，然后被后父强.暴，致死。

　　窗外的微风霎时失去了声音。

　　【2】
　　他们来到了那个传说中“废弃的音乐室”楼下。
　　“这里应该也可以听到琴声吧。”八云道。
　　“就快到时间了，等等吧。”浅野樱道。
　　良晌后，八云他们隐隐听到了琴声。这次出乎意料不是《梁祝》，也不是子夜的《旋律》，而是一首挺陌生的歌，前奏有点像儿歌，可高潮的感觉变了，有点激昂的感觉，带着点凄怆，还有几分憧憬和向往，就这些情感细细碎碎地集中在一起，很是好听。
　　“这首歌……叫《あした来る日》。”浅野樱载声道。
　　“‘あした来る日’吗……”八云低下头，“我想问一个问题，她生前已经没有了左手，死后自然也没有，可为什么可以传来小提琴声？”
　　“……你上去看就知道了。”浅野樱怜悯地望了楼上一眼，然后第一个走上了楼梯。
　　三楼，左转，第四个房间。
　　那扇门真的已经很旧很旧了，打开的时候很费劲，已经完全涩住，还是不耐烦的八云一脚踹开的，看门一看，八云不耐的表情立刻沉淀下来，浅野樱撇开头，只有晴香什么都看不到。然后浅野樱把手搭在晴香肩膀上，仿佛产生了共鸣，晴香眼前恍惚了一下，闪进了一个人影。
　　是个身材修长的少女，身姿曼妙，青丝三千，空荡的左袖，空荡的眼神，手头上握着一个播音机，音乐就是从这里放出来的。
　　“这是我生前弹过的歌，前男友帮我录的。”井上由纪不讶异门外三个人（两个！浅野不算人）的出现，继续望着窗外。
　　“为什么不往生？”八云也不在意那个灵的语气，逼视着井上由纪。
　　“我又为什么要往生？”井上由纪冷笑，“我还有事起要做，不奉陪你们。”
　　“你还想着报仇吗？”
　　“……报仇什么的我早就不在意了。”井上由纪语出惊人，“我是灵，我什么都做不到。”
　　“既然你懂这个道理，那为什么不往生？”晴香一开口就后悔了：没有了手的音乐少女，她毕生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再拿一次琴，再奏一段曲吗。
　　“我自知我已经无法再拿起琴了。”井上由纪苍白一笑，“我不奢求我可以再弹一次琴……那希望有人为我弹一次吧……就为我而弹……”

　　自幼，她优柔，她寡断，她懦弱，她无能。只能沉浸在自己创造的音乐空间里，反反复复，音乐是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知己。
　　可这样的她，对于人世来说实在可有可无。
　　只求有一人只为她弹一曲，哪怕是天下最短最简单最难听最无心的一首，借那首曲证明，她井上由纪，真真是到人间走过一趟。
　　就此，别无他求。

　　【3】
　　井上由纪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小道人家里。
　　天才只要你想就能有一大批，渺小的井上由纪，因为体质多病，在医院用掉的费用让本身生活就拮据的井上家更是贫苦，无奈的母亲用阴鸷的眼神望着她的同时改嫁了，嫁给了一个家道殷实的富贵人家。
　　那个继父是个长相儒雅俊逸的男人，只大她十五岁，与母亲相差了七岁。望着她时总会温存地笑笑，温暖着幼小的井上由纪。
　　她就是不懂为什么继父会爱上母亲。
　　相差七年的年龄，那时她十二岁，继父也才二十七岁，母亲已经三十四岁了，唯一的资本就是自己也继承到的貌美，那双贪婪阴鸷的眼睛井上由纪望着的时候都会感到寒心。
　　那时她问了继父这个问题，继父只是苍凉一笑。
　　从小与音乐为伴的井上由纪是不懂，然而这凡世间的爱，又岂是那么浅显易懂。
　　继父对母亲完全是问心无愧的关切，母亲对继父也是表面看起来没有瑕疵的痴情，表面的相敬如宾，实际上只有继父孤独的单恋。
　　同时，井上由纪也没有告诉伊藤方一，每日温存的牛奶里，总有一颗母亲趁无人时偷偷投掷下去的摧毁精神的慢性毒药。
　　这不仅仅是对母亲的一点惧怕和保护，也是对这个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的家的一点点懦弱的爱。
　　不希望这个家因为她的一句话再次分离，小小的由纪也是期盼有个家。
　　慢慢的，由纪发现自己对伊藤方一已经产生了一种畸形的感情。
　　想看到他看报纸时的侧脸，却惶恐他的忧伤；想看到他眼神中的深情，却忧伤那种眼神属于母亲；想看到他凝望自己眼神的笑意，却失望那笑意总是围绕着心术不正的母亲。
　　从一开始，她身边只有她自己，孑然一身，形影单只。
　　没有谁为她弹过一曲！！！
　　没有谁为她流过一滴眼泪！！！
　　十四岁的井上由纪在帕格尼尼国际小提琴大赛获得了恩里克•科斯塔纪念奖，她站在了世界的舞台上，成名了，那一次伊藤方一给了她一个拥抱。
　　“这是厉害啊，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我的女儿。
　　女儿……啊。
　　这就是他们永远没有法子可以越出的鸿沟。
　　十五岁，学会了逛街，和同学一起在繁弦急管的夜市中恣意挥洒自己的青春。
　　十六岁，学会了交往，因为她的才华有无数男孩为她而来，却没有人比得上她的琴技。
　　十七岁，那母亲亲手下的毒药终于发作了，捧着第三次获得的奖杯回到家时，便看到继父通红的双眼，曾经的儒雅俊逸都不见了，一把抓住她，然后在她身上肆虐。
　　伊藤方一未遂，井上由纪冲出大街，被车撞到，住院，做手术，然后截肢。
　　她的人生，终于被母亲和她所爱的那个继父毁了。
　　可她母亲不这么认为，她要的不止是伊藤方一一半的财产，她还要她女儿的那一半。

　　出院了，由纪小心翼翼地打开家门，母亲便拉她进来，绑住她的四肢，不，她已经没有左手了，无法动弹的由纪就那样被一旁失心疯的继父，残忍地施暴。
　　母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为了你那可爱的黄金，就要置你女儿我于死地吗！！！！！！

　　既然那样……
　　……我死吧。

　　……我死给你看！！！！！！！！！！！！！！

　　【4】
　　“我不恨了……只求有人为我弹一曲……他弹……我唱……”井上由纪的声音哽咽了。
　　“……好。”所有人沉默的时候，晴香开声了，声音很决绝，迈步走向钢琴旁边废置的箱子，找出了一支长笛，使劲擦了擦，放在唇边：“说吧，哪首？”
　　“……就刚才那首，《あした来る日》。”井上由纪微怔住，良晌后，道。
　　“好。”晴香深吸一口气，轻轻弹奏起来。
　　很轻盈的前奏，宁静，安详，没有一点杂质。井上由纪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着前奏，轻轻唱起来。
　　“はるにさくはな，
　　なつひろがるそらよ……”
　　不响，很轻，却像风一样吹散到整个民政大学。
　　“こころのなかにひろまれてきらめく，
　　あさにふるあめ，
　　まどをとざすひにも，
　　むねにあふれる
　　ひかりはくものうえ……”
　　就快是高潮，忽然间一阵钢琴声插入，为这首音乐有增多了一份感情。晴香回头，是浅野，那双修长的手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跳跃着飞舞着。
　　“よろこびかなしみ，
　　すべてだいてあゆいてる，
　　わたしのてときみのてを，
　　つよくつなぐもの……”
　　是响遏行云的歌声，干净得像童声那般，没有像她的小提琴那样高超的技术，只是宛如一个童真的儿童想向世界张扬自己那微弱的一点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あきはみずべに，
　　ふゆこずえにひそむ，
　　せかいのおくの，
　　かぎりないやさしさ，
　　よるがくるたび
　　いのりをささげよう
　　あしたくるひを，
　　しずかにむかえよう……”
　　准备就是第二段的高潮，忽然又有一种乐器插进，是小提琴，井上由纪生前最爱的小提琴。晴香猛地回头，只见八云把小提琴夹在左脸下颚和左肩上，右手拿着琴弓，单薄的白衬衫衬着八云那张俊逸淡漠的脸是分外的优雅。
　　“わたしをみちびく，
　　とおいとおいよびこえよ，
　　ほほえむように，
　　うたうように，
　　ひびくかぜのおと……”
　　井上由纪的身体渐渐光化，她在笑，释然地笑。
　　这是一首，纯粹为她而奏的歌。
　　“よろこびかなしみ，
　　すべてだいてあゆいてる，
　　わたしのてときみのてを，
　　つよくつなぐもの……”

　　所有人放下手中的乐器，看着那个光化的少女。
　　“谢谢你们，被母亲利用的我，找到了我活着的价值，无论再怎么悲惨，记得回头望望，还有人站在你身后……我后悔我为什么要轻生了……若果早点遇到你们……谢谢……”

　　井上由纪往生了。

　　风中残留着一点点余音，恋恋不舍地停滞在空气中，不愿散去。

　　……无论再怎么悲惨，记得回头望望，还有人站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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