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朔拾遗

　　冲过最后一道堤坝，只片刻，便看到了远远立在终点坝头的三个身影。
　　“这就到了吗？”
　　“对呀，差不多七点了吧？”
　　“恩。”
　　“再飘一次？”
　　“呵呵，不了。我都有点腰疼了。你还好吧？”
　　“嗯。也有那么点腰酸背疼的感觉。”
　　“来，帮你穿鞋子了。”
　　不需要提示，也不需要暗示，看到了他不能动的双脚，就自觉自愿的矮下身去，拿出纸巾给他擦干净双脚。鞋袜仍然湿漉漉的，冲他做一个无奈的表情，又拿出仅剩的纸巾把鞋袜里浸着的水分吸出来。
　　“好了，不用弄了，等会儿就回去了。”
　　不愿意何然再蹲在竹筏上背对着岸边上百人的目光，程澄扶着扶手撑起身子。何然便是想再帮他把挽起来的裤脚弄干净也已经没了道具，拧着眉点点头。
　　马循和肖遥已经在码头上立了半天，空空的轮椅也在码头上晾了好一阵子。码头上的闲杂人等早已从他们的视线中看到了竹筏上的一男一女，在这个流行传说的地方，一个新的传说在悄然酝酿之中。

　　很显然所有人包括导游大姐都认定何然绝对是会同程澄坐车子回阳朔的，所以马循和肖遥只是把程澄的轮椅拿下来，何然的自行车牢牢的架在宝马车顶。何然自己也的确累了，身心俱疲。但是一看到几个人那种理所当然的眼神儿，强烈的逆反心理蹭的窜上脑门儿，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问道马循：“马哥，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车子拿下来啊？”
　　马循刚刚把程澄放上轮椅还没转过身，迅速的瞄一眼程澄，果然也是愣在那儿。这两个人唱的哪一出啊？！

　　“何然，你还有力气啊？”
　　程澄装做一副关心的样子故意问道，何然才不吃这一套，继续眯着眼笑嘻嘻点头：“嗯！完美的旅程——”
　　“ＯＫ。”不甘心的一抿嘴，嘱咐道：“那路上小心。嗯……我们客栈见。”
　　“好啊。ＳＥＥ　ＹＯＵ。”
　　马循无奈的跟肖遥对个眼，肖遥一耸肩往停车场走去。程澄双手垂到轮椅两侧，马循刚想要帮他推起轮椅，程澄突然回过头来，伸手招呼他俯身，低声央道：“帮个忙，陪她一起回去吧。”
　　就知道老板不会这么放心的让何然一个人走。刚才在车子上贾大姐已经透露何然骑车水平滥得一塌糊涂，这会儿正是各路机动车辆回阳朔的高峰时间，凭着何然那点儿小水平，的确让人捏着几把冷汗。不过，老板从哪里知道这回事的？
　　看到马循眼睛一亮就知道这两个家伙刚才没少嘀咕自己，程澄也懒得问他，转过身坐直身体，抽出隐藏在座椅下面的固定带束在腰间。从这里到停车场只有一段未经平整的土路，还是系上固定带保险些。

　　回到车子旁边，肖遥爬上车顶把何然的自行车搬下来。马循把车子接过来交给何然，装模作样的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小声道：“姑娘，刚才跟那个大姐聊天的时候才知道她好像这两天在发烧的样子。要么，兄弟我陪你回去吧，别折腾人家了。”
　　“啊？不会吧……我一直没注意呢。”
　　“让你注意到人家还要不要赚钱了。好吧？你跟她说。”
　　“噢……”
　　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计谋的何然拧拧鼻子走到等在一边的贾大姐身边，有点不知如何启齿。贾大姐看她奇怪的表情，只好问道：“小妹妹，有什么事啊？”
　　“噢，那个，贾大姐，刚才马哥说他也想骑车子。你愿不愿意坐车回去啊？”
　　贾大姐一脸茫然。她当然愿意坐在有空调的车子里舒舒服服的回去了，只是……一转念，好像明白了其中的原委，点点头：“那好吧。你路上小心，靠边骑。”
　　“你放心吧。程澄，那贾大姐麻烦你了。”
　　已经坐进车子里的程澄一扬下巴：“放心吧。路上小心。”

　　阳朔是一个开发得相当成功的旅游景圈，就拿连通遇龙河的交通来说，既有乡间小路可以骑行观景，也有宽敞平坦的国道公路可以畅行兜风。难得公路修建在山水田园之间，即时左边是呼啸而过的大巴车，右边仍然有恬谧可人的风景。
　　程澄一行的ＳＵＶ很快消失在公路尽头，何然不紧不慢的蹬着车子，观望着矗立公路两旁的喀斯特山形。
　　当地人很厌恶这些美丽的风景，老排工李师傅这样告诉他的客人。因为这些山石既不能作为石材卖钱，又大大阻碍了与外界的交通。即时已经进行了大量的旅游开发项目，遇龙河两岸的村民仍然住在暗仄低矮的石头房子里，白天顶着烈日撑排，晚上背着星星到河里捕鱼。
　　的确，他们的人生在很多年前就注定了，就像自己，既然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工薪家庭，就注定不应该有那么的梦想。自己看他们的时候，难免不为他们唏嘘赞叹；别人看自己的时候，也未免不是这样。比如程澄这样的人……
　　“何然……”
　　“嗯？”
　　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马循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
　　“骑着车子出神可不是个好主意。”
　　“噢……有这么明显吗？”
　　“相当。”
　　“嘿嘿，我知道了！”
　　还有些啰嗦的话想问问她，可是看她歪歪斜斜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用心点，马上就进城了。”
　　“嗯！”

　　高峰时间的阳朔与那些大城市没有什么两样，处处是车流涌动，野蛮驾驶。疯狂的冲过两个路口，马循再不敢让何然继续骑在车上了。
　　“何然停一下——”
　　何然的坐骑一头扎在马路牙子上，车子主人大口喘着气翻着白眼，一看就知道也不行了的。
　　“歇会儿，咱们走回去吧。”
　　“好主意。对不起，害得你也得跟我一起走回去。”
　　“不会啊。很久没骑自行车了，很过瘾。要喝水吗？我去买。”
　　“噢，谢谢，我有。”
　　“嗯。等我一下。”

　　马循是一个相当标准的男人，身形高健，举止稳重，相形之下，程澄反而更有同性恋的倾向。何然打定主意，即使好奇，也没有必要去过问人家的私事。同性恋也不是那么不堪的行为，毕竟整个社会的主流仍然是两性相交，不用担心人类会因为这种无法传宗接代的爱情而灭亡。为什么说人类不同于动物呢？动物之间肯定没有这种行为。因为人类有感情，感情是非线性的，不可以用生物法则去解释的。而且……
　　“又在出神？”
　　“哦，没，只是有点累了。”
　　“哦……”
　　马循意味深长一笑，仿佛告诉何然“你在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何然冲他一嘟嘴：“你笑什么？”
　　马循又是一笑：“打听一下你的隐私。什么专业？”
　　“不是特种兵。”
　　“嗯，这很明显。”
　　“看你这么了解我，不如你来猜猜看吧。”
　　“这个，有点难度。有没有搞过心理方面的研究？”
　　“有啊。李银河的书……”
　　马循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崩溃——
　　“我没看过。”
　　眯眼一笑，何然掏出润唇膏来擦一下湿润的嘴唇，坦白：“我在网上看过些耽美小说。”
　　“真不敢低估了现在的孩子。”
　　“承让承让。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程澄告诉我，我还真的看不出来。”
　　“我们又不指望绯闻出名。”
　　正聊着，马循的手机响起来。三言两语讲完，何然也猜得出马循在与谁通电话了。
　　“老板很担心你哦。”
　　说完马循就后悔起来了。很明显何然还没有与程澄达成共识，她挤眉弄眼的歪了下头，不予置评，只说道：“那我们快回去吧。”

　　从外城回到内城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马循很男人的走在何然左边，时时催动手边时响时不响的的车铃为两人开路。这个点钟，果然走路的比开车的更有效率。
　　好容易穿过机车长龙回到西街口，何然有些尴尬的立在宽敞的石板路中央——她忘记自己从哪一家店面租的自行车了。
　　打通电话后得知贾大姐正在白木兰酒店门外等着自己，何然捂着麦克口问道马循：“马哥，你知道白木兰酒店吗？”
　　“嗯，我带你过去。”

　　交接了车子后何然便要掏钱支付贾大姐的导游费，贾大姐很实在的告诉何然“程先生已经给过我了”。好吧，就知道他会这样。虽然有点小小的不满，何然还是笑着向贾大姐致谢，并留下了她的电话。明天并不知道是不是会再请她做导游，所以并没有约定，只是这位贾大姐看起来相当有意愿再度为她服务。估计又是程澄这家伙在扰乱市场。就是因为这种人的哄抬市价才导致黄金周的时候阳朔什么东西都比平常贵了四五倍！
　　气愤愤地在心理鄙视了一下程澄们的行为，一瞄眼，看到了街边卖鲜榨甘蔗汁的小摊。五块钱两杯，“小然一杯马哥一杯”；五块钱两杯，“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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