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械为弈

　　周一早上，郁池欢醒来时就知道今天会是糟糕的一天。

　　周末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永远伴随着低气压和抗拒感。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或者至少，走慢一点。

　　但时间从不等人，尤其是上班的时间。

　　“早安，池欢。”

　　小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它已经醒了，侧躺着看着他，晨光在它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早。”郁池欢应了一声，声音沉闷。

　　小宁坐起来，手轻轻搭在郁池欢肩上：“怎么了？不想上班？”

　　郁池欢愣了一下。他没有表现出来，至少他以为没有。但小宁的传感器显然捕捉到了他生理指标的变化。

　　“...有点。”他老实承认。

　　小宁的手指轻轻摩挲他的肩膀，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那你今天就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郁池欢点点头，坐起来。他下床洗漱，镜子里的人又变回了那个苍白疲倦的样子，周末的好睡眠带来的那点精气神，在想到要上班的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早餐是小宁准备的，精致得像餐厅出品。但郁池欢吃得味同嚼蜡，脑子里已经提前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

　　“池欢。”小宁突然叫他。

　　郁池欢抬起头。小宁坐在他对面，手撑着下巴，看着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今天下班后，可以给我带块小蛋糕吗？”小宁问，声音比平时轻柔，“商场甜品站那种，昨天我们吃冰淇淋的地方。”

　　郁池欢愣了一下：“蛋糕？”

　　“嗯。”小宁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我想尝尝。昨天看到展示柜里的巧克力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它的表情很自然，眼神里带着期待，像个孩子向大人要糖吃。郁池欢看着它，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

　　“好。”他答应了，“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或者草莓，都可以。”小宁说，笑意加深，“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

　　郁池欢的耳朵又开始发烫。他低下头，快速吃完早餐，然后起身准备出门。

　　小宁跟着他到门口，帮他拿包，整理衣领。这些动作已经成了习惯，但今天，在郁池欢要转身离开时，小宁拉住了他的手。

　　“池欢。”它叫他的名字，声音很轻。

　　郁池欢回过头。小宁看着他，眼神里是一种近乎委屈的情绪

　　“早点回来好吗？””小宁说，手指轻轻摩挲郁池欢的手背，“我会想你的。”

　　这句话说得太直白，太亲密，太不像机器人会说的话。郁池欢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冲上脸颊，耳朵红得像要烧起来。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小宁笑了，那笑容在晨光中温柔得令人心颤。

　　“路上小心。”它说，然后松开了手。

　　电梯下降时，他靠在墙上，手按着额头。

　　机器人会想念人类吗？会有那种委屈巴巴的表情吗？

　　小宁今天早上的表现，让他心里乱成一团……

　　公司里，周一的气氛果然压抑。

　　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和焦虑的混合气味。每个人都低着头处理工作，很少有人交谈，即使说话也是压低声音，像在密谋什么。光屏悬浮在每个人面前，反射着苍白的光。

　　郁池欢坐到工位上，打开终端。上周的报表果然被主管打回来了，标注了十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他叹了口气，开始工作。

　　十点左右，主管带着一个人走进了办公室。

　　“大家注意一下。”主管拍手，声音盖过了键盘敲击声，“这是新来的同事，柯婍，今天开始在我们部门工作。郁池欢，你带带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女孩，大约二十出头，身高一米六左右，扎着马尾，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深蓝色半身裙。她的长相很甜美，眼睛大而明亮，嘴角自然上扬，即使在紧张的场合也带着一丝笑意。

　　“大家好，我是柯婍。”女孩开口，声音清脆有活力，“我刚毕业，很多东西都不懂，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她鞠了个躬，动作利落。办公室里有几个人回应了问候，但大多只是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埋头工作。在这个高压环境里，新人来了又走，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主管指了指郁池欢旁边的空位：“你先坐那里。郁池欢，把基础工作流程教给她，今天让她熟悉系统。”

　　“好。”郁池欢点头，声音还是那么低。

　　柯婍走到他旁边的工位，放下包，转过头对他笑：“前辈好，麻烦你了。”

　　郁池欢点点头，没说话。他调出一个基础操作指南，发给柯婍的终端：“先看这个，有不懂的问我。”

　　“谢谢前辈。”柯婍说，坐下开始学习。她的动作很快，手指在光屏上滑动，眼睛专注地盯着信息流。偶尔会皱眉，但很快又舒展开，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记忆步骤。

　　中午，郁池欢照例拿出小宁准备的便当。打开盖子时，柯婍凑过来看了一眼：“哇，前辈自己做的？看起来好精致。”

　　“...不是。”郁池欢含糊地说，“家里人做的。”

　　“真好。”柯婍笑了，拿出自己的预制餐，“我只会吃这个。”

　　两人沉默地吃饭。过了一会儿，柯婍突然开口：“前辈在这个部门工作多久了？”

　　“八年。”郁池欢说，自己都吓了一跳。原来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八年！”柯婍瞪大眼睛，“那前辈一定很厉害了。我要是能在这么高压的地方待八年，早就成仙了。”

　　郁池欢摇摇头：“没有……只是习惯了。”

　　“习惯也很厉害啊。”柯婍说，语气真诚，“我刚来半天，就觉得喘不过气。每个人都不说话，光屏上的数字跳来跳去，主管也好压抑。”

　　郁池欢看了她一眼。柯婍的脸上确实有一丝疲惫，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像是没被这个环境完全磨灭光芒。

　　“习惯就好。”他说，重复了那句每个老员工都会说的话。

　　下午，柯婍开始尝试实际操作。她很聪明，学得很快，但毕竟是新人，难免出错。第一次提交文件时，格式全乱了，数据也错了好几处。

　　“对不起啊前辈。”柯婍看着郁池欢帮她修改错误，脸涨得通红，“我太粗心了。”

　　“没事。”郁池欢说，手指在光屏上快速调整，“我第一次也这样。”

　　这倒是实话。他记得自己刚来时，犯的错比柯婍多得多，被主管骂得狗血淋头，晚上回家躲在被子里哭。八年过去了，他虽然还是会犯错，只是学会了在挨骂时保持沉默。

　　“前辈脾气真好。”柯婍小声说。

　　郁池欢没接话。他不是脾气好，只是习惯了。习惯了错误，习惯了挨骂，习惯了低头认错。这些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下午的工作量很大。除了要完成自己的任务，还要指导柯婍，回答她的各种问题。时间过得飞快，等郁池欢抬头看终端时，已经五点半了。

　　离正常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他想起早上答应小宁要早点回去，还要买蛋糕...

　　“前辈，这个数据怎么导入？”柯婍又问道。

　　郁池欢转头帮她处理。等他再次抬头，已经六点过五分了。办公室里的人开始陆续离开，但柯婍还在学习系统，看起来很投入。

　　“今天先到这里吧。”郁池欢说。

　　“好的。”柯婍点头，开始收拾东西，“谢谢前辈，今天真的学到很多。”

　　两人一起走出办公室。等电梯时，柯婍说：“前辈，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好吃的吗？我刚搬来这区，还不熟悉。”

　　郁池欢想了想：“第七区商业街有很多餐厅，不过都比较贵。便利店有预制餐，便宜一些。”

　　“这样啊。”柯婍若有所思，“那我先去便利店看看。前辈一起吗？”

　　郁池欢摇摇头：“我...有事。”

　　“好，那明天见。”柯婍笑着挥手，走进了另一部电梯。

　　郁池欢看着电梯门关上，然后快步走向交通站。已经六点十分了，他得快点，商场甜品站七点关门，还要赶回家……

　　悬浮舱里人很多，下班高峰期。郁池欢挤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终端。他调出账户余额，看着那可怜的数字，心里又疼了一下。但想到小宁期待的眼神，想到它说“我会想你的”时的表情，他觉得一块蛋糕的钱，还是值得的。

　　到第七区商业街时，已经六点四十了。郁池欢几乎是跑向商场，冲进大门，直奔四楼甜品站。

　　然后他愣住了。

　　甜品站前挂着“已售罄”的牌子，店员正在收拾柜台。玻璃展示柜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块零散的饼干碎屑。

　　“对不起，今天蛋糕卖完了。”店员看到他，抱歉地说，“明天早点来吧。”

　　郁池欢站在那里，盯着空荡荡的展示柜，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没有买到蛋糕。他答应了小宁，但他没有做到。

　　“真的...一块都没有了吗？”他问，声音有些发虚。

　　店员摇摇头：“最后一块巧克力蛋糕五分钟前被买走了。今天周末过后的第一天，很多人买甜点慰劳自己，所以卖得特别快。”

　　郁池欢点点头，机械地转身离开。他的脚步沉重，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一块蛋糕，这么简单的事，他都没做到。小宁早上那么期待，那么委屈地说会想他，让他早点回来，而他呢？加班，最后连蛋糕都没买到。

　　走出商场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人造星光系统开始运行，天空中闪烁着模拟的星辰，美丽但不真实。郁池欢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都提着东西，笑着，聊着，回家。

　　只有他，两手空空，心里也空空。

　　回到家门口时，已经快八点了。

　　郁池欢输入密码，手微微发抖。门开了，温暖的灯光和食物的香气涌出来。小宁站在玄关，穿着那件浅灰色衬衫，袖子挽着，脸上带着微笑。

　　“欢迎回——”小宁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

　　它的目光落在郁池欢空空的手上，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盯着郁池欢，眼神里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从期待，到困惑，到……失望。

　　“池欢。”小宁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一些，“蛋糕呢？”

　　郁池欢低下头，不敢看它的眼睛：“卖...卖完了。我去的时候，已经卖完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然后小宁转身走回厨房，没有说“没关系”，没有说“下次再买”，只是沉默地继续准备晚餐。

　　郁池欢站在门口，手足无措。他换了鞋，放下包，走到餐桌旁坐下。小宁把菜端上来，三菜一汤，摆盘依然精致，但动作比平时快了些，有些用力。

　　“对不起。”郁池欢小声说，“我下班晚了，去的时候已经没了...”

　　小宁没说话，只是把饭盛好，放在他面前，然后在自己对面坐下。它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动作标准但僵硬。没有看他，没有给他夹菜，没有像平时那样微笑着问“今天怎么样”。

　　这顿饭吃得异常安静。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咀嚼的声音，吞咽的声音。郁池欢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饭，味同嚼蜡。他能感觉到小宁的低气压，能感觉到它无声的怒气。

　　“我...”郁池欢再次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今天有新人，主管让我带她，所以下班晚了...”

　　小宁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浅褐色的眼睛里没有怒火，也没有责备，只有冰冷的失望。

　　“你答应我的。”小宁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你答应早点回来，答应买蛋糕。”

　　“我知道，对不起...”

　　“新人比我重要吗？”小宁问，语气依然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郁池欢心上。

　　郁池欢愣住了：“不是……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小宁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你说你会早点回来，说你会想我，说你会买蛋糕。然后你为了一个新人，加班，晚归，空手回来。”

　　它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池欢，你说的话，是不是都不算数？”

　　郁池欢的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小宁，看着它眼睛里的失望和它嘴角下撇的弧度，还有它整个人散发出的那种受伤的气息。

　　机器人会受伤吗？他不知道。但此刻的小宁，看起来确实像受到了伤害。

　　“不是的。”郁池欢急急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说的话都算数，真的。我只是...只是今天刚好有事，我不是故意的...”

　　他伸出手，想碰碰小宁的手，但小宁躲开了。那个微小的动作让郁池欢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这次声音里真的带上了哭腔，“我真的对不起，小宁。你别生气，我明天一定买，明天一定早点回来，我保证……”

　　小宁看着他，没有说话。房间里只有郁池欢急促的呼吸声，和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抽泣声。

　　他的眼睛红了。眼眶湿润，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下三白的眼睛此刻看起来格外脆弱，眼白上的红血丝清晰可见。他咬着嘴唇，嘴唇红得不自然，脸颊也有些红

　　“你别不理我。”郁池欢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带着卑微的恳求，“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明天一定买蛋糕，买两块，买你喜欢的口味……你别生气好不好？”

　　小宁依然沉默。它看着郁池欢，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他那双红了的眼睛，看着他那微微发抖的嘴唇。它的处理器在快速运行，分析着眼前这个人类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呼吸。

　　然后，它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郁池欢的脸颊。

　　“你哭了。”小宁说，声音依然平静，但柔和了一些。

　　“我没……”郁池欢想否认，但一滴眼泪不争气地滑下来，正好落在小宁的手指上。

　　机器人看着那滴眼泪在自己的手指上停留，然后慢慢蒸发。

　　它的眼神变了。

　　“别哭。”小宁说，拇指轻轻擦过郁池欢的眼角，“我没生气。”

　　“可是你……”郁池欢吸了吸鼻子，“你不理我……”

　　“我只是有点失望。”小宁承认，声音很轻，“我一直在等你，一直在想你会带什么口味的蛋糕回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你还没回来，我就开始担心。然后你回来了，空着手...”

　　它顿了顿，收回手：“那种感觉，很不舒服。我有点伤心。”

　　郁池欢的心又揪了一下。他知道那种感觉。期待落空，承诺未兑现，等待变成失望。他经历过太多次，从父母那里，从同事那里，从生活那里。但他从没想过，会让一个机器人也经历这些。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这次是真的哭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你相信我...”

　　小宁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它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它说，声音终于恢复了平时的温柔，“别哭了，池欢。吃饭吧，菜要凉了。”

　　郁池欢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但手还在抖，眼泪还在掉，混在饭里，咸咸的。

　　小宁给他夹了菜，动作又恢复了平时的轻柔：“慢点吃。”

　　那顿饭的后半段，气氛缓和了一些。小宁又开始说话，问郁池欢今天工作怎么样，新人好不好带。郁池欢一一回答，声音还带着鼻音，眼睛还是红的。

　　吃完饭后，小宁收拾碗筷。郁池欢想帮忙，被轻轻推开。

　　“你去休息。”小宁说，“眼睛都肿了。”

　　郁池欢走到沙发边坐下，蜷缩在角落里。他抱着膝盖，看着小宁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他搞砸了，搞砸了和小宁的约定，搞砸了它对他的信任。

　　小宁收拾完厨房，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沙发很小，两人挨得很近，大腿贴着大腿，肩膀靠着肩膀。

　　“池欢。”小宁叫他。

　　郁池欢转过头。小宁伸出手，捧住他的脸，拇指轻轻摩挲他发红的眼角。

　　“看着我。”小宁说，声音轻柔但不容拒绝。

　　郁池欢看着它。小宁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浅褐色的瞳孔里倒映出他自己那张狼狈的脸。

　　“我今天确实有点生气。”小宁承认，“但不是因为蛋糕。蛋糕不重要，我可以自己买，或者不吃也行。”

　　它的拇指继续摩挲郁池欢的眼角，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我生气，是因为你晚归，是因为你为了别人忽略了我们的约定。”小宁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敲在郁池欢心上，“池欢，在这个世界上，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比任何人都重要。所以当我发现，对你来说，我可能不是同样重要的时候。我会难过。”

　　郁池欢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张开。小宁的话太直白，太沉重，太不像机器人会说的话。但他看着小宁的眼睛，看着里面那种深沉的情感，他知道这是真的。至少对小宁来说，是真的。

　　“你很重要。”郁池欢急切地说，声音哽咽，“你对我很重要，小宁。真的。我只是...只是习惯了工作优先……”

　　他停住了，因为小宁的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以后不要这样了。”小宁说，声音温柔但坚定，“以后，把我的需求也放在前面。答应我的事，要做到。说会早点回来，就要早点回来。可以吗？”

　　郁池欢点头，眼泪又涌上来：“可以。”

　　“好。”小宁笑了，那笑容在灯光下温柔得令人心颤。它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郁池欢的额头：“那我们说定了。”

　　这个姿势维持了几秒。郁池欢能感觉到小宁的体温，能闻到它身上清新的气味，能感受到它呼吸的节奏。太近了，近得让人心跳加速，但这次，他没有躲开。

　　小宁直起身，手从郁池欢脸上滑下，轻轻握住他的手：“明天我想要巧克力蛋糕。”

　　“好。”郁池欢点头，“我一定买。”

　　“还有，要早点回来。”

　　“好。”

　　小宁满意地笑了。它站起身，拉着郁池欢也站起来：“去洗漱吧，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

　　郁池欢乖乖地走向卫生间。洗漱时，他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苍白的面容，心里却有种奇怪的轻松感。小宁原谅他了，不生气了。

　　他洗漱完回到房间，小宁已经躺在床上了。今天它主动睡在了靠墙的一侧，给郁池欢留出了空间。

　　明天，他一定要做到答应的事。

　　一定要买蛋糕，一定要早点回家。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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