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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蒸烧鸡乃毕方也
药香铺满整个屋子,像是在泡菜坛子里滚了圈后,熏入了味。
温白总有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美的自然是温仙君,活人微死的也定是那只臭鸟。
桌上瓶瓶罐罐堆积,床榻上的毕方眉毛皱成了川字,奈何这味道比当年还要浓烈,饶是毕方也是装不下去了。
他蹭的一下,便坐起身来:“你能不能少捣弄你那点破药?熏死鸟了!”
温白听见这声怒吼,才倏然停了动作,转过头去深深望着他,那双桃花眼还是熟悉的笑,毕方平白嗅出来几分杀气。
眸里翻滚的戾气,几乎将毕方灼烧殆尽。
毕方很不争气地颤了一下。
当年全身羽毛被他拔光的阴影,乍然浮上心头。
他盯着温白手里药臼,当是看见了毒药,三百年前他屋宅附近百米内,除了那颗灵树寸草不生。
当代毒医好吗。
手中的药臼被放在了桌子上,敲出“咚”的一声。
温白目光森森地盯着他,挖苦道:“你醒的正巧,不如顺便帮我试试这新药?我倒是要瞧瞧是你供奉力先耗尽还是毒发身亡。”
这话说得轻巧,毕方却觉着头顶上仿佛悬着剑芒,今日还有得活吗?
他喉咙干笑两声,手指掩在衣袖里迅速掐咒,欲要召唤火灵球。
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回应。
有点完犊子,他似乎真的要成清蒸烧鸡了。
毕方僵硬地抬头,正视温白那双含怒气的瞳孔,讪讪开口:“大人这不是说笑嘛……”
话还没说完,温白压抑的声音使得他心里一慌。
“毕晗七。”
毕方鲜少听见这人叫自己名,前几日还能有心情陪他闹闹,如今真动怒了。
他正要后退跳窗而逃,腰窝便被踹了一脚,那可真是半点力气没收,毕方直接又跌回了床榻上。
除了那一脚,迎面而来的便是温白半点力没收的拳头。
以及嘲讽:“呵,等你殁了,我便把你骨灰给你扬了,或者送给狐狸熬汤喝……”
毕方也是体会到了一回当神医的感觉,不过他人给病人治病要钱,他是要命。
还是他自己本人的命。
温白许是气不过,瘸子也不装了,笑容也没了。
毕方也完蛋了,点根蜡吧。
门外,两人狗狗祟祟听着墙角。
屋内毕方惨叫声不断,堪比厉鬼哭嚎声。
姜煦棠难得见温白失控,不自觉抱紧了怀里那只绿色小猫,神色慌张瞧向身旁一同听墙角的丹斛。
她惊慌地问道:“这真是救病治人?温仙君救人都是如此彪悍吗?”
简直比她爹妈干架时还要凶残,前世她爹妈总是为一套房争来争去,吵急了便盘子菜刀无所顾忌的摔,后来两人达成双残结局。
如今算算,大抵是在精神病院互殴。
姜煦棠心里莫名生了怯意。
丹斛有些心虚和手痒,许久没揍过这只鸟了,青冥剑也在蠢蠢欲动。
没听见丹斛回她,姜煦棠转头看去,丹斛早已化为缕青烟,悄摸从门缝处溜了进去。
屋内暴风雨似乎更惨烈了,自打丹斛进来后,毕方便是知道这顿毒打还有下半场,鸟命休矣!
只有姜煦棠风中凌乱,独留她一人一猫搁门外听墙角。
修为比她高了不起啊!
半个钟头后,里头声音终于弱了下去,房门这才朝着她打开来。
姜煦棠抱着小猫在门边探头探脑,视线扫了屋内一圈,也没见着毕方本人。
只有屋内不知何时搭了个烤架,上头绑了只乱扑腾的单脚大鸟,像是串了绳的年糕,又香又糯。
以及,温大佬在旁边装深情男二,丹斛悠闲地转着那根绑鸟的棍子,周边还洒了一地羽毛。
姜煦棠脑子里想着室内不能明火,正欲灭了但见两位大佬不动如泰山,还是掐灭了指尖灵力。
她凑过去道:“怎么不用炸的?”
这话音刚落,那只鸟扑腾的更厉害了。
丹斛手停了,咳了一声:“姜姑娘,比起你来,我和主子还是太仁慈了。”
她没明白这话是何意思。
见她不解,温白补充道:“这是毕方。”
姜煦棠:???
你说这只羽毛七零八落,肿了一圈的怪鸟是毕方?
“那这是?”
“火疗法。”
也就温白能大言不惭了,也真是好意思说出口。
小猫躺在姜煦棠怀里吃着独创小鱼干,享受着她的抚摸,很是惬意。
眸光瞟了眼自家主人囧样,毕方那眸子怨气冲天地瞪着它。
小猫懒洋洋翻了翻圆了一圈的肚皮,应付似地“喵”了声,丹斛都听出那只猫在敷衍。
毕方气得羽毛又扑腾掉几根,慈父多败咪啊!
等拿回来了,定要毒打一顿。
温白眼神中暗波流转,余光扫过那只猫儿又止不住往上,最后停留在了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上,没说什么。
茶杯被他摩挲了很久,似是要将漆都擦掉。
他好像有点羡慕那只猫儿的大大方方。
至少比他大方。
阳光透过木窗洒在了众人脸上,这一刻却是最后的安详时光。
“轰——!”
地动山摇,草木移位。
变故发生在顷刻间,姜煦棠怀里小猫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青色毛发瞬间炸开,等再看去时已经化为缕火焰钻入了毕方体内。
几道流光钻出窗外,姜煦棠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温白便搂上她的腰肢将她带到了楼外。
远远嘱咐了两句让她待着等他,手里掐着诀就朝毕方追了过去。
地动山摇,姜煦棠扶住身旁苦楝树稳住身形,以免自己摔的狼狈。
村子天空被黑烟遮蔽,地面开始分裂瓦解,房屋浓烟滚滚伴随噼啪声,村民身上转瞬便无火自燃。
求救声、地震声一波高过一波。
姜煦棠转头看向地面,裂缝深处,房屋断层,无数黑影飞窜而出,虫子!都是虫子!数不胜数的虫子!
所过之处留下粘稠漆黑,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又催生出无数虫子源源不断。
姜煦棠思绪混乱,痛苦地抱住脑袋哀鸣,脑子里全是虫子刺耳地叫声,似要凿穿天灵盖冲破天穹。
姜煦棠头支起身来欲要救人,手指掐诀,河道里的水纷纷朝着村民泼洒去。
可……火势越演越烈!无数黑影冲破水膜,密密麻麻开始将整个村子分裂……
见此无用,她当机立断打湿周围布料朝着村民盖去。
脚底疾风骤起,手中动作快成残影。
却在这短短不过几秒钟内,她表情从最开始的焦急化为震惊,僵持在了原地。
手掌停在半空,布料穿透村民身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满庙尸体……是一场历史重演啊。
画地为牢,不自渡。
她脚步沉重地抬起又落下,那颗苦楝树已经开始结果,泛着青的果子转眼变成了淡黄色。
果子熟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姜煦棠竟有些颤抖。
“姑娘,又遇见你了,买花吗?”
宿莶站在树底歪着头,手里拿着枝苦楝花枝,淡紫色花枝开的正盛。
而她腰间小铃铛,正与昨日火神庙中的,别无二致。
独她站在花树下,将苦楝花轻轻插在了姜煦棠发髻中。
她说,救救他吧,救救毕方。
苦楝,苦恋。
姜煦棠几乎是刹那回想起了剧情,是她太钝了,满村活人献祭,送他们火神登上高台,也送葬了一个村子的覆灭。
原来,多年前那只妖,是你啊。
村子数百年前,疫病横生,灾祸横行。
千云宗特此派人来查,女主凭借智慧与实力,铲除了从未作恶的苦楝妖宿莶,也将疫病源头按在了她头上。
所有人都以为结束了,灾祸却从未止步于此。
甚至愈演愈烈。
宿莶与毕方曾于此处相爱,也与此分离。
连死前,她也只是希望毕方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村民求助也只是希望能救救村子,本无意害她。
宿莶知晓他是毕方鸟,福泽可解一切疫病。
她最后的遗愿,也只是希望毕方救救此地村民,他们何其无辜。
毕方那时真希望,真希望她哪怕……哪怕只是自私那么一点点。
许是自己心肠太软,他救了,也从此被村民推上了火神的高台。
就在毕方也曾以为这场灾难结束时,柳月此时却派人夜袭清泉村,疫病来的莫名去的也莫名,这怎能不令千云宗引起注意?
柳月便是此时,将清泉村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晚月色,火色染红了毕方的眼,却也令他成为了唯一一位,活人祭祀的利益既得者。
那群村民到死也只是以为,他们的火神许是夜晚无暇顾及,毕方遥遥相望那场景,他救不了,根本救不了。
那时从妖泽海深处寻来的异火——九尺玄,专用于克制他而来。
这场火焰,为他一人而燃。
他自以为行踪藏的极好,却不知何时早就暴露,是他害了争个村子。
整个村子的人,却以这场活人献祭,将他彻底送上了神兽灵域,赐尔火神。
他成了真正的火神,却也困于此地。
姜煦棠缓了缓沉重的心情:“能救,但你可否……见他一面。”
其实姜煦棠自己也不知能不能救,但有温仙君在,总是没问题的。
宿莶犹豫了,她也只是凭着死后灵体还在才能重返此村,如今不过是个死人。
见他……何必呢?
“砰!”
姜煦棠手里正拿着擀面杖,瞧着怀里粉唇绯腮的少女,试着收入了储存戒内,成功了!
灵体便算不得活物,果真能行。
姜煦棠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踩上了心爱的烧火棍,循着他们的方向便起身追去:“能一棍子解决的果然都不算事,小情侣嘛,亲一顿总会好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温白等人追着毕方一路,追到了村子祭坛。
祭坛中央的十字架上,挂着被烧焦了的尸体,只见体型隐约能猜出是名女子。
两名陌生修士戴着黑色帏帽,双手环绕胸前靠着柱子,像是故意在等待他们。
见着人终于来了,其中女修拿起佩剑来,很有闲心与毕方打了个招呼,仿佛根本不将其放在眼中。
于他们而言,毕方不过是几百年前从手中无意逃窜的药材罢了。
让这药材躲了上百年,如今也该熟了。
女修朱唇轻启,利剑出鞘:“来的真慢啊,好久不见小毕方,看来我当年送你的礼物你应该很喜欢。”
脚步微移,不过一个闪身又到了温白眼前,手掌托着下巴细细打量着他,似是很有兴致。
“这两位……瘸子加侍从,长的虽是好看了些却连修为都没有,与其同你陪葬不如与我双修?”
女修说着,还不忘抛了个媚眼,倒是令丹斛无语了,悄声凑近温白道:“她带个丑帽子还抛眉眼,抛给自己看吗?”
温白瞧着他傻愣愣的样,才回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这话,倒是有些不留情了。
身后黑衣男修咳了声,女修这才退回对方身边,不悦地努了努嘴。
毕方却是不对劲起来,瞳孔骤然泛起血丝,喉间蔓延起血腥味仿若毒药,将他心脏刺地生疼,宛若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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