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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雌的锋芒
凌洛在主卧那张巨大的床上独自躺了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了。直到窗外人工调节的天光由深沉的星河墨蓝,转为黎明前最黯淡的灰白,他才终于积攒起一丝力气,缓缓撑起身体。
每一寸肌肉都在酸痛抗议,尤其是腰腹和后颈。后者更是持续传来一种陌生的、温热的脉动感,像多了一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时刻提醒着他灵魂上那道新鲜而冰冷的烙印。
他掀开丝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那些淤青和咬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无声地诉说着昨夜绝对的支配与占有。空气里还残留着情欲与顶级雄虫信息素混合后的清冷气息,这味道钻进鼻腔,让他的胃部一阵不适地翻搅。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进与主卧相连的、宽阔得离谱的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过皮肤,却洗不掉那种被侵入骨髓的感觉。他站在水下,闭着眼,任由水流击打着脸庞,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或者说,麻木。
清洗完毕,他发现浴室里已经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全新的衣物——与他之前穿过的风格一致,但用料似乎更加柔软亲肤。旁边还有一支淡金色的、散发着舒缓香气的药膏,标签上写着“用于标记后不适及浅表损伤”。
凌洛盯着那支药膏看了几秒,最终没有碰它。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动作有些迟缓僵硬。镜子里的自己,脸色依旧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墨色的眼眸深处,昨夜的激烈情绪已经被一种更沉、更冷的东西所取代——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像暴风雪过后的冻原。
他知道,愤怒、屈辱、痛苦,这些情绪在绝对的现实面前毫无用处。它们只会消耗自己。他现在需要的是理智,是策略,是在这片看似绝境的囚笼里,寻找哪怕一丝可能的缝隙或杠杆。
赫雷格斯已经完成了法律和生理上的彻底占有。但这不意味着凌洛必须完全接受对方安排的一切。他前世能从底层士兵爬到元帅,凭借的不仅是勇武,更是审时度势的智慧与谈判的能力。现在,他需要和这位“雄主”进行第一次正式的“交涉”。不是情绪化的对抗,而是基于利益与规则的博弈。
他走出主卧,沿着短廊回到升降梯,返回自己的塔楼房间。埃德温已经等在外面,见到他,老管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常地微微躬身。
“阁下,早餐已备好。亲王阁下吩咐,如果您醒来,可以随时去书房见他。”
“知道了。”凌洛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语气平稳,“我先回房间。”
他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路,更需要确认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能否支撑一场冷静的谈判。
一小时后,凌洛出现在了赫雷格斯的书房门口。与之前签署文件的那个房间不同,这是亲王真正的私人领域,占据了主楼顶层东翼的整整半层。厚重的双开门紧闭着。
凌洛抬手,敲了敲门。
“进。”赫雷格斯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凌洛推门而入。书房内部比他想象的更为恢弘。高耸的书架直达天花板,上面摆满了实体书籍和古老的数据存储单元。巨大的落地窗边摆放着一张造型流畅的黑色书桌,赫雷格斯正坐在桌后,面前悬浮着数面光屏,上面流淌着复杂的数据和星图。他已经换上了正式的黑色常服,银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神情专注,仿佛昨夜那场激烈的占有从未发生。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头。暗金色的目光落在凌洛身上,平静无波,如同在打量一个按时前来报到的下属。
“身体感觉如何?”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询问天气。
“无碍。”凌洛走到书桌前,在距离适当的位置站定,没有坐下。姿态依旧是军姿,带着一股不肯轻易折下的韧性。
赫雷格斯似乎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梢,指尖在光屏上轻轻一点,所有界面瞬间隐去。“那么,找我有事?”
“是的。”凌洛迎着他的目光,开门见山,“我想和您谈一笔交易。”
“交易?”赫雷格斯向后靠进宽大的座椅,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露出一个略显玩味的表情,“说说看。”
凌洛强迫自己忽略后颈标记处传来的、因靠近雄主而微微增强的脉动感,清晰而冷静地陈述:
“您已经通过法律和……其他方式,确保了我是您的所有物。这一点,我无力改变,也无意继续做无谓的抵抗。”他顿了顿,看到赫雷格斯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被兴味取代。
“但是,一个纯粹被囚禁、意志消沉的‘所有物’,和一个保有部分自主性、能够继续发挥其军事价值的‘所有物’,对您而言,哪个更有用?或者说,更有趣?”
赫雷格斯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眼眸静静地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我的价值在于军事指挥和经验。将我完全禁锢在庄园,隔绝于军部和外界信息,是在浪费这种价值。”凌洛继续道,语气如同在进行一场军事汇报,“我提议:您恢复我有限度的军部权限,允许我处理非核心但实际的军务,甚至参与远程战术推演。作为交换——”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我承诺,在庄园内,遵守您制定的基本规则,履行……雌君的‘义务’。并且,不再尝试任何形式的直接反抗或逃离。”
这是他在冰冷的水流下,反复权衡后得出的方案。用形式上的服从和身体的使用权,换取保留部分职业身份和精神世界的相对独立。这是屈辱的妥协,但或许是当前处境下,唯一可能争取到的、不那么糟糕的结果。
书房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空气循环系统发出的微弱声响。
赫雷格斯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不是愉悦的笑,而是一种带着些许嘲弄和了然的笑声。
“凌洛,”他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低沉,“你确实和别的雌虫很不一样。在经历了昨晚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哭泣、怨恨,或是更加激烈的对抗,而是跑来和我谈‘交易’。”他站起身,绕过书桌,缓步走近。
随着他的靠近,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和信息素的浓度再次提升。凌洛的身体本能地想要后退或紧绷,但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赫雷格斯走到他面前,停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凌洛能清晰地看到他暗金色瞳孔中自己的倒影,那身影显得如此渺小而固执。
“你的提议很有趣。”赫雷格斯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凌洛领口那枚星辰剑领针,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但是,你似乎弄错了一点。”
他的手指下移,隔着衣物,点在了凌洛心脏的位置。
“你的价值,首先在于‘你是我的雌君’,其次,才是你的军事才能。我需要的,不是一个为我工作的将军,而是一个完全属于我的凌洛。”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凌洛的耳膜,“你的服从,你的‘义务’,本来就是我应得的,不需要用任何东西来交换。至于你的才能……”
他收回手,背过身去,重新看向窗外辽阔的天空。
“我可以允许你接触一些军务,但那不是交易,而是我的‘恩赐’。是为了不让你这柄‘冰刃’太快锈蚀,也是为了……”他侧过头,余光瞥了凌洛一眼,“让我能继续看到,你这副骄傲不屈、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的样子。这很有趣。”
凌洛的心沉了下去。他最后的、试图用理性建立平衡的努力,被对方轻描淡写地驳回,并定性为一种“取悦主人的表演”。
“所以,我的‘提议’被驳回了?”凌洛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袖中的手指已经紧紧攥起。
“驳回?”赫雷格斯转回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不,我只是在告诉你规则。我的规则。”
他走回书桌后,重新坐下,目光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平静。
“你可以回去了。下午,埃德温会给你开放一部分非涉密的军部常规通报阅览权限。至于更多的……”他顿了顿,“看你表现。”
看我表现。
如同训练宠物或奖惩下属。
凌洛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却僵硬。
“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说任何话,转身,走向书房大门。每一步都踏得很稳,背脊依旧挺直。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门把手时,赫雷格斯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昨晚……你的精神力,比我想象的更有韧性。”
凌洛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拉开门,走了出去。
厚重的书房门在他身后无声闭合,隔绝了里面那个掌控一切的身影。
走廊里空无一人。凌洛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缓缓吐出一口郁结在胸口的浊气。
谈判失败了。
不,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谈判。只是他单方面试图在绝境中建立秩序的可笑尝试。
赫雷格斯要的,是彻底的臣服,是从身体到灵魂的完全支配。所谓的“恩赐”和“看表现”,不过是延长驯服过程的饵料和鞭子。
凌洛抬起头,看向走廊尽头窗外的天空。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的心底。
硬抗无效,谈判无门。
那么,接下来呢?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并未因挫折而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幽暗、更加沉静。
既然温和的路径被堵死,既然对方乐于欣赏他的“挣扎”与“骄傲”……
那么,或许他可以利用这一点。
他要让对方看到“价值”,不仅仅是军事上的,更是作为一个“难以驯服但最终归属于他”的独特存在的价值。他要在这看似绝对的掌控下,寻找新的、更隐晦的博弈方式。
这不再是战场上的冲锋,而是宫廷里的暗斗。
凌洛挺直脊背,迈开脚步,向着自己的塔楼房间走去。
战争还未结束。
只是换了一种,更加漫长而煎熬的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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