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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首
翌日一早,青妤换了一身丹青色服饰,随后便跟着沧灵出了玄幽宫。
玄幽宫外栽满了虞美人花,青妤随着沧灵踏过虞美人花丛,走过长长的青石板路,路过连绵不绝的楼房古筑,穿过曲径幽深的雕花回廊。不知过了多久,沧灵终于于一处古亭前止步。
古亭之内,晏司焰身着一袭玄色长袍,迎风而立,银白如雪的长发随风飘扬。
“尊主,人已带到。”沧灵朝着晏司焰行了一礼,随后开口说道。
闻言,晏司焰颔了颔首,随后扬手示意沧灵退下。
而后,他转过身,望向了立于石阶之下的青妤,一双血瞳竟盈满了笑意。
“过来。”他朝青妤招了招手。
青妤深吸一口气,随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踏上了石阶。
昨日一时冲动,竟提出要侍奉魔头自荐枕席此等话语。
青妤心中惆怅。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伴的还是晏司焰这种妖魔之君,若是她还未盗得魔器,就惹得这魔头心生不悦,随后将她一击毙命,取她筋骨扒她皮,那当如何?
须得小心行事了。
青妤于晏司焰身前止步,随后行了个礼,挤出一抹笑意:“尊主有何吩咐?”
“无何吩咐,你先起来吧。”晏司焰的声音响起。
青妤起身,随后与晏司焰面对面站立。
一阵静默,二人相对无言。
青妤垂眸正思索着如何才能盗取魔器,静立于侧的晏司突而焰淡然开口:“从今往后,你不必对我行如此虚礼。”
“啊?”青妤一怔,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魔域之主此言之意,莫非是在告诫于她,他厌恶此些繁琐礼节,若下次再犯,他该不悦了?
“是是是,尊主说的是,我知道了。”青妤赶忙开口附和。
“你不必唤我尊主。”晏司焰开口,如碎玉般的声音竟夹杂着一丝叹息。
“不唤你‘尊主’,那该唤你什么?”青妤闻言,有些愕然地抬首。
“唤我……”晏司焰垂眸细想了一番,似是忆起某些不可言喻的过去,微微蹙了蹙眉。
晏司焰思量了许久,却是叹息而道:“随你吧,以友人相称便可。”
“那……行吧。”青妤垂下眼帘,心中暗叹,这魔域之主性情真是独特,不喜尊称,不喜繁琐礼节,反倒喜以友人相称。
青妤想了想,随后抬眸望向晏司焰,开口轻声唤了声:“不知晏兄可否……”
“嗯。”晏司焰颔首回应。
随后又是一阵无言。
古亭临湖而建,古亭周围湖面荡漾,水波阵阵,湖水清澈见底,于亭中张望,能够瞧见湖底的几尾鲤鱼。
晏司焰垂着眸望着湖中鲤鱼,随后化出一把鱼饵,一点一点投入湖中。
鲤鱼纷纷赶来,吞食着水中鱼饵。
恰巧亭中此时有风袭来,抚起青妤满头秀发。
青妤抬手将碎发别于耳后,随后抬眸望向立于湖畔的晏司焰,而后者亦在看她,眸中带着些许复杂的神色,眉头微蹙、眼神凄然,好似在透过她在看某个故人。
“晏兄为何如此看我?”青妤忍不住发问。
晏司焰蹙眉叹道:“本座只是有些惆怅。”
青妤闻言笑出了声:“想不到堂堂妖魔之主竟有惆怅之时,这如今三界之中,你已实力最强,何故惆怅?”
晏司焰道:“本座并非因己身惆怅,而是因你而惆怅。”
“因我?”青妤疑惑。
晏司焰垂眸望着湖中抢食的鲤鱼,默然开口道:
“你为毁魔器,竟甘愿被废修为,更是不惜走入那万魔破杀阵。你可知,身怀魔气之人若是入阵,必是身死道消,连轮回都入不了。故而本座惆怅,可阿清你又一向如此,本座见多,又何须再叹……”
闻言,青妤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晏司焰将目光转向青妤,蹙眉道:“你竟不知道吗?”晏司焰抬手触上青妤眉心,而后缓缓注入魔息,魔息于青妤体内游走一番后,尽数融进丹田之内。
魔息一入丹田,青妤便觉体内犹如万蚁撕咬,分外痛苦,她身形微微一颤,丹田之上的封印骤然破碎开来。
封印散去,原本被封入丹田中的灵脉失了封印制衡,纷纷现出形来汇于神宫穴处,而后在青妤诧异地目光下,徐徐散去。
灵脉乃修者根基,于修者而言何其重要,是修者踏上仙修一途的根基,若失了灵脉,轻则修为散尽、沦为凡人,重则神魂破碎、当即丧命。
青妤攥紧了拳,心中痛苦不已,究竟为何如此……
晏司焰收回魔息,开口道:“你竟不清楚事情的原委,想来那万魔破杀阵,也是游道子那厮诓你入的。”
青妤双手结印欲催动灵力,强行结印数次后,她忽感一阵钻心之痛传遍四肢百骸,痛意蚀骨令她颤抖连连、痛哭出声。
晏司焰见此,赶忙抬手为青妤输送魔息疗愈舒缓,魔息入体,周身痛意消减。
晏司焰叹道:“你灵脉被废、根基损毁,身体已同凡人无异,今后怕是同修行无缘了。”
青妤静默无言,嘴唇嗡动。
难怪近日时常感到疲累,稍稍一磕碰便是周身疼痛,原以为是封印之由,如今看来是被废了修为,伤到了根基。
青妤静默良久后方叹息道:“他同我说过,待十年后魔器炼化,便会打开阵法让我出阵。”
“万魔破杀阵从来没有开阵一说,阵法只要生成,不灭杀一切入阵妖魔,便是不止不休。”晏司焰道,“你当时身怀魔器,乃是魔气源头,看来游道子是打算牺牲自己的弟子,来完成他所谓的大事。”
青妤深阖双目,面上带着忧伤,开口声音亦在叹息:
“是又如何?本就是我央求门主驱逐我体内魔器的,他无力驱逐,为解三界之危出此下策,亦是情有可原,我自不会怪他。为救世而死我亦死而无憾,我只是伤心,他为何要……”
为何要废她修为,又为何欺骗于她?
晏司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既如此,你还要取回魔器吗?”
青妤闻言,愕然抬眸:“你怎知?”
晏司焰道:“你那日面上尽是慌乱,全然不是面对心仪男子该有的神色。”
青妤闻言浅笑:“那你今日唤我前来,就是来告诉我此事的?”
魔域之主将她唤来,定然不是邀她前来观赏湖中鲤鱼的,应当还有其他事,是必须由她前来。
晏司焰摇首道:“本是打算让你同我去趟人间,但本座忽然想起似乎还有另一件事要办,你先回玄幽宫吧,三日后再启程。”
言罢,晏司焰便提剑划破虚空而去。
虚空之中,晏司焰瞬息千里,顷刻间,他便来到了三界极南处、浮霖仙山中。
仙山之巅,沧羽门中,游道子白袍曳地,于古菩提树下默然而立,微风抚起他满头白发,其沟壑丛生的面上满是沉思。
“这到头来,魔器还是落入了妖魔之手。”游道子身侧,一灰袍女子黯然开口。
“是啊。”游道子面露惋惜,“只差一点,便可夺得那魔器之力,为你我所用了。”
“此次现世的魔器有通天之能,甚至还带有一丝神力,若是能夺得那神力,那我们离飞升成神也不远了。”
女子面上露出向往之色,“师兄,那丫头真能助你我成事吗?若她盗得魔器又据为己有,那该如何是好?”
游道子轻抚长须,眸中露出笑意:“无妨,我已在她体内下了咒毒,若她生出忤逆之心,便会毒发而亡。况且,她也活不了多久了,她本就是将死之人,能在临死之前为老夫差遣,也是她的福分……”
游道子话语未落,一股令人悚惧的气息忽而迎面扑来,他只觉心头一颤,却还是强装镇定道:“既然来了,何不见面一叙。”
言闭,游道子面前虚空便碎裂开来,一袭玄衣的晏司焰踏破虚空而来,其面上俱是深寒之意,一双猩红双眸正死死地注视着游道子。
见到来人,游道子心中不悦,但碍于实力悬殊,只得面露谦逊:“魔域之主再访沧羽,可是修复魔器出了岔子,抑或是所需灵体不足?”
晏司焰行至游道子身前,周身魔气浩瀚如渊,他并未开口回应,只伸出一掌猛地拍向身前之人。
这一掌带着滔天魔气,将游道子击出数里之外,灰袍女子见此,忙上前扶住游道子。
游道子呕出心血,只觉心脉碎裂、肺腑移位,周身疼痛不已,他起身霍然结印,愤恨道:“好你个晏司焰,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既如此冥顽不灵,那就让你尝尝老夫这万魔破杀阵的滋味。”
游道子言闭,整座仙山骤然开裂,仙山开裂处,一座古老阵法倏而显现。
阵法内浩然杀气崩腾,杀气化作游龙锁链朝晏司焰而去,缠上晏司焰的双足,将其牢牢禁锢在阵法之中。
此阵乃千年前护世天神所布,其威力足以灭杀世间一切妖魔,虽千年过去已然有所残缺,但此阵蕴含着天神之力,天神之威,无魔不惧。
晏司焰垂眸望着缠住双足的游龙,眸中忽而有了笑意:“游道子,你凭何觉得,这区区残阵,就能困得住本座?”
话语未落,足上游龙轻颤,整座阵法倏地一顿。
晏司焰一步踏出,身动之际,那阵法竟碎成了万千齑粉。
阵法破碎自会反噬阵主,游道子七窍渗出鲜血,他望着晏司焰,满面骇然:“这怎么会……”
“游道子,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晏司焰垂于袖中的双手骤然成拳,他面若寒霜,声音森然,“游道子,你说她身中咒毒、是将死之人,到底是何意?”
游道子闻言微微怔愣,良久后才恍然明了晏司焰所言之人是谁,他不禁面露讥讽:
“堂堂魔域之主竟看不出来吗?那女子乃逆天而生,本就是将死之人,虽在天罚之下侥幸偷生数十载,但区区凡人何敢与天斗?逆天之人,天罚降下,她必定神魂俱灭、永世不入轮回……”
晏司焰蹙眉开口:“游道子,咒毒何解?”
“解?”游道子面露疑惑,“无解之毒,如何能解?况且她也没几日可活了,又何需解毒?除非……”
晏司焰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肯用你的命,去续她的命,有你这妖魔之主在,区区天罚自不在话下!不过,就算你为她寻得续命之法,也来不及了,咒毒将发,她必死无疑……”
游道子话音未落,便见一抹血红光影蓦地朝他袭来,血光于他脖颈处绕了一圈,突而猛地一搅,只听“咔嚓”一声,一颗头颅应声落地。
头颅于地面上滚了几圈后,竟还有些许意识,它转动着眼睛,与一旁的灰袍女子对望后,霍然开口:“师妹,快帮我……帮我把头装回去……”
灰袍女子望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一张芙蓉面血色尽失,她惊叫一声,踉踉跄跄地跑开了,再未回头。
“师妹,你……”头颅嘴唇嗡动,满面愤懑,它开口正欲说着什么,却被那抹血红光影搅成了碎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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