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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隐虫(一)
孙一肖昨晚和尘蹊说完那句话以后紧张得一晚上没睡着,今天早早就来饭馆门口等着。
他只是个普通松鼠,对于那些声名显赫的大妖就只有远远观望的份,尤其是尘蹊,连名字都感觉带着距离的千年大妖。
可青龙大人都屈尊降贵陪他查案了,他哪里好意思拒绝。
孙一肖心烦意乱,手无意识地抠着路边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边抠边琢磨见到尘蹊后第一句话要怎么说。
“你是三只松鼠吗?”
一道温润的嗓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声音不大,却惊得孙一肖浑身一颤,差点窜上电线杆。
“谁啊?!”他转过身脱口喊了一声。
可就在“有病”两个字即将呼之欲出时,他看清了站在身后的人。
那话便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青……青龙大人,”孙一肖干笑两声,慌忙把抠电线杆的手藏到身后,“那什么,我叫孙一肖,您叫我小孙就行。”
尘蹊眉眼柔和,语气没半点架子:“不必唤我大人,叫我名字便好。‘大人’二字在这里终归不太方便。”
“尘……尘……”孙一肖结结巴巴,舌头打结一样,半天叫不出口,脸都憋红了才试探着抬起头问:“要不我叫您尘哥?”
尘蹊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孙一肖会这样说,唇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好。”
“那个……尘哥,”孙一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咱们接下来怎么查?”
尘蹊抬眼扫了扫这家馆子,小店窝在胡同口,旁边就是所高中,按理说该是烟火气十足的地界,可这会儿正是早饭点,馆子里却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客人,冷清得很。
他伸手轻轻掀开门帘,问道:“昨夜群里说的那些,都属实?”
“大差不差吧。”孙一肖跟在他身后,挠挠头,指尖还沾着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纸屑,“我昨儿特意绕着王先生的馆子转了三圈,白天看着跟普通馆子没什么两样,那些灯也好好的,没有自己灭啊。”
“只是最近因为闹鬼一说,很多人都不愿意来这边,王老板的生意不好做。”他咂咂嘴,话里满是可惜。
掀开门帘后,一股混杂着豆浆和油条味道的热气扑面而来。
柜台后算账的王老板闻声抬头,瞧见两个陌生面孔,先是愣了愣,随即堆起笑:“二位想吃点啥?豆浆油条刚出锅的,包子也有热乎的。”
王老板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人看起来很老实,只是眉宇间愁云密布,怎么都散不去。
孙一肖连忙摆摆手:“王叔,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他怕王老板误会,又指了指尘蹊,压低声音说:“听说你这儿最近有点怪事,我们专门过来看看。”
王老板听见这话,顿时叹了口气,他放下账本,从柜台绕出来,指了指旁边的空桌子,“两位,请坐。”
三人刚落座,王老板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诉说这几日的遭遇:“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好好的生意因为那些个谣言,一天比一天冷清。”
“现在店里这几位,”他朝客人那边扬了扬下巴,“是老顾客了,现在也就他们还肯来。”
“还有这灯,”他说着,伸手指了指头顶的灯,“前几天白天老是闪,一会儿亮一会儿灭的,找了挺多人来修,都说没问题。”
“白天嘛,灯闪不闪的不打紧,不开灯屋子里也看得清。可是晚上那怪声,我是真不知道啊,每天晚上八点多我就关门下班了,街坊邻居也跟我提过什么呜呜声,那我晚上就坐在店里等啊,等到快一点,也没听到那声儿。”
“再后来,那闹鬼的传言就传开了。”
尘蹊安静听完他说的话,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叩,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近来可曾与人结怨?”
王老板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就开个小饭馆,本本分分做生意,能得罪什么人。”
尘蹊没再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孙一肖站起身,在饭馆里转悠起来,“王叔,你闺女学习不错嘛。”他看着面前墙上贴的几张奖状,随口说道。
提起女儿,王老板脸上的愁容才淡了些,语气里透出些骄傲,“莹莹打小就学习好,也很懂事,没让我操过什么心。”
孙一肖大致扫了扫那面墙,随即转过身来,走到凳子上坐下,好奇道:“怎么不见您闺女?”
“她上的是寄宿制学校,现在高三课业紧,有时候周末那孩子也非要待在学校学习。”王老板回答,像想起什么似的,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哎呀”一声,“都忙忘了,后天周五,莹莹和我说过要回来。”
这边孙一肖跟他说着话,尘蹊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屋子。
店里的陈设也很简单,墙角的消毒柜积了层薄灰,柜门上贴着的促销贴纸卷起一角,靠窗的那张桌子腿垫了块木片,看着有些晃,后厨的帘子半垂着,能听见水龙头滴答滴答的水声。
一切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可偏生就是这份寻常里,透着点说不出来的别扭。
尘蹊起身踱到店中央,仰头望向头顶的白炽灯。灯管是常见的款式,看上去还很新,镇流器嗡嗡的声响很轻微,他微微蹙眉,抬手在灯下方虚虚一拂,丝丝凉意爬上指尖,像贴了片薄冰。
尘蹊更加确定是妖怪在作祟,只是这一缕妖气极其微弱,不仔细感受根本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要随风散了。
他抬脚往后厨走,孙一肖赶紧跟上,“尘哥,怎么样,是妖吗?”
尘蹊掀起后厨帘子的手顿了顿,“是妖,只是尚且不知是哪一种。”
孙一肖一听,压低声音问道:“厉害吗,不会是大妖吧?”
“妖气很弱,”尘蹊掀起门帘走进后厨,声音平静,“应非大恶之妖。”
后厨比外面更加狭小拥挤,灶台上积着陈年油垢,瓷砖缝隙里藏着洗不净的污渍。尘蹊的目光掠过墙壁、橱柜,最后停留在墙角水槽上方那扇小小的通风口上。
通风口旁边的瓷砖上有湿润的水渍,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一样。
“尘哥,你发现什么了?”孙一肖学着他的样子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感觉到。
“你看那里,”尘蹊抬手指了指通风口,“那小妖应当是从那进来的。”
孙一肖凑过去,仰起头仔细看了看那痕迹,“它不会还在饭馆里吧?”
尘蹊摇摇头,没有贸然定论,“我并未察觉到它的气息。”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年轻的说笑声。
尘蹊从后厨走出来,发现是几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打闹着从胡同口经过,其中一个男孩探头朝店里看了一眼,嘴里嘀咕:“这好像是王莹莹家开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同伴拉走,隐约能听见“闹鬼”、“别进去”之类的碎语。
王老板的脸色黯了黯,苦笑着摇摇头。
尘蹊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个学生消失的方向,又转头对孙一肖道:“你去追上他们打听一下方才的话。”
孙一肖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快步走出饭馆,追了上去。
他步子迈得飞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那几个穿着蓝白校服的高中生,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笑得和善些:“同学,等一下!”
几个学生回头,发现是个陌生人,眼神里带着点警惕。
“叔叔,你有事儿?”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问道。
“别叫叔,叫我哥就行。”孙一肖把辈分往回拉了拉,压低声音说:“我就想问个事儿,这闹鬼一说怎么传起来的?”
一提这个,几个学生瞬间来了精神,刚才的警惕劲儿散了大半。
“就是上周,学校里面几个学生走得迟,九点多才从学校出来,路过这家饭店的时候,就听到了怪响,说是呜呜的,和女鬼在哭一样,第二天和其他同学聊天,发现好多人都听到了。”另一个男生开口。
“你也没看见,怎么知道是真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那肯定是真的啊,我们骗你干什么。”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补充道,“还有人说,半夜路过的时候,看见窗户上贴着个白乎乎的影子,一动不动的,吓死人了!”
“那王莹莹呢,她怎么说?”孙一肖追问了一句。
提到王莹莹,几个男生的声音低了些:“王莹莹……她也没说什么,她性子软,有人因为这个也不和她说话了。”
“她爸就开这么个馆子,摊上这事儿,估计也挺难受的。”领头的男生挠了挠头。
孙一肖心里有数了,又跟他们打听了几句细节,这才冲他们摆摆手:“谢了啊同学。”
几个高中生应了一声,又嘻嘻哈哈打闹着走远了。
孙一肖转身往回走,刚踏进饭馆的门,就看见后厨的帘子勾起,露出里面的景象。尘蹊正站在通风口前,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湿润的水渍,眉头微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尘哥,问清楚了!”孙一肖几步凑过去,把刚才从学生那儿听来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末了还加了句,“那帮孩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我都差点信了真闹鬼了。”
尘蹊微微点头“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他说话。
他眉峰微动,施了个小术法擦净指尖的污渍,才收回手。
“今夜我们留下。”
“啊?”孙一肖一愣,“在这儿等?”
“嗯。既然传言中的怪声只在夜间出现,那便等到夜里。”尘蹊转向柜台后的人,“王老板,今晚可否让我们在店里借宿?只是观察,不会影响您。”
王老板连连点头,“当然可以了,你们肯帮忙,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后厨旁边有个隔间,是我平常歇息的地方,你们要是不嫌弃,晚上可以在那里歇脚。”
“有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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