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安全大楼

　　鹿四站在抖动光点铺就的蓝绿色平面上，漆黑包裹在周围，上不封顶，深不见底。

　　她的目光盯着漆黑的虚空，坚定地、不卑不亢地重述问题：“我请你，回答我，异能的觉醒条件是触发危险吗？”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什么开关，黑暗中蓄满的能量突然爆起，方圆百米的光点凝聚成无数支水柱，四面八方而来，将鹿四团团围住。

　　那光点水柱没有实体，但却攫住了鹿四的每根神经，像是有千万根针扎过了大脑皮层。

　　无声的巨大力量笼罩着鹿四，无法呼吸，不得动弹。在鹿四彻底力竭之前，404收回了水柱……光点回归到了蓝绿色的平静湖面，荡漾起丝丝涟漪……

　　“刚刚你感到危险吗？”404的声音传来。

　　404显然不是要关心自己，鹿四回答：“条件不是这个吗？……刚刚我确实觉得危险，但是并没有触发异能。”

　　“聪明，”404明白鹿四是要故意激怒它，那一番水柱攻击是对她小惩大戒，“但你，最好不要再给我耍这种小聪明。”

　　鹿四不放弃，回归主线话题，继续追问：“异血者女性生产后才能觉醒，如果关键点不是危险痛苦之类的东西，难道是……未知？”

　　光点缓缓聚拢。

　　“有什么事比，创造一个生命更加未知吗？”

　　404反问，好整以暇地道出更多信息：

　　“已知的危险并不可怕，哪怕是死，因为你总知道结局。已知的能量，太低级；未知的，才更高级。
　　孕育一个孩子，你无法预测祂的善恶、性格、能力，你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不幸。
　　孕育者的异血浓度越高，未知性就更大。未知与血液融合，重塑人体。人，就需要具备更强大的能力来对抗未知，即觉醒异能。”

　　“就像……我已知你不会杀我？……”

　　猜对了答案，鹿四后半句话便没有说出口，也无需再说出口：
　　觉醒【信息倒带】的关键，大概就是林闲身上古怪衣服。那泥不似普通材料……会是林闲说的“祂们”吗？

　　“对，我不会杀你，你已知。”

　　鹿四和404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开始真正认可对方是自己的合作者，不是基于胁迫，而是基于交换。

　　“合作愉快，”得到答案的鹿四，大大方方地后退一步，给了404台阶：“请给我派任务吧，亲爱的甲方404～”

　　“呵～”404没见过变脸如此迅速的人类，罕见地带上了情绪，“任务只有一个，我只说一次，不允许提问。完成了你就能拿回记忆，要好好干。”

　　鹿四点头如捣蒜。404正色道：

　　【任务代号：归舰】
　　【任务内容：把黄昏之舰重新放归大海】
　　【备注：可以不择手段，舰体无需完整，放归大海是唯一目标】

　　鹿四没有提问，她甚至不知道该从哪开始问。

　　这是和404交流以来，最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一段话，也是404最有二五仔系统范儿的一段话。

　　“你离开后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放心，会队友帮助你。那么……”404宛如打了胜仗，机械音调上扬，脆生生地补充：“合作愉快，再见～”

　　虚拟空间的光点无风乱飞，猝不及防推背感袭来，眼前一闪，鹿四被弹出了虚拟空间。

　　再睁眼，又是胶囊仓，不过这次是19楼医疗区的病房专用舱。鹿四一醒，舱门就自动打开了，窸窣的人声漏进鹿四耳朵。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鹿四不需要护士帮助，自己撤了脖子上的营养管儿，收拾收拾就爬了出来。

　　鹿四发现自己在一个集中病房内，房间有十床胶囊仓，大约都是庆典爆炸案的受害者。有两床已经空了，剩下几床都紧闭舱门。细碎的讲话声更清晰了些，是从病房外的楼道传来的。

　　鹿四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显示已经是2号早上9点多了。

　　她从上到下检查了一番身体，竟然已经好全了：眼睛、脖子、后腰，都恢复如初。鹿四不得不说，安全大楼的医疗水平，还是蛮高的。

　　但转念一想：醒来不到30小时，已经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了，这就是倒数第一该背负的命运吗！她只想活着，可真难……

　　艰难归艰难，事情还是要一件件干。

　　抛开一个字都没听懂的任务，和不知道上哪找的队友。现在她该去取体检报告了，但愿那位游医生还健康地活着。

　　鹿四离开了病房，楼道里没几个人，但在鹿四耳朵里，声音却立刻变得嘈杂起来……似乎获得【信息倒带】的异能后，她五感的敏锐度，都提升了不少。

　　鹿四只去过体检区，没有来过住院部。但类似的，住院部也是长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鹿四得找个人问问……综合科室该往哪边走。

　　正巧约20米远的地方，有几个人聚在楼道的电子屏下讨论着，鹿四悄悄走上前去，远远地听到一些讨论声：

　　“真是触霉头，流年不利，好端端的新年，疯了一个S区的人。”

　　“要是不疯，咱们也看不着这出戏，真把B区和C区人当傻子耍，我听说A区和S区，可都是知道的，就我们还以为天是黑的，人是好的……哎，人善被人欺……”

　　“你少说几句吧，住院部是分区，没有S、A区的人，但墙上还有监控呢。”

　　“我怕什么？敢做不敢被说？再说了，人儿在乎吗？”

　　“他们在乎，如果不在乎，也不会发这个欲盖弥彰的通报了。”

　　“你也说了，欲盖弥彰，通报不通报的，都没什么差别，还指望咱们这儿的人真能选上？”

　　“不过呀，我觉得S、A区也未必就那么好，你看咱，虽然是能力不强，但都好端端活着呀，也没听说有谁疯了要炸楼。”

　　“能力越大，风险越大，选上了又能怎么样，搞不好就疯了，外边儿的情况可不好说呢！”

　　“是这个道理，知道不知道，咱不也是还这么过吗？能有什么用……太阳也不会变成真的。”

　　“那不是这么说，我们没权利出去，我们还没权利看看吗？”

　　“有毒的太阳是别想看了，这个选拔没准儿倒是能看！”某个一直不说话的瘦弱男子，突然插嘴道。

　　“这怎么看？”

　　“胡说吧，公报没有通知啊？”

　　“你从哪来的消息？”

　　那位瘦弱男子，扶了扶眼镜片：“通过直播看，「小忙系统」最近在测试直播功能，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服务的。”

　　“直播？捕风捉影的消息，也瞎说……”

　　“就是，你问问这些年轻人，谁还知道小忙系统啊，现在早就是小诺的时代了，老古董也拿出来说。”

　　“小毛孩儿，难不成是你自己在脑子里播的？哈哈哈……说真的，建议你看看精神科。按期检查，有助身心健康。”

　　大家纷纷发笑，没有人相信这个男子说的话。

　　最年长的那位，最先看到陌生的面孔——鹿四走近，给其余人使了个眼色，大家纷纷作鸟兽散……

　　只留下没钓到他人胃口的瘦弱男子，在原地懊恼，还想继续争辩什么。

　　鹿四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子面前，赶紧问了问题：“您好，我失忆了，不认识路，请问：综合科室怎么走？”

　　对方抬起头，眼神却没真正聚焦于鹿四。

　　他抬手给鹿四指了个方向，便跨步离去，离去时还喃喃：“本来我还犹豫，我，都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去测！！……我非得这么做不可，没有别人了……”

　　鹿四的谢谢哑在了喉咙里，觉得这里的人都不正常：要么看到陌生面孔就躲，要么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难道这里不止是普通住院部？也不对，刚刚那个老人还让那男子去精神科，这里应该不是精神科住院部才对……

　　众人刚刚的交谈，鹿四听得清清楚楚，但连起来一知半解。

　　此刻她站在刚刚那群人的位置，抬头看着屏幕，原来是今天9点刚刚发布的《大楼官方公报》。

　　鹿四站定，冗长的播报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重复，她从头听到尾，迅速捕捉了核心信息：

　　【1、解释了楼外异象。】
　　末日最初，人们以为世界陷入了永恒的极夜。后来发现，外面是极昼极夜交替出现，目前因为出于极昼极夜的交替期，所有会出现黄昏。但间冰纪元的太阳，已经完全异化，它不可直视，会引发幻觉，所以楼内封锁了消息。

　　【2、调查林闲爆炸案。】
　　林闲是因为精神崩溃，才会炸楼，目前线索指向楼外几十公里处海边的一艘军舰，那里是二次爆炸的发生地。为了公平公正公开地披露真相，大楼预计选拔一只9人队伍出楼调查，S、A、B、C区的楼员都有参与资格，报名截止时间是2号晚上9点。

　　除此之外，还有几条“大楼仍然坚不可摧”、“呼吁大家冷静，建议楼员去看心理医生”、“被炸毁的二楼预计几号会重新投入使用”之类的常规内容云云……

　　鹿四不关心，更不相信。她关心的是……极夜极昼交替的黄昏期？二次爆炸的海边军舰？

　　难怪404不让她提问，合着谜底摆在谜面上！？这连起来莫不就是——黄昏之舰。

　　看来这个出楼小队的选拔，鹿四不得不报名了……还没取上体检报告，今天又多一个事项要处理……

　　19层医疗区比鹿四想得要大很多，她紧赶慢赶，10点钟卡点，终于找到了游三伏主任的诊室。

　　诊室门口没什么人等待，门也关着。

　　鹿四敲敲～

　　里面传来一句舒缓醇厚的女音：“请进。”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