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

　　许温年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钩子，死死锁在舒宇奇身上，那股子冷冽的压迫感，几乎要将人钉在原地。舒宇奇被盯得浑身发毛，后背的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浸湿了校服内层的布料，凉得他打了个寒颤，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心底的不甘、怨毒和恐惧搅成一团，像无数只虫子在啃噬。可对上许温年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所有的狡辩和硬气都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调，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天发不出完整的话。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有嘲讽，有鄙夷，有看热闹，那些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教务处老师皱着眉，语气严肃：“舒宇奇，是不是你带头的？如实交代！”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舒宇奇的心理防线。他猛地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一般，“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动作过猛带得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教室里的死寂。

　　“是我又怎么样！”他梗着脖子，眼底满是破罐子破摔的戾气，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不就是欺负他几下吗？谁让他那么装，一副阴沉沉的样子，看着就恶心！”

　　这话一出，教室里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连教务处老师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吴毅靠在桌角，身体猛地一僵，垂着的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句“看着就恶心”像一把生锈的刀子，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带来一阵尖锐的钝痛。他攥紧了衣角，指尖泛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以此来压制住心底翻涌的屈辱和酸涩。

　　许温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缓步走到舒宇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能掉渣：“欺负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看来你是没把校规，没把学校的纪律放在眼里。”

　　他转头看向教务处老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老师，舒宇奇带头多次霸凌同学，性质恶劣，证据确凿，还有这几位参与的同学，恳请学校按照校规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教务处老师点了点头，脸色严肃地看向舒宇奇等人：“你们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舒宇奇看着许温年冰冷的眼神，又看看教务处老师严肃的表情，心底的恐惧终于彻底蔓延开来。他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师带着自己和几个跟班，一步步走出教室。

　　教室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纸巾，还有桌板上那几道刺眼的刻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闹剧。

　　赵琴琴和严芳走到吴毅身边，脸上满是愧疚：“吴毅，对不起，我们……”

　　吴毅缓缓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懂，有委屈，有酸涩，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他看着眼前两个红着眼眶的女生，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别人，说出这两个字。

　　许温年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眼底的寒意渐渐褪去一丝，他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带上门，转身离开。阳光落在他挺拔的背影上，勾勒出一道温暖的轮廓，也悄悄照进了吴毅心底那片尘封已久的黑暗里。

　　教务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舒宇奇等人垂头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慌乱和不甘，教务处主任坐在办公桌后，脸色严肃得能滴出水来。

　　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李季玫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来，妆容精致的脸上满是怒火，眼神像刀子似的扫过全场，最后精准地落在角落里的吴毅身上。

　　没等任何人开口，她上前一步，扬起手，“啪”的一声脆响，狠狠甩在了吴毅脸上。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吴毅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泛起一丝红，头发也乱了，整个人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怔怔地看着地面，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只剩下麻木的死寂。

　　“你个没用的东西！”李季玫指着他的鼻子，声音尖锐刺耳，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毒，“为什么别人不被欺负，偏偏就欺负你？！你就不会找找自己的原因吗？！”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满是嫌弃和不耐烦：“整天死气沉沉、阴着脸，谁见了都觉得晦气！有什么事不知道跟我们说，就知道自己憋着，现在闹出这种事，丢不丢人？！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办公室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想到，吴毅的母亲进来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孩子，而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打骂指责。

　　舒宇奇的家长也在一旁，见状悄悄松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教务处主任皱紧眉头，连忙上前制止：“家长，你先冷静点，孩子受了欺负，咱们先问清楚情况……”

　　“冷静？我怎么冷静？”李季玫猛地转头，连主任都不放在眼里，“都是他自己不争气！要是他能开朗点，能跟同学好好相处，能少给我们惹点麻烦，能出这种事吗？！”

　　她转头看向吴毅，语气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我告诉你吴毅，这事你自己看着解决，别指望我们给你撑腰！要是再敢给我惹事，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吴毅靠在墙上，半边脸颊火辣辣地疼，比脖子上的伤口还要疼上百倍千倍。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只有肩膀在微微发颤，像一只被全世界抛弃的困兽，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刻薄的话语，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将他好不容易生出的一点暖意，彻底碾碎成灰。

　　就在这时，一道冷冽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里的窒息：“欺负人还有理了？受害者反而要被指责？”

　　众人转头看去，许温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眼神冷得像冰，死死盯着李季玫，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愤怒，“有你这样当母亲的，难怪孩子受了委屈，宁愿自己扛着，也不肯跟家里说。”

　　李季玫被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要发作，却对上许温年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许温年没再看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的文件放在桌上，声音冷硬：“主任，这是教室监控录像的备份，还有几位同学的证词，舒宇奇等人多次霸凌吴毅，证据确凿，请求学校依法依规处理。”

　　他的目光扫过吴毅苍白的脸和红肿的脸颊，眼底的寒意瞬间翻涌，却终究只是抿紧唇，没再多说一个字。

　　吴毅缓缓抬起头，看向许温年挺拔的背影，眼底的麻木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眼眶里悄悄打转。

　　教导主任点开监控视频的瞬间，办公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李季玫死死凑在屏幕前，双手抱臂，原本满是不耐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坐等看儿子惹事证据”的冷硬，可视线落在画面上时，那股嚣张气焰瞬间僵住了。

　　屏幕里的画面很清晰——不是教室，是厕所长长的走廊，镜头正对着隔间门口的区域。舒宇奇带着几个跟班，把吴毅堵在角落，抬手就推得他踉跄倒地。吴毅挣扎着想爬起来，又被人狠狠摁住肩膀，膝盖被迫磕在冰冷的地砖上，疼得他浑身发颤。

　　“跪好！装什么清高！”舒宇奇的声音透过音响传出来，嚣张又恶毒，伸手就去扯吴毅的校服外套，“不是喜欢装死吗？脱了衣服给大家看看，是不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吴毅拼命挣扎，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却抵不过几个人的力气，外套被扯掉扔在地上，后背裸露在外。有人拿着马克笔，在他背上胡乱涂画，那些不堪入目的侮辱性词汇，一笔一划写在苍白的皮肤上，刺眼得让人喘不过气。

　　还有人围着他辱骂、推搡，甚至抬脚踹他的小腿，逼他学狗叫。吴毅死死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只是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眼底满是绝望和屈辱。

　　李季玫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刚才的嚣张跋扈荡然无存。她看着屏幕里被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儿子，看着那些人肆无忌惮的恶意，眼眶瞬间红了，鼻尖发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终于知道，儿子那些沉默、那些伤口、那些深夜里压抑的呜咽，从来都不是“矫情”，而是真真切切承受着她无法想象的痛苦。可这份心疼刚冒出来，就被羞愤和怒火盖过——她的儿子，竟然被人这样欺负，这么没用，这么狼狈！

　　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李季玫猛地转头看向吴毅，眼神里满是混杂着心疼、愤怒和怨怼的戾气，抬手就扬了过去，嘶吼着：“你怎么这么没用！不知道反抗吗？不知道跑吗？任由他们这么欺负你！”

　　“住手！”教导主任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拽开，脸色严肃到了极点，“李女士！你看清楚监控！是舒宇奇他们主动霸凌吴毅，孩子是受害者！你怎么还能打他！”

　　李季玫被拽得一个踉跄，手腕传来阵阵刺痛，却依旧红着眼嘶吼：“他是受害者又怎么样？这么没用，不欺负他欺负谁！”话虽这么说，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眼底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打转。

　　吴毅靠在墙上，看着监控里的自己，又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母亲，心底一片荒芜。脸颊上的痛感还没散去，此刻母亲的指责，比舒宇奇的拳头更让他难受。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绪，连呼吸都变得麻木。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撞开，舒宇奇的父母带着几个跟班的家长冲了进来，一进门就嚷嚷：“主任！这事儿肯定有误会！我家孩子那么乖，怎么可能霸凌同学！”“就是！说不定是吴毅先惹的事！”

　　舒宇奇的母亲一眼看到站在角落的吴毅，立刻冲过去，指着他的鼻子骂：“是不是你陷害我儿子！我家宇奇那么好，怎么会欺负你！”

　　李季玫见状，积压的怒火瞬间找到了宣泄口，也顾不上刚才的心疼，立刻迎上去，和舒宇奇的母亲吵了起来：“什么陷害！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你儿子带头欺负我儿子！你们还有脸来！”

　　“监控？监控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你儿子自愿的！”

　　“你放屁！”

　　两个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其他家长也跟着附和争吵，办公室里瞬间乱成一团，辱骂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彻底打破了刚才的死寂。

　　教导主任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嘶吼道：“都给我闭嘴！这里是教务处！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震耳欲聋，争吵声瞬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愣住了，转头看向脸色阴沉的主任，不敢再吭声。

　　主任深吸一口气，指着监控屏幕，语气冷硬到了极点：“监控拍得清清楚楚！舒宇奇带头多次在厕所、教室霸凌吴毅，逼迫下跪、脱衣服、辱骂、涂画侮辱性词汇，性质极其恶劣！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他看向舒宇奇等人的家长，眼神锐利如刀：“你们现在看看监控，看看你们教出来的‘乖孩子’，干了什么畜生不如的事！”

　　舒宇奇的父母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凑到屏幕前，看着监控里儿子嚣张跋扈的模样，还有吴毅绝望无助的样子，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脸上的嚣张气焰彻底消失，只剩下慌乱和难以置信。

　　舒宇奇站在一旁，看着监控里的画面，又看着父母震惊的眼神，心底的恐惧终于彻底蔓延开来，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监控里隐约传来的辱骂声，和家长们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一片压抑的氛围。吴毅靠在墙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眼底依旧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不堪还要被放出来……

　　吴毅双眼空洞地望着地面，瞳孔里没有丝毫光亮，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在原地。耳边的争吵声、母亲的嘶吼声、家长们的辩解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嗡鸣，像无数只飞虫在耳边打转，却激不起他半点反应。

　　监控屏幕上的画面还在播放，那些屈辱的、撕心裂肺的瞬间，一遍遍在眼前重演——被摁在冰冷地砖上的疼，衣服被撕扯时的羞耻，后背被马克笔涂满污秽词汇的灼烧感，还有被逼着下跪时，膝盖传来的刺骨寒意……每一幕，都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鲜血淋漓。

　　他拼命想要忘记这些，拼命想要把这些烂事埋在心底最深处，再也不触碰。他以为住院就能躲开，以为忍气吞声就能平息，以为只要自己活得像个透明人，就能逃过所有恶意。可现在，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所有的不堪都被摊在阳光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教导主任的严肃，母亲的暴怒与指责，舒宇奇家长的慌乱与狡辩，还有那些若有似无落在他身上的、带着同情或鄙夷的目光……每一道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让他无地自容。

　　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要让他承受这些？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不肯给他留？

　　吴毅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指尖冰凉得像冰，牙齿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血腥味，才勉强压制住喉咙里想要溢出的呜咽。他缓缓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眼眶，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瞬间蒸发不见。

　　内心的绝望像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他感觉自己像坠入了万丈深渊，四周一片冰冷，没有光，没有温暖，也没有救赎。

　　他只想消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样，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些痛苦，再也不用承受这些屈辱，再也不用听到那些刺耳的声音了。

　　办公室里的喧嚣还在继续，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蜷缩在角落，被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包裹着，一点点沉沦，再也爬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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