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社会，但S级人形封印物

　　地下停车场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维利斯特哽了好一会儿，他知道把方雪霁带回来会有麻烦，但从没想过这个麻烦包括被喊妈妈。

　　他费力把方雪霁从身上扯下来：
　　“如果你喊我爸爸，我都可以勉为其难地应一下，但是、但是这个妈妈……实在是太为难了。”
　　“方，我不是你妈妈。”

　　“怎么会？”方雪霁摆着手指数，“你在王庭，是聪明的，漂亮的，还对我偏心，你不是妈妈还能是什么？”
　　“爸爸？不，我爸爸不是什么好人，好像是个……呃，混蛋？”

　　“谢谢你的夸赞和认可……”维利斯特无奈至极，“但我真的不是你妈。”
　　“妈妈必须是女性，只有女性的子宫可以孕育生命。”

　　“子宫？”方雪霁茫然。

　　维利斯特一巴掌糊上自己的脸，这不是他空口说两句能说明白的事情。把车停好后，他拉着方雪霁上楼，打开306的房门，丢给方雪霁一双新拖鞋后，先一步钻进书房。

　　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后，维利斯特从书房里竟然拖出了一面白板，上面贴着两张人体解剖图。
　　他着重敲了敲两张图的腹部：

　　“看到了没？这是男性解剖图和女性解剖图，男性的生殖系统和女性的生殖系统是不一样，只有女性，女性！这里会有孕育生命的子宫。”
　　“我——”维利斯特指了指自己明显的喉结，好歹是没脱裤子，“我是男的，我绝对不可能生你。”

　　“是哦。”仅需一点儿具象引导，方雪霁就想起来了。

　　不仅如此，他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上过学的。很久以前，也曾有其他人在他面前授课，只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可是，如果这个叫维利斯特的男人不是妈妈，那份偏心不就又找不到理由了吗？

　　见方雪霁又一脸沉思，维利斯特怕他又擅自得出什么奇怪结论：
　　“你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我还是在想你为什么对我的态度特殊。”
　　这个问题对方雪霁很重要。
　　就算维利斯特不是他的妈妈，也可能是妈妈之类的角色。如果是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地袒露一些问题，比如关于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但如果不是，维利斯特对他的特殊是抱有其他目的的，他就要小心谨慎，保护好自己。

　　闻言，维利斯特冷笑一声：
　　“如果你说的态度特殊，指的是我还费劲力气把你拖回来——那是因为你欠我钱。”

　　“嗯？？”

　　维利斯特：“我说过了，那单悬赏不便宜，更何况它二次异化成了C级。只要把它拿去交任务，我们都能得到一大笔钱——可你一个人把我们交任务的材料给吃了。”
　　“你说，这样来算，你是不是欠了我一大笔钱？”
　　“如果我不把你带回来，谁来补偿我的损失？要是别人问起其他队员的死亡，谁给我作证？”

　　方雪霁汗颜。
　　那只富含法力的甲虫实在太香了，他当时根本没有余力多想就吃了，现在才后知后觉那只甲虫还有别的价值。

　　他默默往门口退了点儿：
　　“你应该不会找机会把我卖了换钱吧？”

　　“当然不会。”维利斯特皮笑肉不笑，“榨取你的劳动力更划算。”
　　“你身手不错，抗冻抗饿，免疫污染，现在还成了修行者，最主要的是脑子不错，能自己找出C级封印物，该杀人的时候也很果决。”
　　“有这么多长处，活着帮我做事，不是比死了拿去卖更有价值吗？”

　　“正好，我是医疗后勤，是指挥，正需要高度服从我的指令、有能力完成我的指令的队友。”
　　“等进城之后，我会去给你办一个猎人身份。到时候，无论是你独自完成任务还是我带你，所有进你口袋的赏金，我都要抽三分之一，直到你把欠我的钱还上。”

　　方雪霁想了想，点头：“行。”

　　还不还钱其实对他来说没有意义，比起那点儿礼仪道德，他更看中的是在还完钱这段时间里，维利斯特会带他做任务挣钱。

　　如果有维利斯特，不仅意味着他能学到人类的生活方式、降低别人对他的警戒怀疑，更意味着他可以跟着维利斯特，掌握一门挣钱生活的能力——
　　如果真的学会了挣钱，维利斯特之前抽走的钱有什么可惜的呢？
　　就当做学费，也不错。

　　相互利用、索取价值的关系好懂多了，方雪霁换了拖鞋，正式走进这间屋子。

　　餐桌、椅子、吊灯，茶几、沙发、柜子……他的目光略过屋子里的各种东西，坚硬的、柔软的质感通过手指传达大脑，反馈成一件件家具的名称。
　　除了一些金属材质、一看就很“机械王庭”的东西，方雪霁好像都认得出来。

　　他以前也是住在这样屋子里的人类吗？

　　维利斯特又去另一个房间翻箱倒柜，翻出一套新衣服，放在卫生间的毛巾架上：
　　“进城要办手续，我们最近在这里修整。”
　　“现在，我要去做饭，你先进去洗澡、换衣服。你别穿着你那一身掉血渣的衣服在我屋里乱晃，我待会儿又要拖地。”

　　方雪霁：“血怎么了？你嫌弃血？你身体里难道没有血吗？”

　　“那哪儿能一样？”
　　维利斯特把方雪霁丢进卫生间，
　　“那嘴巴和屁股还都是人身上的肉呢，你能擦完屁股的纸用来擦嘴吗？洗脸和洗脚能共用毛巾吗？别用你那个奇怪的脑子思考了，赶紧按我说的做就行！”

　　砰！
　　卫生间门在方雪霁面前合上。

　　方雪霁想起来了，但又没完全想起来，只好按照维利斯特的指令在卫生间里打转——
　　这是固定的盆子，瓷的；这是镜子，里面这个和其他人长得相似、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是他自己；毛巾架上衣服和毛巾。
　　……那水呢？

　　方雪霁蹲在地上绞尽脑汁一分钟，奈何这里太陌生，记忆没有浮现。

　　他没办法，只好悄悄溜出去，看见维利斯特站在似乎是厨房的地方。

　　维利斯特很快觉察，回头：
　　“嗯？又怎么了？”

　　“水，在哪儿。”

　　“……”

　　维利斯特只好进去给方雪霁介绍一遍怎么调冷水、热水，哪个是沐浴露，哪个是洗发露。
　　末了，他不禁又问：
　　“那穿干净衣服之前得先把身上的水擦干，知道吗？”

　　方雪霁：“……想起来了。”

　　维利斯特：“……”
　　这么基础的事情都得说一遍才能想起来吗？
　　那你杀人是怎么无师自通的？

　　维利斯特无奈：“算了算了，就当是头一回，我全部教你一遍吧。”
　　“现在，你自己把你这一身衣服全扒了，坐到浴缸里去。然后我做什么、怎么做，你就看着、记好，以后自己干。”

　　方雪霁：“好的。”

　　脱衣服倒是很简单的事情，方雪霁就位后，便抬起头看维利斯特。
　　明明按照维利斯特刚才教的，洗澡前也没有太多准备工作要做。但维利斯特站在旁边，就是一直眼睛看天花板看地板，手也动动这、摸摸那，一副很忙的样子。

　　其他刚重逢的事物他不记得，维利斯特他还算是认得的，这人在C级污染区里都没有这样“忙”过。
　　方雪霁福至心灵，想到就问了：
　　“你是在尴尬吗？”

　　“……”维利斯特把目光掰过来，正视方雪霁，生硬地提起微笑，“怎么会？男女才有别，我们都是男的，有什么好尴尬的。”

　　是吗？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方雪霁没有追问。

　　他低下头，任由维利斯特把洗发露糊到他头上，搓出一堆白色泡沫。

　　他捻了一点儿在手上，泡沫一碰就碎。他觉得这东西应该很香，但他没闻到。

　　目光下移，他看向自己手腕。

　　“这里……是不是该有什么东西？”方雪霁喃喃问。

　　“哪里？”
　　有泡沫浮在水面上，维利斯特终于能轻松一点儿地低头，看见方雪霁指的是自己的手腕。少年皮肤苍白得病态，两只手的手腕上都有红得发紫的勒痕。

　　除了手腕上，其实方雪霁身上也有，交叉在前胸后背。

　　这是方雪霁之前那身衣服上的黑色松紧带留下的痕迹，维利斯特之前就注意到了。
　　他当时还在心里嘀咕，觉得这东西不会把人绑得喘不过气吗？但那时正在行动中，他又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御寒手段，便什么也没说。

　　“有那个黑带子啊，你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维利斯特语气随意。

　　“带子……对，有根带子。”
　　“束缚带。”
　　方雪霁喃喃着，一会儿左手握右手手腕，一会儿右手握左手手腕，忙了半天，发现两个手腕不可能同时被握住。
　　他一低头，发现不止是手腕，他的脖子，胸口，大腿，脚上，也不可能被他两只手同时握住。

　　一种莫大的恐慌包裹了他。

　　他感觉好像要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出来了，像黑色的洪水，潮湿，浑浊，铺天盖地。
　　一旦被卷入，所有声音便都会被扼杀，空余冰冷的液体灌入口鼻，从喉管到五脏六腑都是辛辣疼痛的，任何挣扎都失去意义。

　　他必须要阻止这一切，他不想伤害任何人。

　　他必须要控制他，他必须要囚禁他，无论用什么方法都可以，总之不能让他离开那里——

　　“方雪霁！”

　　一声呼喊在他耳边炸响，有人用力擒住了他的手。

　　他一下子回过神，涣散的目光逐渐集中。他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腕上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血痕，而他指甲缝里没来及被水流带走的皮肤组织，证明了他自己就是凶手。

　　抬头，维利斯特紧张地注视着他：
　　“你怎么了？？”

　　方雪霁猛地把他的手甩开：
　　“离我远点！”
　　“要绑住，要关起来，要封印……我的棺材呢？”
　　“会死的，会死的……不然你们都会死的……别碰我，别碰我……我的束缚带去哪儿了？完了……全完了……”

　　维利斯特被甩得后退两步，左耳上的那只耳坠突然开始发烫，激得他瞬间心一沉。

　　他的耳坠，是那个男人送给他的。他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件S级抗污防具。
　　现在，耳坠发烫，意味着这里有污染，且是很严重的污染。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

　　方雪霁现在这个状态……太像是封印物失控了。

　　可方雪霁不是个活人吗？

　　不，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现在到底怎么办？难道他要像灭活其他异化活体一样，杀死方雪霁吗？

　　对着方雪霁那张脸，维利斯特下不去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