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再就业指南

　　再三犹豫之下，司雾还是败给了酸菜鱼的魅力。

　　她推门而入，但没先找个位置坐下，而是认真看了一下挂在收银台上方的菜单价目表，确认价格是正常水平之后才坐下。

　　这家店的生意还不错，来的人很多，打包的也不少。

　　司雾认真在便签本上撕下一页来，唰唰写完之后又在本上写了点单的内容，这才抬手让侍应生过来。

　　她先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摆了摆手，又双手递上写好的纸条然后正常扫描付款，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个侍应生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直到酸菜鱼上桌，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当做残障人士特殊照顾了。

　　这分量，估计够三个人吃的，而她只是点了小份酸菜鱼加米饭的单人餐。

　　享受到不该享受的特殊待遇，司雾有点心虚，一个劲儿的埋头吃饭，不敢和店内的侍应生有眼神接触。

　　不过这家酸菜鱼的味道确实还不错，有地球饭店的味道，以后估计可以经常来迟了，司雾很快吃下半碗米饭，正在思索要不要让侍应生帮忙打包带回去当做明天的口粮。

　　还没来得及挥手，余光就瞥见了门口一个修长的熟悉身影。

　　转头时，沈牧羽已经拉开玻璃门，径直往司雾的方向走来。

　　完了，债主上门了。

　　沈牧羽在她对面坐下，视线从她身上落到面前的酸菜鱼最后又瞥向桌面被司雾撕下的便签纸，顺手抄起来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那是一张借条。

　　【本人司雾今通过手环扫描方式借沈牧羽荒星币32元整，承诺将会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工作，并在拿到工资的第一时间进行偿还，如三个月之后仍然未还，可由债权人向相关部门举报，本人愿承担一切法律责任。】

　　司雾先斩后奏，没敢抬头跟他对视，但听到了脑袋顶上传来的笑声，很短促的一声气音。

　　余光看到他把那张纸仔细对折好放到制服的内侧口袋里，这才装乖扮巧的抬头。

　　“没写利息，那我就当场收了。”

　　不给司雾反应的时间，沈牧羽回头让侍应生多加了一份米饭，那侍应生也的确很有眼力见，麻溜儿地端上后小心翼翼地站在本步开外低声询问。

　　“沈指挥，是指挥部有什么指示吗？还是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材料证明，我马上去...”

　　侍应生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牧羽冷冷地打断了，“只是吃饭。”

　　听到这个回答，侍应生先是一愣，而后松了口气，连鞠了几个躬表示如果有需要随时叫他。

　　司雾还很奇怪，就算沈牧羽有对荒星有实际控制权也不至于这么令人闻风丧胆吧，吃个饭还搞得店家如临大敌，直到无意中一瞥。

　　她见到了安心。

　　正挽着男友的手站在店门口，似乎也在纠结要不要进这家店吃晚饭，看见司雾时还挂着笑脸打招呼准备往里进，但眼风扫到对面那人的背身时，笑容瞬间僵住。

　　两人几乎是掉头就走，没有任何留念。

　　司雾也看出了门道。

　　安心这会儿已经下班，所以把原本的制服换成了自己的便服，但沈牧羽依然是穿着制服进店，这倒也难怪店家会误认为他是来执行公务的了。

　　司雾在便签本上写。

　　【你还没下班吗？】

　　沈牧羽看了眼，眉头很轻的一皱，“下了。你嗓子，还没好吗？”

　　司雾把医生的话如实转达，他这才把话头转移，“你吃完了？”

　　顺着他筷子的动作往自己面前看了一眼，自己的酸菜鱼怎么就剩下一半了！

　　这么大的分量，司雾铆足劲吃了半碗饭也只让酸菜鱼受了点皮外伤，沈牧羽一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鱼怎么就半身不遂了！

　　他吃这么多居然还要自己偿还全款，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司雾连忙摇头，跟他较劲儿似的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夹，最后两个人吃饱喝足，一起走在回宿舍区的路上消食。

　　几乎每隔两条街道就会遇到指挥部的夜巡部队在巡逻，看见沈牧羽路过都会全数原地站定敬礼，“老大！”

　　那声音，那架势，那社死程度。

　　周围路过的群众听到声音都会往这儿看一眼，司雾只能把头缩回胸口，就差在脸上写我们不熟四个字了。

　　熬过几条尴尬的街，沈牧羽还算有绅士风度的把人送到楼下。

　　不巧迎面碰上送东西的商场经理，原本就气喘吁吁累到不行的脸在看到沈牧羽走来的瞬间煞白，整个人僵在原地。

　　沈牧羽扫了眼在楼下密密麻麻堆成方阵的一堆精品袋，脸色阴沉。

　　“谁给的通行证？”

　　非指挥部人员禁止进入宿舍区，违者将会被视为意图窃取重要信息和伤害战斗人员移交司法部门处理。

　　经理马上把口袋里的临时通行证双手奉上，生怕晚一步就要蹲在大牢里思考自己剩下的人生了，“唯一女士申请的临时通行证，由于物品繁多，所以通行时长是两个小时。”

　　沈牧羽检查了一下真伪就还给经理，冷冷开口，“你还有十分钟离开宿舍区，搬完了吗？”

　　经理连连点头，“最后一趟，都在这儿了，我马上离开。”走之前，还对司雾投以一个深表歉意的眼神。

　　沈牧羽扫了眼地上堆成山的东西，又看了眼心虚的司雾，“去开门禁，我帮你拿上去。”

　　本来想说自己可以的，但还没来得及拿便签本，沈牧羽就已经卷起两节袖子双手拎起四五个袋子走到门口，司雾只能小跑着上前刷开门禁，在楼下抵着门看他来回运了四趟。

　　唯一的心倒是细，所有生活用品包括什么锅碗瓢盆水壶电脑全都买齐了，还都是最新款的。

　　沈牧羽站在玄关处环视一圈，才缓缓开口，“这两天先治嗓子，其他的不用考虑，你的能力适合待在指挥部，没必要病急乱投医，但你可以先想想要做什么。”

　　司雾乖巧点头，但在送走沈牧羽之后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

　　分明是想让她留在指挥部替荒星做事，从唯一嘴里说出来就是那么的温和有说服力，但到了沈牧羽嘴里就像变了个味儿的命令，好重的官味。

　　*

　　收纳整理的过程，其实是很治愈的，可以完全放松身心思考问题。

　　和唯一逛商场时，她见到了很多十几岁的孩子结伴在外玩，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今天不用上课吗？唯一这才有些尴尬的开口。

　　其实荒星对于人们的学业看得不是很重要，很多人连最简单的写字都只是马马虎虎的程度。

　　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司雾不解，“为什么，你们家家户户都有矿脉，不是更应该送孩子们去接受教育吗？”

　　唯一也觉得有些无奈，很轻地叹了声气，“就是这个原因，大家才会觉得反正将来家里又不缺钱，舍不得送孩子去邻星上学受累，反正大家工作也不是为了赚钱。”

　　所以荒星没有学校。

　　如果想要学习，就需要去邻星花高价聘请家教老师，或者把孩子送到邻星以借读的身份深造学习。

　　首都目前也只有两家教育机构，还都只开设了一些绘画电影音乐等等才艺类班级，算是陶冶情操，没有正统的教育体系。

　　大家想学就学不想学就去从事一些不需要依赖学校知识的工作。

　　“荒星对用人有标准的只有指挥部。”

　　唯一把司雾拉到商场的落地窗前指着楼下正在执行公务的巡逻士兵，“你看到这些士兵，其实都是在邻星修完大学课程回来的，每一个人都是。”

　　所以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见到了邻星全球人民对建设星球的热忱和情怀。

　　以及，知识的重要性。

　　“难怪，不缺钱却如此热爱这份算不上完美的工作。”

　　其实她昨晚就想和沈牧羽说的。

　　但是自己的工作计划并没有做好初步的计划雏形，所以还是没有先开这个口子。

　　-

　　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70平方的小空间被她收拾得治愈温馨，书桌特意被挪到了窗户边，想着发工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一束小小的鲜花放在阳光下。

　　司雾坐在书桌前，单手转笔努力回想。

　　毕竟小学教的那些东西离她太远太远了，只能凭记忆先把语数英的一些知识点先罗列出来再去细分到每一个单元。

　　好不容易把三年级之前的内容大概整理好，司雾这才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趁着休息看看窗外的景色偷着喘口气。

　　感觉自己在实施一个从无到有的过程，不敢想象当时的先辈们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尝试了多少方法，才让今天的她有捷径可走。

　　不敢歇太久，司雾正打算继续写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脆响，连续的，像是两块木头相互敲击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

　　那是从衣柜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有厨房橱柜里碗碟的碰撞。

　　刚想去查看一下情况，沉闷的咚咚声四面八方环绕在司雾周围。

　　像是低声道的震动频率，听上去特别诡异，下意识躲在桌下的司雾却看到自己刚换好的床裙，正在有节奏的左右晃动。

　　我靠！地震！

　　司雾内心回溯所有学过的地震自救知识，正在心中盘算逃生路线的时候，所有动静彻底消失，回归平静。

　　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难道是只是被波及到的余震？

　　不行！

　　得趁现在还安全马上到空旷的地方去！

　　司雾单手抄起沙发上的外套随手一披，下楼梯时几乎是三层一跃，连续几个急转抓着栏杆几乎直接原地弹跳起飞，一把拉开一楼大铁门直接冲了出去。

　　但，此刻她面前的，不是什么被吓到的围观群众，而是三辆密不透风的重型黑色装甲车，和三个分别背着近战武器、重型机枪还有远距离狙击枪士兵方阵。

　　重型装甲车不会停靠在员工宿舍区，这些士兵估计也是临时接到的集合指令，所以着急忙慌的往下跑才造成的楼体震颤。

　　看上去，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也许是场面太过压抑，又可能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军队的威慑力，司雾的心在狂跳。

　　三个方阵带队的领头听到动静都往司雾这边看了一眼，但又都转了回去，下达指令。

　　“集合完毕，出发！”

　　哨声落下，每个士兵都以最快速度登车按顺序极速驶离宿舍区，在司雾面前呼啸而过，掀起一阵裹满尘土和腥气的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总归是有好奇心的，更别说是把吃瓜基因刻在自己骨子里的地球人。

　　司雾跟着地上留下的痕迹一直走到市区中心，不少来往的人也都在议论这件事，似乎他们也很少见到装甲车在市区内出现。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司雾在便签本上写下问题，看着一个正在议论这事儿的面善的阿姨递了过去。

　　那阿姨看看司雾，又远眺了一下自己来的方向，似乎很小心，把人拉到近处用手挡着嘴靠近她轻声说，“听说这次星际巡查差点回不来，所以那群人又开始作妖了，绑了四五个刚加入指挥部的年轻孩子在城外说要祭天。”

　　【那群人？】

　　阿姨看了下便签，有些狐疑地上下扫视了一番司雾，“你应该是来旅游的吧这都不知道，就是那群反指挥部的神经病，在街上游行喊口号，动不动还搞什么正义袭击，就为了逼指挥部解散让荒星回归人民自主管理。”

　　这不就是地球上那群不要命的武装恐怖分子吗？

　　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主张，满口为了人民为了正义，实际上只是为了让自己的私利，到处通过暴戾手段制造社会恐慌。

　　【指挥部的几位长官都在那吗？】

　　阿姨点点头，指了个方向给她，“对啊，基本上都在那里，连武装队都过去了。”

　　坏了！

　　司雾鞠躬感谢阿姨之后一个猛掉头拼了命的往回跑，双脚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残影，阿姨原本还想多说些什么，结果却被风拂乱了耳边的卷发。

　　“嘿这孩子，也不用吓成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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