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墙玉碎

　　沈玉微让新任掌事嬷嬷在朝会前跪于殿心，捧着一卷黄绫。

　　“奉太后遗命，”老嬷嬷声音苍老却清晰，“国赖贤辅，凤印所指，即为宫规。”

　　萧彻眯眼：“何时立的遗命？”

　　“三日前，太后焚香七日，亲授慈宁宫密匣。”嬷嬷叩首，不卑不亢。

　　满殿寂静。谁都知道，太后那几日连笔都握不住。

　　可没人敢说破……因为那黄绫上，赫然盖着真正的凤印。

　　沈玉微垂眸不语。那印，是沈玉微昨夜从太后枕下“借”来的。

　　而所谓的遗命，不过是一张空纸，今日填上字，明日就能改朝纲。

　　“你步步为营，”萧彻盯着沈玉微，“连太后的名分都敢用。”

　　“臣妾只是，”沈玉微缓缓跪下，“让天下人知道，谁说的话，才算数。”

　　沈玉微跪在御前，双手捧着凤印。

　　“臣妾僭越多日，今日特来归还。”

　　萧彻盯着沈玉微，眼神深不见底：“你从不无故退让。”

　　“臣妾只求一事，”沈玉微抬眼，“设监政司，统理六宫事务，由陛下亲授职权。”

　　萧彻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你这是要名正言顺？”

　　“是。”沈玉微声音平静，“从前臣妾藏在暗处行事，如今想……光明正大管这后宫。”

　　圣旨当夜下达。监政司立于凤仪殿侧，掌印官由皇帝亲点，协理妃嫔任免、宫禁调度，权柄之重，前所未有。

　　云芝低声问：“小姐，为何非要这个名分？”

　　“因为现在，”沈玉微望着檐下铜铃轻响，“他们怕的不是我，而是我手中的规矩。”

　　沈玉微命人将监政司首月卷宗誊抄三份，送至三位中立嫔妃手中。

　　“陛下亲批，凡六品以上妃嫔，可阅非密档。”沈玉微当众宣布，声音清朗。

　　众人翻阅，发现连帝党宠妃的赏罚记录都毫无隐瞒。有人查到自己宫人被克扣炭例的案底，竟当场落泪。

　　“原来……真是有人管的。”

　　云芝低声急道：“小姐，那账里还记着您调药的事！”

　　“记着才好。”沈玉微端坐主位，“她们看得见的错，才信看不见的权是真的。”

　　三日后，两位嫔妃主动上书，请求将所属宫务并入监政司统管。

　　萧彻听闻，冷笑：“你用一本账，收了半座后宫？”

　　“臣妾只是让她们知道，”沈玉微垂眸，“跟您走，不如跟我活。”

　　沈玉微在新月卷宗中删去一条：某贵人私会太医，按律禁足三月。

　　沈玉微让云芝“无意”提起：“怎么账上没记？各宫都等着看呢。”

　　果然，三日后，中立嫔妃们聚在廊下低语。

　　“监政司也偏心？”

　　“还是……有人压了案子？”

　　沈玉微静坐凤仪殿，任流言四起。直到第五日，才当众召问掌事嬷嬷。

　　“为何不录？”

　　嬷嬷跪地颤抖：“是……是帝党那位贵人托了皇后求情。”

　　沈玉微轻轻抬手：“补上，即刻执行。”

　　又淡淡补一句：“从今往后，裁决在监政司，不在后宫枕边。”

　　萧彻听闻，冷笑：“你先放纵，再出手？”

　　“臣妾只是让她们看清，”沈玉微垂眸，“谁给的安稳，是谁在动摇。”

　　沈玉微坐在凤仪殿主位，指尖轻叩扶手。

　　掌事嬷嬷跪在殿心，额头渗汗。

　　“你说皇后亲自过问？”沈玉微声音不高，“一个禁足令，惊动了中宫？”

　　“奴婢不敢不报……”嬷嬷颤抖着，“凤印已落，可圣旨未下，贵人便被放了出来。”

　　沈玉微缓缓起身，走到嬷嬷面前：“所以，你听命于中宫，还是……这监政司？”

　　“奴婢……奴婢……”

　　“下去吧。”沈玉微打断，“明日调去冷宫管香火。”

　　当晚，新任掌事接任，第一道令便是：重审贵人私通案，加罚俸禄半年。

　　消息传开，各宫噤若寒蝉。

　　云芝低声问：“小姐，您早知道皇后会插手？”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沈玉微望着凤印映出的烛光，“谁碰我的权，谁就得……碎。”

　　沈玉微次日一早便领着众嫔妃去中宫请安。

　　沈玉微站在最前，深深一拜：“臣妾多谢皇后教导，昨日那桩案子，臣妾才明白……六宫和睦，贵在通融。”

　　满殿哗然。

　　谁不知道昨夜那贵人刚被重罚？可沈玉微说得真诚，仿佛真受了教诲。

　　皇后脸色发白，勉强笑道：“本宫……不过是提了一句。”

　　“一句便是恩。”沈玉微抬眼，唇角微扬，“原来中宫一句话，能救一人，也能定一规。”

　　沈玉微没说的是，这话已传到皇帝耳中。

　　萧彻听罢冷笑：“她这是逼你表态……是守规矩，还是当祸根？”

　　当晚，皇后闭门谢客。

　　而沈玉微在凤仪殿翻开新账本，写下第一行：“权不可私授，恩须自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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