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跑路

　　熟悉的声音。他转过身。熟悉的人。
　　“好久不见啊！”声音从右后方出现，“凉白开～”人在左后方来。
　　五官端正的青年自然而然地揽过了他的肩，他背着一个长方体压缩包，穿着轻便的休闲装，宽松的衣物遮不住修长而有力量的身形。
　　分明带着一身浓重的血气，却怡然自得得仿佛没有那么回事。
　　“……”隔了十几米就听到对方走路造出的动静，白凉初臭着脸一把拍开他的爪子，选择性地忽略了对方给自己取的外号，且没收着力道抬腿就是踢，脸上嫌弃意味十分明显，“你他妈刚从屠宰场出来？臭死了。”
　　“诶！”贺行瞬间蹦了出去，表情有点受伤，“怎么说话的！我这男人味儿，不帅吗！”
　　抬头只见白凉初不怎么友好的拳头和刀，刀尖指向一条非常偏离他家方向的道。
　　贺行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别介啊……哥们儿玩笑呢。”
　　眼看人认真的，他瞬间双手合十讨饶道，“留条活路！”
　　“今天不行，我没空招待你，”白凉初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赶苍蝇似的，“你的活路还能少？自己往废野找个低污染营地睡去吧。”
　　空气静了两秒。意识到什么的贺行停了脚，上下眼皮对峙着眯成缝。
　　“你小子背着哥们有新欢了？”

　　“？”

　　白凉初……感到莫名其妙。

　　“狂犬病前兆？那玩意不是早绝种了。”

　　“靠！”贺行憋不住笑，但还是重新迈步跟上了他。
　　“说真的啊——”他脑袋凑近，声音也放的轻，难得语气带上了严肃，“你丫摊上事了。”

　　“这叫什么事儿？”
　　家居机器人贴心地送上了冷冻过的水果味营养液，两管，被贺行眼疾手快地抽走了。
　　一口喝完俩。草莓味和柠檬味混在一起，其实有点酸了，他皱了脸，到自动制酒机那生成了杯随机口味的酒。
　　“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白凉初用清除剂弄掉了骨器上的污秽，顺便给它做了两遍日常保养，重新上了套昂贵的保质层。
　　这是一根长为一点零五米、握端直径5毫米的象牙白尖刺，握着的部分上刻密密麻麻五十七个小横凹槽，横部绕圈，展开可以看见它们呈十字型排列，增加了握感的同时也是骨器微缩的触发机关，凹槽中还藏有五十七枚针型暗器。
　　直觉气氛有点不妙。贺行咽了口唾沫，决定说完就走，省的等会儿对方发疯被当活靶子，他疯起来可不管自己是谁。
　　“那个03……是一代生化体里失控率最不稳定的。”虽然那么想，但他还是在沙发里摊着，抱枕被白凉初拿走了，他只能干巴巴交叉着双手，“忽高忽低。不过据我所知他失控率高了的情况也就出现过一次。
　　但他性能最好，运气也好，他的导师和主研究师扛着压力保下了他。他在投入使用第三年被强制休眠。”
　　“我能知道的就这些了，03本人我没见过，但我搭档说03很危险。你想想，被生化体评价为危险的生化体，能不危险吗？”
　　说到这他顿了顿，又道，
　　“不过这些话我也就说说，你自己多长个心眼就行了啊！我走了。”
　　“你搭档几号？”白凉初叫住了他，表情没什么异样，双手插在兜里，像是突然来了兴致。
　　贺行比了一个数字七。
　　白凉初让他留意一下09。贺行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很少看到这人一言难尽的神情了。
　　“嗯……”贺行卡了一下。“唉算了，到时候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说完他就立刻关上门走了。
　　有病。白凉初再一次感到莫名其妙。

　　送走人之后，他终于从兜里拿出了妈妈的数据条，开始进行细致的读取 。
　　其实不应该答应得那么草率。
　　不管是【剑】、【大雪】还是【灵芝】，他都不了解，明面上口碑倒是不错，但谁知道呢。研究院是个吃人的地方，一旦碰上，很可能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他妈妈给他留了不少东西。
　　数据是被多层加密的，布鲁斯代表的是研究院，他敢拿出来，就说明他有应对白凉初的后手。
　　况且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旧友情谊的份上，他还提醒了白凉初【剑】有请动里世界管理员的可能。
　　哪怕这个概率是万分之一白凉初也不敢赌。【剑】可以，那【大雪】呢？其他势力呢？妈身上太多秘密了，数据被解码可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在白斯燕已经毁掉了一部分。
　　他输入瞳纹和掌纹，去掉三层锁，打开了意识影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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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侧厅的墙壁光影交错，杂乱中带着有序。线排列组合、点聚拢，最终在各个角落汇成月白色的光源。室内正中央，一个坐在旋转椅上的女人站了起来。
　　她穿着白大褂，疲惫的神情抵不住眉眼温润如玉，微卷的栗发，是典型的古雅美人。
　　“妈。”白凉初轻声说。
　　白斯燕笑了笑。
　　“长这么大啦？”
　　她的孩子微微撇过头，但忍不住想要看她，于是又马上转了回来。
　　眼圈没红。就是左手非常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神有点低落。
　　“没事的，”她走近，苍白的手拂过白凉初的发梢，有粒子散去又聚拢的声音，像水波纹荡开来，“你应该想想现在。”
　　“……”
　　“我在系统里录入了一些问题的答案，你可以随时问，虽然不一定正确、不一定适合你、不一定适合你的时代，但是都是按我的经验来答的，所有都要你自己判断。
　　这是唯二属于我的、能给你留下的东西了。另一个你应该带在身上。”她笑了笑，“其他的都太庸俗，不足为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一直看着这样的影像，这段投影只有你能打开，所以只播放一次。
　　有些答案是注定只能由你自己去找的。”
　　十六年前的白斯燕温柔地注视着投影机，最后对着它弯起那双温润漂亮的眼睛。
　　“拜拜。小初。”
　　十六年后，白凉初看着她投射出来的深灰色眼眸，在投影消散的过程中缓慢地吐出告别的话。
　　“下辈子见，妈妈。”

　　——白斯燕在十六年前因基因病去世，享年28岁。
　　不管外界怎么说。
　　现在白凉初都只为她走的时候没有痛苦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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