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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当天晚些时候回到菱华殿时,齐如说她等了我好久。
“陛下没有知会任何人,今早只带了几个随身侍从就离开建章宫来汤泉驿了,娘娘你可知道?”
我告诉她早知道了,今天还差点被他砍。
“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是要做什么?”
“回娘娘,传闻朝中好象出了大事。”
我来了精神,想凑个热闹接着往下追问,她却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也罢,我吃我的饭。
筷子不叫筷子,非要叫成文邹邹的“箸”。小个子春梓把每道菜试完以后,用长长的箸仔细地替我分好,跪在对面时偷偷望我一眼。
一不小心刚好四目相对,他唬了个大红脸,连忙把头埋在胸前。
我把象教鞭一样的箸倒过来拿好,在他的脑门上轻敲一棒。
“鬼鬼祟祟地,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
他嗫嚅着,小声说:
“奴才只是觉得……娘娘生得真好看……”
说着说着这小东西竟然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果然好色之心人皆有之。
“是么?有眼光,我也一直都这么觉得。”
我很鲁地承认。
这下轮到小东西错愕了。好容易他才缓过劲来:
“娘娘跟普通人家的姑娘果然不一样。”
好吧,我就是一怪物。
出过如意儿的事,刚开始我也让人监视过春梓。他的底细我曾托六霰查过。一查发现小孩子很可怜,他父亲在七国之乱时追随叛王刘濞,叛乱平息后,母亲和哥哥都沦为了官奴。春梓在五岁上与他的家人分开,不知对于自己的身世还记得多少。
最好是什么都不记得。
几天前,是齐如从四十多个未足龄的小宦官里挑中了他。
我想起自己初次见到他的情景。我那时正在黑板上写字,他跟在齐如后面走进椒房内殿。
“这是皇后娘娘。以后要听娘娘的话,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吗?”
“是,春梓知道。”他答得脆生生地。
不过真的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我吃饭吃到一半,让他过来坐我旁边。
“春梓,你能不能弄到酒?”我小声地问他。
“可是齐如姐姐说过娘娘不能喝酒的。”
她那是怕我酒后乱讲话。
我不停跟她保证我是酒品好,酒量好,就算醉了德行也很好的三好生,再说这里的酒再厉害能有几度?可她左右不肯相信我。没办法只好在小春梓这里下工夫。
等下喝到小醉再去泡温泉……呵呵。
“齐如也要你听我的话,你难道忘了?”
“奴才不敢忘。”
“这才对嘛。我们不让她知道就好。”
我高兴地揽过他肩膀拍拍他的头。
最后一丝霞光炽尽,天色陡然昏沉许多,从小小的窗口里仍投进来返照的回光,把原本透明的雾气变得氤氲。我闻得到自己身上酒的味道,脑筋微微地麻痹着,周围是汩汩的泉水,暖烘烘地把我包裹起来。
舒服得好象磕了药以后睡在云里。
忍不住想要唱歌。
我小声哼着时断时续的旋律,从摇篮曲唱到麦兜,从soul 唱到all things bright and beautiful。
后来想想,我那时象是一只被丢到冷水里,让人点火煮起来的青蛙,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
等到发现已经晚了。
醉得似乎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头越来越沉了,脸上烫得厉害,我不再唱歌,因为喉咙发不出声音来。
三魂七魄在幽明一线间飘忽悠荡,我恍恍惚惚想起,是了,裴洛阳的身体是通过了ISO2001耐酒精认证的,但在这里把酒全喝下去的是阿娇的身体。
饶是迟钝如我,也开始觉得有点不妙。
人呢?怎么什么人都没有?——是我把她们都赶出去的?
搞不好就快要变成艳尸了,可泡温泉泡死……这死法是不是太华丽了点?
门开了,有风渗进来。雾气的另一方晃动着悠长迷离的人影,我放心了,还是有人在暗地里看着我。果然阿笃她们没办法把我放在这里不管不顾的。
抱歉,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努力朝着人影的方向伸出手去,直到什么东西铺天盖地涌上来,没过了头顶。
醒来时的第一个感觉是,丫的,肯定有人趁我迷迷糊糊的时候偷偷用垒球棍K过我的头。
痛得让我都宁愿那玩意儿不是自己的好了。
居然还有命在,真不容易。
不过……这又一次充分证明了天生我才必有用,地球和人类是需要我的……(注:不晓得大人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祸害遗千年,类似的比喻还有就算被冲进马桶一千次,蟑螂小强也还是会…… 洛阳:很久没人PIA你你不舒服?注:……那我回宿舍泡面。)
嗓子氧,忍不住咳了一声。我一只手撑着自己无限发涨中的脑袋,娇弱不胜坐不起来,只好从床上往外爬想要找我的救命恩人。依我看要么是阿笃,要么是琉璃,两个人一起把我捞起来的也有可能。
云文织金的帷幔被谁掀开了,我于是努力抬起已经重达一公吨的头,不看还好,一看吓得直往后躲。
“阿娇姐?”
目前为止有且只有两个人这样称呼我,刚好一男一女。
现在站在外面的是其中那个男的。
他这样问过后,起初眼底戏谑的笑意转为浅浅的困惑。
我则更加困惑地看着他——额滴神,这个人,这个人他好象衣冠不整啊……
汉代是穿长袍的,如果有人穿条裤子就上街是很猥亵的行为,换言之,裤子和短上衣是这个时代的内衣。
外头这个人就素穿成这德行。接下来他很不客气地坐在床边,很不客气地过来拽我的被子。
凭什么把被子给你?
我知道他是阿娇名正言顺的老公……导演,我刚刚才劫后余生,惊魂未定,能不能不要马上给我来嫩强的刺激啊?
“阿娇姐,你想把我冻死?”被子从他手里滑走,他愣了愣,大概没想到有这出,接着又露出一副凶相。
既然你是皇帝,好歹自称个“朕”吧?今天白天就因为这个我才没反应过来。
“陛下,久等了。”后面响起阿笃婉转的声音,我顿时如见亲人,只差一点就热泪盈眶。
阿笃捧着一叠衣服进来了。
这边的危机终于解除,他走过去,阿笃帮他把外袍穿在身上。
“是不是喝酒了?”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我啃着指甲盯着他的后背,半晌才意识到他是在问我。
“嗯,一点点。”
“胆子真大。你今天差一点溺死。”
“我知道——不过不是没死吗?”
等他穿好衣服走过来,我不自觉又往后挪了挪。
要再挪就该挪床下去了。
“为什么把人都撵出来?”
“你没必要知道。”
“那我猜……阿娇姐是老毛病又犯了。”他过来后侧坐在床沿。
老毛病?
“上次听说是把头撞到灯上。——阿娇姐,总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他的意思就是我跟“上次”一样,还是由于嫉妒,此情无可排遣,所以又要寻死?
被他说成这样我不想解释也得解释了。
“不是,我让她们出来是因为她们不肯和我一起泡汤。”
“那又怎样?”
“就只有我脱,她们不脱,……那我岂不是很吃亏?”我颇艰难地答道。
好象这个推论他理解起来也很艰难。
“我不懂,这有什么吃亏的。”
“不懂就别管了,总之我觉得日子还算好,我还不想死。——你来找我有事?”
“祖母一整天不肯见我。”他看了看后面的书案,站在那里的中年宦官于是拿了放在上面的丝帛卷轴走过来。他接了递到我手里,“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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