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忌虾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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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傀儡


      夷陵城。
      夷陵城四季如春,暖风常年拂过青石街道,吹动着市集上琳琅满目的货旗。来自四面八方的商队川流不息,酒肆茶楼里飘出诱人香气,客栈总是客满为患,这座因傀儡术闻名的城池,既滋养了兴旺的商贸与旅游业,也催生了扒手、乞丐和街头艺人,处处人声鼎沸,生机勃勃中藏着暗流。
      然人们提起夷陵城,最先谈论的永远是城主落柏特的神秘情人——阿达·洛芙莱斯。这位貌美的巫者以傀儡术闻名遐迩,常与城主并肩同坐。坊间笑谈:落柏特统治夷陵,而洛芙莱斯统治落柏特。

      商队在熙攘市集中缓缓前行。弄蛇人挥袖让蟒蛇起舞,猴子捧着铜锣对路人作揖,白熊笨拙地踢着蹴鞠,大象鼻绕铜管起舞……这光怪陆离的景象,让年轻镖师牛四目瞪口呆,险些勒不住缰绳。

      “不过是些三流把戏。”走惯夷陵的老镖师捋须笑道,“傀儡术本是巫术支流,可惜成器的太少。毕竟驯化生灵甚耗魂火,修为出色的傀儡师,早被招入权贵府邸作座上宾。”他提醒道,“会沦落街头的,多半只会驯一两具傀儡,白日卖艺,夜里就驱使它们行些偷盗刺杀的勾当。”

      灰鸦的黑色斗篷在喧嚣中纹丝不动,对这些奇景视若无睹。

      商队抵达驿馆,便是分别之时。

      青年镖师牛四看向了望乐,脚步踌躇,终是上前拍了拍她的肩:“王洛兄弟,保重!”

      牛四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阵嬉笑,几个相熟的镖师挤眉弄眼:
      “哎哟,牛四这是舍不得王洛兄弟啊?”
      “瞧他这耳根红的!不知道的还当是送小娘子出远门呢!”
      “回镖局记得给牛四留个窗——万一他半夜念着‘口诀’翻出去寻人呢!”
      牛四臊得满脸通红,攥着缰绳直跺脚:“滚犊子!老子这是江湖道别!”

      醉酒的记忆再次涌现,望乐只觉耳根一热。她回抱一拳,从喉咙里发出声:“兄…弟,保重。”

      牛四却是微微一怔——这声线清泠如泉,分明是女子音色。虽心头升起疑惑,却亦不敢再深看那双过于灵秀的眉眼,只慌忙垂首抱拳。

      老镖师赵叔早看出望乐乃女作男装,却始终未予点破。此刻他行至灰鸦身旁,抱拳道别时,亦压低声音提醒:“猎魔人阁下,夷陵城的夜宴……多加小心。”

      灰鸦微一颔首。

      按江湖惯例,猎魔人入城必受宴请。
      各地势力设宴招待猎魔人,明面上是借力除魔、交换情报,实则是将这群危险人物置于眼皮底下。而各地悬赏榜上总有些难缠的妖魔,猎魔人也可借此机会组队除魔。虽然灰鸦从不与其他猎魔人共狩,亦不缺席此类宴席,低调行事,不显独特。
      ………

      入夜,城主府的偏殿灯火通明。
      烛火摇曳间,盛满珍馐的琉璃盘与鎏金盏在侍女手中流转,鲜美的炙肉、晶莹的果脯、温润的羹汤不曾断过。歌姬抱琴轻吟,嗓音甜腻婉转,似蜜糖般缠绕在人声之间,为纸醉金迷的夜更添三分靡丽。是夜宴设华堂,城主与女巫洛芙莱斯皆未列席,府中总管代为主持宴席,宾客们却早已见怪不怪——城主风流不羁,而那女巫又姿容绝世,两人终日“对案画眉”,寻常场合自然难得一见。

      望乐身为随从,自是无缘正厅盛宴。所幸如今处境已非昔日奴人可比——她得以与其他猎魔人宾客的仆从同在侧厅用膳,随时听候主人使唤,不能贪杯,毕竟主人可能随时会离开,也可能会喝得大醉生事。见血是猎魔人的日常,就算闹出人命,府上的人也不会多管。

      透过帐帘,从偏厅亦可窥见宴厅正堂的靡丽风光。歌姬眉眼魅惑,侍女香肩明艳,宾客碰杯豪饮,谈笑风生间撩尽春色。连那远离宴桌不起眼的门廊角落处,亦摆放了两排面盆大小的乐鼓,每面鼓上都立着一位衣着单薄的舞姬,在方寸之地不停地旋转,动作单一却永无止境。

      “瞧见没?”旁边一个随从凑近低语,“鼓上那些,都是城主麾下傀儡师的手笔。”他扯出个暧昧的笑,“据说被精炼过的奴人,不止是舞姿,连再难的姿势也……”
      另一个随从会意低笑:“若非技艺高超的傀儡师,岂能将她们的身子骨调理得这般……柔韧?”后半句语意模糊在酒杯后,却引来一阵心照不宣的窃笑。
      “待会宴席散了,有看上的跟管事说一声就能领走。”
      “没被带走的呢?”
      “就在鼓上转到天亮呗!横竖也不知累——都是被施了术的活傀儡,比青楼里的姑娘还温驯。”
      ………

      一旁,望乐吃下的糕点霎时失了滋味,哽在喉间——鼓上起舞的倩影,竟是被施了术的奴人!

      一路以来,她见过衣不遮体的兽化奴人,见过在马棚与牲畜争食的奴人,见过挖石伐木的苦役,却从未想过有人会将活人炼成这般精致的傀儡——绫罗绸缎裹着的是空洞的躯壳,永不停歇的舞步踏碎的是残存的人性。或许,失去心智反而是种慈悲……

      从那些翩跹摇曳的身姿上收回目光,望乐默然退出宴厅,往外走去。

      出了宴厅,望乐专拣灯火阑珊处行去,只想寻个清净。不料穿过月洞门,竟撞见偏院中两名傀儡师在对饮斗法——他们口中喃喃轻语,灵活挥指,分明在操控同一具活傀儡。
      那是个身着胭脂色舞裙的女子,她舞步精妙,云袖翻飞,眸中却空蒙如雨后的古井。更令人心惊的是,她每完成一个舞姿,便有一件衣物翩然落地:先是绣金披帛,继而珠光外衫,如今连腰封也松脱下来,分别堆积在两位施术者足边——以落衣多寡定胜负,是傀儡师间的寻常作乐斗法。

      眼见那女子仅剩的素白里衣领口微敞,一段莹润肩颈已暴露在夜风之中,望乐急忙垂眸藏住眼中厌恶,转身欲走。

      “兄台留步。”傀儡师眼尖拦下来人,举杯相邀,“阁下既撞见这般雅事,何不共饮一杯?”

      望乐攥紧袖中微颤的拳头,佯装未闻。青袍者却倏然拦在月洞门前,玄色衣袖如夜枭展翼:“城主府夜宴,兄台.独行不语,怕是要让人误会是探子。”

      “王…洛…” 望乐强压喉间翻涌的涩意,拱手自报姓名。

      青袍傀儡师忽然眯起眼睛。他常年驯化奴人,太熟悉这种滞涩的语调——日渐失语的奴人,便是如此声线破碎。他嘴角微勾,暗暗施法,客气话语中带着不容抗拒之意:
      “王洛兄,月明星稀,何不过来共饮?”

      话音未落,望乐忽觉四肢僵硬,左腿不受控地迈向酒案,身子一沉便跌坐下去。

      傀儡师唇边浮起冷笑。常人魂火炽烈完整,纵是巫者想要操控神志清明之人,也如逆水行楫,稍有不慎便会遭魂火反噬,自毁根基。但奴人不同——他们的魂火早已破碎如风中残烛,与驯兽无异,最易被傀儡咒如丝线般缠缚操控。

      见望乐这般反应,另一傀儡师也醒悟过来,抚掌笑道:“既有美酒,岂可无佳人相伴?”他指尖轻抬,那眼神空洞的傀儡女子便碎步挪来,虽神情木然,身姿却娇柔如柳,堪堪跌坐在望乐膝上。

      二人相视一笑,互以轻佻言语继续斗法——那女子在咒语的操控下扭动腰肢,她神情空洞如人偶,眼波却流转着违和的媚意,娇柔的身躯缠上望乐的双腿,纤指划过粗布衣衫,冰凉的唇瓣贴上面颊,又游移至颈间,细碎的呻吟自喉间溢出,每声喘息极尽撩拨之意。
      惊骇间,望乐心头猛地一沉——她的手掌竟也不听使唤地抚上女子光洁的背脊。指节僵硬如提线木偶,却精准地沿着脊柱曲线缓缓下滑,指尖所及之处,布料褶皱随之起伏。
      她拼命想要抽回手臂,却连弯曲指节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指尖在那具温热的躯体上游走,抚摸,揉搓……自然不是情难自矜,而是意志失控。

      那女子柔若无骨的身子贴了上来,温热的吐息带着诡异的香气,她矮身向下探去。

      望乐猛地抽了口气——她必须做点什么!

      不,冷静。潜意识告诉她,她必须舍弃抵抗的念头。落入陷阱的独狼,当利爪被铁刺勾穿,挣扎只会让伤口更深。把腿咬断,是唯一的生路。
      意志,傀儡师操控着她的意志。
      不管是催眠还是巫术,针对的是她的自我意志——那这玩意就得弃舍掉!

      这并不难。望乐从不觉得自我意识有多重要。
      雨水落下前,眼皮会先闭上。高手在看清暗器前,手已接住飞镖。当剑客对决,当野兽扑来——若真要等眼睛看见,大脑分析完,向肌肉发出指令,自我意识再权衡一下该用多大力气,或是先迈哪条腿……太迟了!你死掉了。再也没有进化的机会。
      不,真正救你性命的,是你“无意识”间就已做出的反应。可见,即便抛开自我意识,大脑深处仍有某种东西在进行最原始的感知、侦察四方,即使——你意识清醒时蠢得不知先迈哪一条腿。

      舞姬柔软的腰肢紧贴上来,纤指勾住了望乐的裤腰,娴熟地撩拨掰扯,解落不过是轻易之举。

      望乐闭上了双眼,不再跟傀儡师争夺这具躯壳,甘愿将自己彻底交给潜藏的原始本能——即使自我陷入黑暗,仍有别的东西会接管,或许是大脑的底层逻辑,或许是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它必定运行速度惊人,才能在转瞬间对威胁做出反应,应对兽化野人的扑杀……她只需要给它,一点点驱动。
      比如,想象被困陷阱的那只狼,就是她自己。

      铁刺勾住了她的身躯,鲜血淋漓,魂魄深处有什么东西,忆起了杀戮的快感。

      望乐空洞的目光,转向了最近的傀儡师——那根铁刺,喉间发出了一声低嗥。

      狼眼锁死傀儡师,只一瞬间,她身形暴起,抄起酒壶便砸向其太阳穴——颅骨与瓷器碰撞的闷响令人齿寒,颅骨那一端骤然昏阙倒下。她甚至没有转头,沾血的凶器已呼啸着又砸向对案的另一人。
      “砰!”瓷器碎裂声与骨裂声同时炸开。

      要说巫者为何多不修傀儡术,也因操控傀儡时,施术者也会被傀儡牵引着心神。当暗影袭来,他们总要慢上致命的一拍——直到剧痛穿透神经,一声凄厉的惨叫才终于撕裂夜空:
      “呃啊——!”

      没有停留多一刻,望乐抽身后便迅速离开,身影没入黑夜。

      ……

      僻静院落的凄厉惨叫,惊动了府邸中巡夜的侍卫。

      傀儡师的惨叫刚落,便有侍卫赶至现场。
      很快,成群的彪兵出动,训练有素的侍卫封锁要道,展开严密搜捕,四处皆传出甲胄与兵刃的铿锵之声——再怎么说,傀儡师也是城主府的门客,在府邸里伤及门客,不是暗杀,便是公然的挑衅。

      侍卫如潮水般涌向偏院。望乐在迷宫般的回廊间穿梭,身后追兵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像是有猎犬般的嗅觉。攀附门廊之时,她瞥见袖口沾染的血迹,想着是高估了自己逃跑的能力——就算她换下这套衣裳,被人找到,也不难探查到是谁落下的衣物。
      方才掌控身体的那股野性已然退去,理智回笼。赤手空拳对抗大群剽悍侍卫,其中或许还藏着更多傀儡师……这并非明智之举,望乐自知是送死。

      听着逼近的脚步声,望乐深知已无路可逃。
      她从藏身的阴影中缓步走出,不再反抗,任由冲上前的侍卫粗暴地将她的双臂反剪至身后,用绳索紧紧捆住。在被推搡着拖走时,她主动上报来历,从喉间说出两个字:
      “灰鸦。”
      只能指望灰鸦愿意来捞她了。毕竟这人连嗜魂鸟翅都能随手送出,赔偿两个傀儡师的汤药费于他而言,大概不过举手之劳——只要他愿意出手。
      ………

      很快,望乐被侍卫押进殿堂。膝弯处传来力道,她整个人重重跪在冷硬地砖上。

      她抬头望去,正座上的男子身着深紫锦袍,指尖轻敲鎏金扶手——是城主落柏特无疑。与他并肩同坐高位的女子,则令望乐呼吸一滞。那女子乌发如月华流泻,衬得冰肌玉骨愈发剔透,翡翠色的眼眸似深井幽湖,眸光流转宛若星子闪烁……阿达·洛芙莱斯的美人绝色,果然名不虚传。

      这场闹剧竟惊动了城主与他的女巫。

      更令望乐心惊的是右侧客席——灰鸦正执杯独坐,玄衣在烛光下泛着冷铁般的光泽。他竟早一步被请来此殿,此刻杯中酒尚余半盏。估计在搜捕她时,府邸侍卫便探查出她身份以及主子是谁了。

      “你的人?” 城主落柏特目光慵懒,掠了一眼殿下跪着的人,转向灰鸦。

      “嗯。”灰鸦应得平静,目光掠过望乐被绳索深勒的手腕。

      “伤了我府上两个傀儡师。”落柏特漫不经心地开口,同时微微侧首,含下美人洛芙莱斯递到唇边的一颗莹润的葡萄,“下手可不轻。”

      “城主见笑。”灰鸦晃着杯中残酒,"听说他们为了个舞姬争执——看来,是我的人赢了。"

      望乐倏然抬头。这话竟是要将斗殴说成风月争锋,连汤药费都要赖掉?

      “阁下的这位随从......” 阿达·洛芙莱斯忽而轻笑,乌丝发带无风自动,翡翠眼眸掠过望乐起伏的胸口与纤细脖颈,她唇畔笑意渐深,“好生秀气。”

      她纤手轻抬,侍卫立刻解开了绑着望乐的麻绳。

      没想到女巫大人貌美心善,竟就这么放过她了?望乐心里的暗喜还没维持片刻,就感觉浑身一僵——那种变成牵线木偶的感觉又来了,比之前更强烈,更不容抗拒: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的手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来,扯下了束发的裹巾。
      一头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发尾一直垂到腰际,几缕发丝贴在她苍白的脸颊旁,在烛光下泛着淡淡光泽。失去了头巾的遮掩,再看那纤细的腰身——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个女扮作男装的。

      接着,她像被操纵的舞姬般翩然旋转,飘至灰鸦座前。手指抚上他玄色衣襟,顺着胸膛线条缓缓下滑,整个人就要软软地靠上去——望乐死死闭眼,不敢看灰鸦的眼神,更不敢看自己正触碰哪里。

      “别闹。”灰鸦坐得挺拔,目如古井寒潭。

      一言落下,不知是呵止望乐的举动,还是轻斥女巫洛芙莱斯的暗中操纵。

      望乐猛地恢复知觉,连退两步跪坐在地。她低着头双颊乏红,黑发散在腰间,攥着裹巾的手指微微发颤,方才触碰过灰鸦的指尖仍在发烫——根本不敢细想方才她碰到了哪里,怎样的软硬触感。

      阿达·洛芙莱斯原本带着戏谑的眼神彻底变了。当侍卫禀报受伤傀儡师含糊地喊着"奴人"时,她只觉是可笑。而当下,她紧紧盯着跪坐在地上的身影——那魂火零落破碎,显然是个奴人无疑。
      可就是这样的残魂躯壳,竟能挣脱傀儡师的操控?而且,是两个傀儡师!

      “将此女留下,此事便作罢。”似是捕捉到芙莱斯的意图般,落柏特城主开口言道。他轻抚着玉扳指,目光始终缠绵在身侧佳人身上,仿佛只是随口赐下一件玩物。

      “若城主喜欢,她今晚就是您的人。”灰鸦衣袍微动,杯中酒水晃出泠光,“今夜月明,不知我能否跟美人共饮一宵?”他目光灼灼,凝视着城主身侧的阿达·洛芙莱斯。

      对上灰鸦的目光,阿达·洛芙莱斯眸光凛冷如霜。

      “放肆!”落柏特倏然抬眼,正欲拍案而起,却被一只莹白素手轻轻按回座中。阿达·洛芙莱斯倚进城主怀中,乌发如月华流泻在他襟前,声音柔似春水:"城主若是喜欢这丫头........"

      “美人误会了!”落柏特慌忙揽住她肩头,忽然对殿内厉喝:"全部退下!"

      顷刻间侍卫侍女如潮水退散,绢鞋踏过青砖的细响里带着训练有素的仓皇。最后一个离开的侍卫甚至不忘掩紧殿门——毕竟上月撞见城主跪着为女巫揉脚的新人,今早刚被发配去边关喂马。

      当最后一道殿门合拢的余音在廊柱间消散,高座上的落柏特城主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伟岸身躯无声地瘫进鎏金椅中。那双总是追随着洛芙莱斯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穹顶,连指尖都凝滞在虚握的姿态——原来边陲酒肆里最荒诞的传闻竟是真的。

      望乐死死攥住衣角,她恨不得什么也没看见!

      “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高座之上,传来阿达·洛芙莱斯的清冷话语。她缓缓起身,赤足踏过冰凉地砖,乌发在暗夜中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纤手执扇微抬,整座殿堂的烛火随之摇曳。

      “夷陵城风调雨顺,商路通达,欣欣向荣……"灰鸦执壶斟酒,目光掠过城主僵直的躯体,"你并不需要他。”

      洛芙莱斯执扇的手微微一顿。
      她料想过威胁、求饶、谈判,唯独没料到会是称赞。确实,她从不畏惧流言——既然流言说的本就是真相。能站在这个位置,炼个活傀儡实在算不得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

      “不够。”女巫翡翠眼眸虽杀意稍减,梁柱间却传来机括转动的细响。

      “城主为百姓驱妖兽、降魔怪……”灰鸦举杯向洛芙莱斯致意,明言庇护城中百姓的人是她,言语间早已将她视作真正的掌权者,“若有猎魔人能效劳一二的,甘为美人披荆斩棘。”

      烛火突然停止摇曳。洛芙莱斯唇角泛起一抹令人寻味的笑意:"看来,今夜要多个朋友了。"她指尖轻绕,梁柱间的杀机悄然消退。

      灰鸦轻放下酒杯,"那两个傀儡师......"

      “互殴摔坏了脑子,” 洛芙莱斯漫不经心地摆弄扇坠,眸光意味深长,“现在的傀儡师,整天琢磨怎么驯化奴人取乐,早忘了先祖驯百兽、驱妖魔的荣光。”

      女巫忽然走向望乐,足踝银铃发出细碎清响。
      秀足停在她面前,洛芙莱斯倾身凝视着她眼睛:“留下来,做我的'爱妃’......”玉指轻抬望乐下颌,“我许你自由行走城邦的特权,如何?”

      这不是询问灰鸦,而是直接招揽。这个举动里带着令人心折的气魄。不知是巫术使然,还是那话语本身的力量,望乐清晰地明白每一个字的含义,更深知——她所许诺的,一定能做得到。

      在那双翡翠眼眸的注视下,望乐几乎沦陷,她深吸一口气,还是慌乱爬向灰鸦脚边——天知道这城主府里藏着多少活傀儡!

      “有意思。”洛芙莱斯流露出些许惋惜,眼底乏起一丝隐约的涟漪。她解下腕间草叶编织的珠链,亲自为望乐系上:“记住,男人如刀剑,猎魔人尤其如此。用钝了便该换新的。”

      当她翩然转身时,高座上的城主突然恢复生机,向堂下威严怒喝:"在我改变主意前,滚!"

      夷陵城最深的秘密,从来不是高座上那个任她摆布的城主,而是那些被招揽至门下的傀儡师——他们沉醉于驯化奴人的权力游戏,却不知自己早已落入更大的圈套。当他们驯化奴人为乐时,殊不知女巫早在奴人身上埋下同心咒,让驯化者的意志在欲望中沉沦,猎手的灵魂在快感中腐朽,日渐对理性和思考失去兴趣——很快,这些丧失心智的傀儡师,就会沦为她炼化活傀儡的原材料!

      可笑的是,即便这样的传闻在街尾暗巷流传,也少有人当真。毕竟在世人浅薄的认知里,一个女人若不是靠美貌,又能靠什么站在权力之巅?

      阿达·洛芙莱斯拟定了活傀儡程序,让整座城为她循环,日夜不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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