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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婺源（四）
全能决赛在下午开场。
一早上的时间，足够蓝颜妍让赛的消息传遍运动员队伍。
季湘林安沈诺仪都气得够呛，也不顾及有没有旁人听见，直接开骂一组教练和闽省教练。
段思捷和乔奕星当着镜头摔了东西，两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对着镜头媒体说“闽队教练逼着我们组的队员让赛！”
媒体都惊呆了，李潇潇赶紧把她俩拽走。
李潇潇心有余悸。蓝颜妍已经出现意外，经历过昨天，大家不得不发现，原来压在自己头上的除了成绩、比赛，还有更多力量更大、更不讲道理的事物。她理解两个小姑娘为了朋友打抱不平，但她们不能再把自己的前途赌上了。
姚晴莫蕊儿和尹蕾三个老将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分析什么，偶尔能听见几句骂声。
安澜和秦雪也一直皱着眉在讨论，显然也不是很愉快。
赛场的气氛和往常的紧张不同，今天充满着怒火，变得剑拔弩张，蓝颜妍的事激怒了太多人。然而被让赛的那位在全能第四组，她倒是很坦然，没事人一样等待着比赛开始。
全能前六位在第一组，现在准备跳马。
第一组第一轮的顺序是季湘、姚晴、沈诺仪、林安、安澜、段思捷。
蓝颜妍本该在第二组首位，现在由第八名的乔奕星顶上。后续的名次都往前推进一位。
大家已经在做跳马热身。跳马项目是顾凯负责，他在赛场跑来跑去准备。邓卓到第一组来看段思捷，边上的黄芸和他站到一起。
沉默许久后，黄芸先开了口：“颜妍，现在怎么样了？”
邓卓叹了口气：“我连夜写了转调申请，把她转到湘省队来。以后不能让她受这种委屈。”
黄芸点点头，但又担忧地问：“那现在呢，你和潇潇都要管比赛，她自己一个人待着？”
邓卓摇了摇头：“我让许默带着呢。你记得吧？之前闽省的主教练。后来带着姚晴来的国家队，但伦敦之后就走了，现在在带湘队呢。她和颜妍也熟悉一点，之前颜妍小时候在省队也是她带的。我拜托她，之后国家队奥运集训的时候，如果转调批准没下来，也先把颜妍带在湘队练着。放假再带她一起回家。”
黄芸松了口气：“还是你想的周全。”
邓卓虽然看着粗枝大叶，但其实心思非常细腻体贴。训练里面，他技术过硬，方法正确，在生活上对队员却是难得的周到。他是个无可指摘的好教练。此刻却因为没能斗过旁人为自己的徒弟争取到公正的机会而懊恼至极。
黄芸想宽慰他：“我跟老周聊过了。虽然说我们有全锦赛缺席两场就自动退出大名单竞选的规定，但是老周说那是因为伤病问题而制定的规则。关于这个条款他可以跟领导再商量通融，颜妍这个情况可以特殊处理。所以如果到最后蓝颜妍的分数依旧是第10名，我们还有能让她入选的余地。”
现在蓝颜妍唯一的机会，是等待着楚莉出现失误，等她在全能决赛和平衡木决赛里砸锅。然而楚莉没能进全能决赛主要是高低杠和自由操的失误太夸张，各摔两次。只要决赛稍作调整就能避免。
对于楚莉而言，全能加单项拿到50分积分，问题不大。现在，蓝颜妍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
“谢谢。”邓卓的面色依旧悲伤也无奈：“当初要是我执意不要她，把蓝颜妍留在你的组里，是不是她还能有机会比赛啊。我太蠢了，连本该属于她的机会都抢不来。”
话题又绕回黎明的时候。黄芸叹了口气：“是我的话，昨天那种情况，我也没有办法。”
“老邓啊，别钻牛角尖。错的不是你，错的是省队和程双啊。”
·
比赛开始，对教练来说，再多的情绪也要咽回去。
全能决赛积分高，对于单项上优势不大的运动员而言，是为自己争取到高分的有利机会。
季湘作为资格赛的全能第一，率先上场。万事开头难，她自从资格赛跳出来900之后就对这个动作掌握得越来越顺了，不再需要在上场前反复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紧张状态。
说白了，成功过，就不怕了。
全能第一组出了两个y900，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盛况。
安澜和季湘的900都获得了6.3+8.9的分数。虽然质量还有待提高，但是0.5的难度分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跳马是比得最快的，第一组结束之后，第二组的高低杠还有两人次没比完。一组的几个女孩站在一起闲聊。
“哎，安澜。”段思捷实在是憋不住自己的探知欲了，“楚莉到底什么背景啊？怎么能让省队和程导都这么舍得给她出力呢？”
这个问题她今天早上入场前就已经问过姚晴了。但姚晴表示不知情，她进国家队早，对当时省队的小朋友不太熟。不过据姚晴说，她认为主教练程双是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是个完全以自身利益最大化作为行为指南的人。也就是说哪怕楚莉没有任何背景，程双也能为了那块具有渺茫希望的单项奥运冠军而做出这一切。
虽然她并不知道程双是如何光明正大完成这一切并在此后不被追责，但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因为这样的事也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她甚至敢说，如果不是空降主教练改变选拔方式，今天即将进入名单的人将会有半数以上来自一组。
安澜摇了摇头：“没听说。普通家庭吧。楚莉就是比较喜欢对教练撒娇。我们都怕程导徐导，但是她不怕，经常去跟他们套近乎。但这也不能左右程导帮她抢奥运大名单席位吧？”
安澜和她们在世锦赛之后关系缓和，此时安澜乐意解答她们的问题。但更多原因则是，抢名额的让赛是件挺恐怖的事，这让所有人都担惊受怕，如果今天被退赛的不是蓝颜妍，那可能会是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这种被迫离开、退出竞争的方式，比自己实力不足最终落选，要难以接受得多。
她们聊到一半准备转场去高低杠，正好全能第四组的人比完自由操转项跳马。
第一组和第四组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擦身而过。
似乎有魔力一样，第一组的六个人竟然不约而同地停下，看着楚莉缀在队尾，从容自若地走过去，看都不看她们一眼，路过她们身边嘴角还轻轻扯了一个笑。
段思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沈诺仪眼疾手快地把她半推半拽弄走了。
“你是不是还嫌事不够大？”沈诺仪从来没觉得换到高低杠的这段路有这么长，“你现在找她的事除了给自己找气受有什么用？给我好好比赛。”
第二轮的高低杠是全能第一组大部分人给自己拿高分的关键项目，大家都没了考虑其他事情的心思。段思捷也严肃认真起来。
这毕竟是决定最后谁能进大名单的比赛。没人会在面对决定前途的关键时刻还不全神贯注。
场内播报声响起，第二轮正式开始。
“我去，怎么又是你第一个？”段思捷没事找事地瞪着准备上场的林安，“你知不知道你这个7.9做完之后给我们多大压力。”
“这能怪我吗？”林安表示无语，她委委屈屈说，“我也不是故意要给你们压力啊，谁让我跳马最差。”
当林安装委屈装可怜的时候往往最可怕。因为她下一步说不定就会出其不意放个大杀招。
“你说你惹她干嘛？”季湘瞪了一眼段思捷，“你信不信她今天做个8.1看看？”
段思捷悻悻地做了个缝合嘴巴的动作。
林安倒是没打算做8.1的全部理论难度，她自己在训练里成功的概率都不算高。面对至关重要的积分赛和胜券在握的积分，她不会选择冒险。
不过全能决赛，她觉得可以尝试一下新花样。
当林安真的做了那个五个动作连接时，段思捷傻眼了。季湘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你看我说对了吧！”
林安仿佛在荡秋千。那些动作连起来，连飘逸轻灵这种词汇都无法一以概之，她真的像是在飞。
并掏360，并掏shapo，腾身屈体特卡，pak空翻，蹬杠shapo180。
每个都不简单，把它们连上需要极其恰当的时机。可她却不急不躁，交代清楚之后再去完成下一个，却又每一个都连得轻松而有力。
滞空性、高度、空翻姿态、摆浪位置和转体角度，这五个动作做完竟然没有丝毫变形。
这太震撼了。
邓卓忍不住对边上站着的顾凯说：“你瞅你们组小林，哇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高低杠。她的水平真的太高了。咱们这周期算是捡着宝咯。”
“嗯嗯……嗯。”站在台下的顾凯没那个感慨的心情，他专心致志地盯着林安的动作，只觉得自己紧张得发慌，心理素质可能比运动员要差。他不常这样的，只是林安今天做前面这串五个动作全连，又没有知会他。
顾凯在心里祈祷，我的小祖宗你对自己的体能有点自知之明下法就别连啊我求求你求求你…！
兴许是林安和顾凯心有灵犀，也兴许是林安对自己的体力有充分的认知，最后的林转凌转接前团两周180下法她确实没连，甚至还多了一圈大回环才带起最后下法的高度。
可想而知，体力还是欠缺了。
顾凯终于呼出来一口气。
林安下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和奔赴而来的队友们击掌拥抱，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幽幽的：“下回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刚刚在场上技惊四座耀武扬威的人顿时怂了，连忙道歉：“对不起顾导我错了。”
林安陡然转身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顾导，我下次一定会跟你商量的！我保证！”
“多少个下次一定了！”
呵呵，我什么时候这么没出息了。顾凯在心里骂自己。可他就吃人家卖乖这套。
更何况林安也成功了，也没有特别逞强，最后下法还学会了根据自身的状态调整。
所以顾凯只能拍了拍她肩膀：“行了小祖宗，下次提前告诉我吧求您了。你的教练心理素质没你好，所以放过他吧好吗？今天做得不错，再接再厉吧。”
林安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她也为自己连上那个连接感到自豪。这是属于她的、旁人难以企及的杰作。
时间过得很快。
今天的全能比赛相较于昨天的惊喜连连，似乎变得比较平淡。它比往常每一次全锦赛都要波澜不惊。可能也是昨天蓝颜妍的事情一出，大家的心思都有些分散，赛场的激烈氛围反而淡了。
十人名单呼之欲出，比到现在，很多人尤其是省队的部分队员，已经没有了再奋斗的动力。
季湘和林安抬眼看着目前的过路成绩单。
第三轮已经结束了。
目前季湘依旧排在第一位。
第二次队测后，这家伙重振旗鼓重回巅峰，状态直线上升。女团决赛一个成功的900更是给了她很大信心，让她这两场的发挥堪称完美。
高平两项占据巨大优势的林安位列第二位，和季湘分差不大。
但林安知道，自由操一结束，她和季湘的差距就会被瞬间拉大，后面的人也会跃居而上。
后面几位追得都非常紧。
姚晴位居第三，段思捷、沈诺仪分列目前第四、五位。
但自由操非常关键。例如季湘、乔奕星这种拥有6.5以上难度的自由操大神会拉开差距，沈诺仪的6.3、段思捷和安澜的6.2能够帮她们稳固现在的位置让其他人难以超越。
姚晴也恢复了6.0的套，她目前第三，她足够高的完成分让后面的人追不上。
姚晴知道，今年恢复的全能状态实在难得，这是她冲击奥运的绝佳机会。
安澜站在台前。
她三轮之后位列第七，自由操同样是她的强项之一，6.2的难度，足够她超过前面的只比她高出0.2左右的尹蕾了。
尹蕾在全能第二组，这一轮比跳马。
她分了神回头望。尹蕾没在看她，但她自己觉得心安。
在世锦赛之后，尹蕾成为了她精神支柱一般的力量。
她前面一半的冬训还在养伤，好巧不巧赶上发育，兴许也是尹蕾有意带她，教会她不少如何调整赛场情绪和心理状态的经验，如何从训练的低谷走出来的方法。再加上经历过世锦赛的大失误和伤病，她自己也成熟了不少。
现在她虽然高低杠和平衡木还没恢复到去年全锦赛水平，但跳马和自由操已经足够在队内数一数二。
这就够了。
音乐响起，安澜开始做她的第一串动作，团身旋720度。
H组的高难度动作，足以见安澜的实力。
她记得尹蕾跟她说：“澜澜，你的水平很高的，你也一样是个天才。你的高平都不弱，哪怕没做到以前的水平也无所谓，你的全能难度已经足够了。跳自强项的全能选手，队内紧缺，很多时候团体比赛缺你不可。你踏实去做，就拥有无限可能。”
是的，脚踏实地。
后直540间接后直1080接跳步。后直900。立转1440。
她本身是依靠转速快取胜的选手，这个特点被程双捕捉到，然后扬长避短，让她跳出来900，做出来难度有6.2的自由操。
自由操曲目选自《一步之遥》，编曲做了特殊改编，适配了安澜自己的节奏。
毫无疑问，为了培养她，程双和徐琳还是花了心思的。
世锦赛之后，发挥失常的安澜遭到了太多的谩骂和质疑，如今的全锦赛，是她为自己洗白和证明的关键。
安澜知道，自己曾经对不起很多人——曾经议论过的队友们、被她拖垮的世锦赛队员们、她的教练、支持过她的人，以及她自己。
但是现在，她也想对得起这些人，特别是对得起自己。
最后一串，后屈两周落地站稳。
她知道自己大概率是名单上一员了。
安澜之后，几位高手也将悉数登场。
沈诺仪，同样是新晋的自由操高手。她的自由操其实一直都挺强的，只是比起她光芒万丈的平衡木而言，显得没有那么突出。今年换了新曲子，迪士尼名曲《Try everything》。
她换这首也是有寓意的。黄芸当时告诉她，换这首曲子，是想让沈诺仪挣脱一切束缚，不妥协也不投降，从此之后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全力以赴随意遨游。
这音乐和沈诺仪太有共鸣，哪怕和她平日里矜持的气质不相符，她也能在这个赛场上跳出很别致又很动人的感觉。
段思捷，今年的曲目换成了更耳熟能详、更经典的《克罗地亚狂想曲》。比起之前用的《出埃及记》，前者在恢弘中带有异域风格，后者演奏方式狂野，但其中包含着生命最后一丝希望。
马克西姆这种反战主题的音乐难以驾驭，但从《出埃及记》到《克罗地亚狂想曲》，段思捷无论是合乐还是舞步都毫无违和感。这得益于她有个相当不错的老师，李潇潇。
李潇潇出身是艺术体操转行的国家级舞蹈演员。以至于她对乐曲和舞蹈的感知能力都是顶级，首先她选出来的音乐就与运动员个人风格适配，其次她会把握音乐内涵进行编舞，再教会学生与音乐和舞蹈产生灵魂共鸣。
女子第二组邓李组，李潇潇是邓卓一手提拔出来的教练。这两个人作为多年来培养国内跳自两项的王牌小组教练，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姚晴的那首《Viva La Vida》的音乐响起来的时候，全场一瞬静止，大家几乎是以行注目礼的姿态看姚晴的这套自由操。
她这么多年其实没换几首音乐，换来换去竟然又换成了12年伦敦时的这首曲子。
这首歌响彻国际国内赛场许多年。它们由同一个人演绎。
所有人包括姚晴自己都没想到，她是个二十岁的老将，却仍然能够和一群十六七岁正处在当打之年的小将们竞争全能的前三名。
并不是竞争奥运席位的十人之一，而是全能前三名。
这代表着她依旧拥有极强的竞争力。
歌词第一句话“大千世界皆有我主宰”，出奇地贴合姚晴。
12年伦敦奥运前，她作为初出茅庐的天才少女，全锦赛力压彼时风头正盛的叶卓然、陆璃和顾忆，一人独得全能、高低杠、平衡木、自由操四块金牌，同时成为12年奥运最瞩目的头号主力选手。
但此后命数难料，状态、伤病、发育，四年间，她的水平也在起起伏伏。
后直1080接前团回笼，团旋360。
时间兜兜转转流淌到如今的里约奥运前夕，她作为带领整支队伍前进的领军人物，在这场选拔赛里依然能跟数位实力超群的年轻运动员们势均力敌，甚至略胜一筹。
立转1440，交换腿结环，劈叉结环。
时光拨转四年，曾经的王者毫不示弱，依旧站立在高山之巅。
大家都知道这四年姚晴是怎么过的，也知道这个冬训她是怎么熬的。在第一次测验前还要被尹蕾劝说才扼杀退役念头的人，在短短两月里，捡回大部分难度，拼凑成完整且熟练的成套，并成为赛场上足以为她斩获佳绩的筹码。
6.0水平的自由操，难度6.8分左右的平衡木，以及她一直保持得很好的7.2难度的高低杠。每一项都是高难度，都是无数时间与汗水凝聚的结晶。而她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找回状态伤后重归，那是因为她这四年曾经无数次经历同样的、炼狱一般的过程。
后直900接前直360。
受伤、丢状态、发育、恢复，还没恢复成功的时候又受伤，那就再恢复。恢复的时候要从体能、基础动作开始，控制体重也是必须的。然后就是成百上千次对同一个动作重新练习，再把它们加进成套。
姚晴不年轻了。她也曾许多次在手术前犹豫，毕竟每次手术后她都很难判断自己是否还能恢复如初。
但事实告诉了她答案。
后屈两周落地站稳，姚晴本届全锦赛全能决赛完赛。
她的脸颊上溢出格外幸福的笑容，她听见，全场在为她一个人鼓掌。
姚晴下场，季湘难得没有送下一个上场的林安，而是在等她。
季湘和姚晴相识一笑，彼此想说却未出口的言语都在目光中倾尽。她们伸出手，交握在一起。
仿佛是两代全能王者的传承。但季湘的眼底，敬佩更大于胜念。
她知道，姚晴在自己这个年纪时，也是全能冠军位的统治者，但自己在姚晴这个年龄，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拥有和她一样的成就。
段思捷在季湘身边，姚晴过来的时候给予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们相拥的那一刻，段思捷看见了姚晴的分数。姚晴的自由操拿到6.0+8.66的高分，最终0.1的分差压过她，暂列第一名。
段思捷扬起由衷的笑容。没有输了的不甘，没有羡慕或者挑衅，她只是为这个姐姐再次获得好成绩而感到高兴。连段思捷本人都对自己的心态觉得惊讶。要知道以前的她可是到处下战书的主儿，此时此刻，却只有尊敬。
同时，她已经知道，从现在开始直到里约赛场，她真正的对手是谁了。
她再次紧紧拥抱了姚晴。
没有什么比老将归来仍是英雄更为振奋人心的了。
而现在，全场的目光再次聚焦这片自由操场地。
新的统治者却要破开一切阻碍，踏上属于自己的王位。
季湘的曲目是《荣耀向我俯首》。如今，她对这首曲子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季湘幼年的身世其实很符合歌词前几句。然而她的生命从接触体操开始转变了轨迹。
“要么生而为王，要么一文不名”，十年来，她在这条路上跌跌撞撞地披荆斩棘，对这个选择的回答是，“我要荣耀向我俯首”。
后直两周和后直1260接前屈后，是这套自由操里最动人也最激昂的部分。
舞蹈与旋转，属于季湘的绝对领域。
季湘的舞蹈永远有感动人心的魅力，她能用几个动作让观众们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她之前跳的是她对自身命运和生命的理解，可如今，她却更有一层对体操这条路的理解。
或者说，是对她们这些运动员的理解。
顶级的运动员，在她们从事的专业道路上，都秉持着那个“我要荣耀向我俯首”的信念。
她是，林安是，段思捷沈诺仪乔奕星是，姚晴也是，叶卓然和陆璃也同样。
她们都不曾屈服于现状，不曾屈从于身体、年龄和前辈经验告诫她们的“不行了”。她们都在用自己的身体撞开前所未有的突破，创造出一个又一个最闪耀的奇迹。
季湘看见自己面前是闪闪发光的赛场，而这片赛场上，站满了闪闪发光的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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