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市

　　空气一下子冷了。
　　“不说话？”时珣抬手，推了张煜一把。
　　前线的消息大概今晚之前就能传回本部，但时珣的到来，让所有人的猜测和决策都产生了恐慌。

　　“你回去，”张煜冷了脸，语气严肃。
　　时珣当然受不了他这样的态度，质问他：“你什么意思。”
　　“时珣，其实这是……”在一旁的杨书成看见两人针锋对决的样子大感不妙，连忙想要劝架，时珣立马瞪他一眼，“你别说话！”
　　杨书成只能闭嘴。

　　从昨天晚上，两个人的状态就不对付，到今天早上出行的时候还吵了一架。
　　时珣实在想不明白，难道张煜就因为自己昨晚上说的气话就不理他了？
　　他视线巡视，在这张双人床上看了一眼。

　　杨书成本来准备往床上坐，时珣走近的时候连忙撤离到了一米之外。
　　“我想你们需要好好聊聊，”他双手在空中挥了两下，“张煜！”
　　“嗯。”
　　“好好跟时珣说。”

　　“咚！”
　　门关上。
　　时珣反手横在张煜的胸前，一把把他推到了墙上。

　　后背发出猛烈地撞击声，张煜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是在朝我甩脸子？”时珣咬牙问他。
　　张煜垂眸看他的手腕，眉间一阵松动，“你受伤了？”
　　“遇到人打了一架，”时珣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如果不是来找你，应该也不会受伤，你良心发现，舍得关心了？”

　　张煜依旧脸色不变，“我叫你来了？”
　　“张煜！”时珣终于忍不住爆发，他紧紧地咬着牙，眼眶因为愤怒发着红。

　　时珣的脸颊上站了一些泥土，手腕处的带子破掉了。
　　领口也开了一些。
　　张煜想，大概是他忍受不了这样的狼狈。

　　张煜抓住机会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
　　时珣顺势踹了他一脚，两人分开。

　　两人对望，时珣喘着气。
　　看着面前的人一步步上前。

　　张煜：“……”
　　在还有十公分的时候，时珣立马抱住了他。

　　“我的手疼死了你还要拧我一下，”时珣的语气软了下来，但还是带着命令，“还不快给我看看！”

　　这是一座吊脚楼。
　　竹木搭建而成的房子散发着一股潮湿的清香。
　　半个小时后。

　　时珣洗完澡，重新换上了干净的作战服。
　　他们是军人，在外必须时刻保持着战斗的准备。

　　张煜坐到床上，拉过他的手检查。
　　手腕的上方，带子被划破的地方，有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
　　时珣的手很白，那条口子下方能清楚地看见他的血管。

　　张煜皱眉：“你明天就在这里呆着，不用跟我们一起出去。”
　　“不行！”时珣显然不同意，原本半躺着的身子蹭了起来，“凭什么杨书成能去，我不能去。”
　　“他们要你。”
　　“什么？”时珣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张煜眼神不再闪躲，声音略带沙哑，“对方要你去做交换。”

　　“……”
　　接近半分钟的沉默，时珣往空气中挥了一拳。
　　“那正好啊！”
　　张煜牢牢地接住他的手，“你不应该来的。”
　　“……”

　　房间一时安静，只有淅淅沥沥地水声。
　　过了半分钟，时珣问：“我能问为什么吗？”
　　他的语气冷静，没有了之前的焦躁。

　　张煜沉声道：“他们下手很狠，很明显是原先的部落叛徒和暴徒的勾结，你不熟悉这里的东西，也没有独自脱身的能力，所以你不能去。”

　　时珣明白了他的意思，觉得好笑，“所以你就觉得我需要怕？”
　　“你可以怕。”

　　时珣冷静地看着他，这个人一向自作主张。

　　张煜没有说他一定会死，但张煜的说法让时珣虽然没有感受到害怕，也知道他想表达的东西。
　　时珣几乎咬着咬，到出了血才松开，“你是不是太看轻我了？”
　　张煜看向他。

　　时珣避开对方的手，摸了一把嘴角。“我也是个军人，你以为只有你是吗？或者说……”
　　“你认为我本身就不会去？因为我像其它人一样，根本不管这里的贱民？”
　　张煜皱眉，“你这么以为？”

　　“我不知道，”时珣重新躺了回去，看着天花板，“反正我都被绑了那么多次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再说了，”时珣看向张煜，“你不是会来救我吗？”

　　吧嗒，鞋在地上滚了一圈。
　　时珣抬腿，勾住了张煜的脖子。
　　张煜顺着力，被往前一带。

　　他深深地看着时珣。
　　而时珣，也只是沉默地看他。

　　他们试图从对方眼里看出点儿什么东西来。
　　那些东西摆在明面上，却又不敢相信。

　　青草和泥土的香味混杂在一起。
　　他们接了一个绵密悠长的吻。
　　“要是我回不来了……”分开时，时珣的手往下滑，“你不正好可以找下一个吗？”
　　“这话是我说的？”张煜勾起嘴角亲了他一口。
　　时珣仰头，露出精致小巧的喉结，“谁知道呢？反正我又不止你一个。”

　　“……”
　　下一秒，这个吻更加的深沉，像是两头野狼的撕咬。

　　翌日清晨。
　　大伙儿吃完饭准备出发。
　　出发前，挤在屋里讨论部署。

　　张煜和陈皮作为狙击手，分别部署在A、B两点。
　　“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要去！”
　　“我就是应该去啊。”
　　时珣对陈皮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陈皮只觉得他可恶，“你真的有病！”

　　陈皮很是不爽，一眼瞪向了不远处的张煜，发现张煜也瞪着他，“你还敢看！没用的东西！”
　　张煜朝陈皮竖起中指。
　　来人上来拦住了时珣。
　　时珣看过去，摆了摆头。

　　时珣的脾气大多时候让其他人忘记了他的实力。
　　在杨书成做计划的时候，时珣表明，“我们的目标是解救人质的同时，在有了解完对方部署的情况下，尽可能干掉对方，而不是单纯的解救人质。”
　　“那你就会有危险，”杨书成说。

　　“打仗什么时候需要怕那些东西了？”
　　周围的人表情停顿，纷纷看向时珣。

　　时珣拍了一下桌子，“再说了，你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交易的时候就立马动手吗？”
　　张煜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氛围一瞬间严肃。

　　时珣懒散地靠在墙面上，说：“你部署你的，我跟着你们的计划来，但也别把我想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他说完看了一眼张煜，也扫了一遍屋内的人。

　　屋里的人他大多不熟，是杨书成部下，原住民的军队。
　　大家的心思时珣都懂。
　　两方之间并没有过绝对的信任，而时珣的话，就是在表明，我信任你们。

　　杨书成观察着张煜和时珣，包括陈皮的状态，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但时珣却没有犹豫，“还剩下二十分钟，到交易地点只用几分钟。”

　　张煜打了个手势，杨书成带着队开始往下走。

　　等人走得差不多，时珣站直。
　　低头往身上放东西。

　　张煜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而时珣的余光也是。
　　“怎么？”时珣转头问他。

　　张煜伸手，帮他把衣服理好。

　　“我会保护好你的。”嗓音低沉，张煜说。
　　时珣抬头，朝他笑。
　　张煜用手捂住他的耳朵，又亲了一下他的眉眼，“有我在，你就能安全的。”
　　时珣没有回答他，只是把腰间的巧克力拿出来分给了他一块。

　　张煜接过东西放进嘴里。
　　“苦的。”时珣说。
　　张煜点头，“根本没有甜味儿。”
　　“是这样的，”时珣说：“我小时候经常吃。”

　　时珣收好东西，头也没回的转身，“快走！”
　　等他消失在房间，张煜才挪动脚步，把巧克力的包装纸放进了口袋里。

　　明南地势复杂，交易地点在一处荒坡上。
　　山脉之间挡着，狙击位置，需要从另外一个点才能掩护住。

　　时珣双手背绑着。
　　但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对方的马仔头上还绑着绷带，时珣认识他，是前几天被狙击掉的人的部下。

　　“上去检查！”
　　时珣后退一步，“就你们检查我们？”
　　那人抬手就要给时珣一耳光，杨书成迅速挡住他的手，“虐待人质可不行。”

　　他们要的甚至不是自己的人，而是时珣。
　　看来是真的想要时珣的命。

　　这种亡命之徒，大多数是在仇恨中打转。
　　时珣不可能主动提出金钱交换，免得给家里带来麻烦。
　　“我们要的人呢？”杨书成问。

　　“呵呵，”里面突然传来声音，有人走了出来。
　　那人面目凶狠，身材高挑壮硕，一直眼睛被黑色的眼罩挡着，“好久不见，杨长官。”

　　杨书成迅速掏出枪，用手枪头指着他的额头，“少废话，我们的人呢？”
　　“你们的人？”那人视线在时珣的脸上打转，“这不是你们的人？”

　　时珣换上了和杨书成他们一样的作战服。
　　那人将要伸手，时珣迅速后退戒备。
　　他的手被反绑着，手腕处是一块锋利的刀片。
　　如果不到必要时候，他一定不会动。

　　那人往后退了一步。
　　视线在时珣和杨书成脸上扫了一圈。
　　“可以，”他伸手一挥，后面有人压着一个小孩儿走了出来。

　　“你们动手了？”时珣咬牙看向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儿。
　　“哈哈，”对方步伐悠闲，“我们一开始可没有说要善待他，是你们提出要求要来的。”

　　杨书成咬牙，此刻却有一些停顿。
　　时珣看出了他的犹豫，手指灵活地穿到手腕处。
　　“杨队长。”时珣踢了他一脚。
　　杨书成看向他。

　　时珣仰头说：“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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