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落

　　“饭吃完了，你提前回来，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沈安南看着教室里开始走动的人群，故作轻松地瞥了眼墙上的时钟，估算着上课的时间。
　　“假如我说是的，你会怎么想。”沅凌转着手里的水笔，不安地舔了舔下唇。
　　“我会等你。”
　　“等什么？”
　　“等你准备好一切，等你想清楚自己的内心，等你有勇气来面对我。”沈安南说的很坦然，她明白沅凌的嘴硬与要强，有所不满，但也并不想逼迫。
　　沅凌手里一直稳定转动的笔突兀地掉在了桌上，她若无其事地捡起装回了笔袋里：“红绳我收到了，你的心意也是。不要纵容我的自我封闭，不开心可以说出来的。”
　　“你不是感受到了吗？还需要我多言吗？”沈安南笑笑，“你只是在装作不明白的样子，故意疏远我罢了。”
　　沅凌看了眼时钟，拍了拍裤脚上不存在的灰：“好了，我该回队里了。”
　　沈安南用一副不出所料的眼神看着她：“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在这一周中我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范围里扰乱你的思绪，时间到了我会来找你，希望届时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沅凌往外迈出的脚步收了收。
　　“冰块脸，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沅凌在拐出班门口的那一瞬，清楚地听见了这句话。
　　冬日的太阳总是出来得晚些，还算温和的光落在校园大道的报栏玻璃上，折射出耀眼的锋芒。报栏中的女孩开朗地笑着，仿佛只有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才配得上她嘴角的那抹弧度……

　　“嘿！学姐！”
　　沅凌极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视线抽离，表情回归冷漠：“什么事？”
　　“学姐，据我不完全统计，您今天已经盯着你手上这根红绳发呆不下二十次了，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只会把沙袋盯的那么死死的。”校队的学妹极其大胆地拽过她的左手，举到了与两人视线持平的高度。
　　“有吗？”
　　“有！要换做平时有人来抓你的手，你都是瞬间躲开顺便再送对方一顿连招的，今天你连躲都没躲一下！这完全不符合你的肌肉记忆！”那学妹突然一下子兴奋了，“学姐！你！有！问！题！”
　　沅凌火速抽回了自己的左手，换右手直接掐上了对方的脖子：“我看你是练得太少了是吧？需不需要我让教练再给你加两组力度啊？”
　　“加练我也要说！”学妹有些艰难又固执地往外吐字儿，“学姐！有什么事情不要憋在心里！你又不是菩萨！没有必要渡人渡己！”
　　沅凌把她往外推了推，松了手：“练你的去吧，才多大啊就教我做事！”
　　学妹吐了吐舌头，倒退着蹦跶了两下，做了个鬼脸，留沅凌一个人在原地。

　　“哟，一周时间还没到呢，这就想好了？”收拾好书包的沈安南像往常那般往校门口走，远远的就看见某人踢着路边石子儿，双手插兜明显是在等人。
　　“有点事想找你聊聊，不知沈同学是否有约。”沅凌看向她。
　　沈安南没理她，径直往外走，沅凌也没多说话，就在后面默默地跟着，直到对方干脆利落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沅凌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熟悉的商务车，脑袋里闪过了一万个问号。
　　倒影着沅凌略带滑稽的脸的车窗，缓缓降了下来：“等什么呢，上车啊，你什么身份，还要我请啊？”
　　“上车？”
　　“当然啊，你不是要找我聊聊吗？怎么，饿着肚子聊啊？当然是先跟我回家吃刘姨做的饭啊！”沈安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沅凌低头看了眼今日略带随意的穿搭，不自然的将校服拉链拉到了最顶端，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绕到另一边开门上了车。

　　“来，说吧。”酒足饭饱，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沈安南坐在房间的床上，略带审视地看着坐在一边的同桌。
　　“是这样，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沅凌的眼中没有嬉笑，也没有冷漠，反而是一种有心无力的落寞感。
　　“你说。”沈安南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不对，放柔了音调。
　　“毕业后，你会去首都是吗？”
　　“那是自然，你不会以为那份录取通知书我拿的很容易吧？”沈安南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去首都。”沅凌抬眸，眼神里的坚定就好像她口中所说出的事并非有多少天方夜谭一般。
　　“你要考首都大学？”并不是说沈安南不相信沅凌，正相反，就是因为太了解她的水平了，导致这句反问脱口而出。
　　“我考不上。”沅凌的回答既坦诚又心酸，仔细听居然还有几分与现实和解的意味。
　　“那你……”
　　“首体，我唯一的选择。”
　　“所以，你这段时间发了疯的参加比赛，就是为了争取一个进入首都体育大学的资格？”沈安南好像有些明白，但又好像更加糊涂了，“那你躲着我干嘛啊？我难道会阻止你考哪所大学吗？”
　　“当然不是，但我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考得上，所以，为了以防万一……”
　　“所以，你在为或许会发生的离别提前做演习是吧？”沈安南用手抬起了她的头，“你不是心思挺成熟的嘛，怎么到这件事就开始害怕了？”
　　“不是害怕，你太遥远了，如果我没有抓住星星的能力，那就放手让她自己闪光才好。”沅凌看向她，目光直视。
　　沈安南笑了，好像眉宇间都在骂着眼前这位傻瓜：“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那颗星星其实在别人眼中不过一缕尘埃，只有在你这里才光彩夺目呢？”
　　“是吗？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在自己有追逐光的能力后，再来接触光。”沅凌歪头，竟笑了。
　　“那你现在告诉我，是因为找到接近光的理由了是吗？”沈安南看出了这抹笑是苦涩的。
　　“不是，是因为光主动打在了我的身上，再逃，就不礼貌了。”沅凌说着，抖了抖左手，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绳。
　　“这是用来祈求你每次比赛平安的。”沈安南才不承认这是自己主动低头的借口呢！
　　“是啊，但我想每次比赛结束后，亲自向这位主人面对面道平安。”沅凌从椅子上起来，凑近了蹲在沈安南面前，仰头看她。
　　“这红绳已经送你了，你才是它的主人。”沈安南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避重就轻地说道。
　　“哦，是我没表达清楚，准确地说，是这缕秀发的主人。”沅凌微微一笑，并不想就这么放过某人，使坏的非要对视。
　　沈安南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几个度，抿了抿嘴：“冰块脸你！”
　　“我说了，除了学习以外，在其他方面我可是很灵光的哦~”沅凌单眨了下眼，不再逗她，起身回到了原位。
　　“那……那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事吗？”沈安南都开始结巴起来了，“我可不信你是一瞬间良心发现来跟我摊牌的，要不是有别的事你起码得耗到最后期限。”
　　“诶，你还真别说，就是一念之间的心血来潮，不过，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不妨多说些吧。”沅凌干脆直接坐在了地毯上，神态也没了刚刚的拘束，“我需要沈老师的帮助。”
　　“干嘛？我可不会打拳，你那比赛如果我指导的话，不出三招你估计就会被对方打晕。”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沈安南本人。
　　“揣着明白装糊涂。”沅凌看了她一眼，“奖项我在争取拿，但我还没某人的本事，有能力被保送，高考还是学生迈步过去的坎儿。”
　　“来求学的？”沈安南倒是好久没见到学习状态下的沅凌了。
　　“你不也正好每天在教室没事儿干，净找余思思麻烦了吗。”虽不在班里，但沅凌却神奇地洞察了班里的一切动态。
　　“我乐意，你管得着嘛？”傲娇沈已上线。
　　“是是是，谁能管得了沈大神啊，是我自讨没趣了，明日就另寻高明，就不过多打扰了。”沅凌作揖，就要往外走。
　　沈安南的头顶瞬间划过三道黑线，这做□□演的毛病，好像是从自己这里学去的。
　　“行了，咱俩都别装了，明天记得来班里找我，我给你先整理点知识点你看看。”沈安南摆摆手，示意她回来。
　　沅凌笑了，点点头。
　　夜幕深沉，少年的卧室中只有台灯温和地亮着。阴影中，两道身影并肩坐在床上，看着数亿万光年之外星星，头靠得很近。
　　“你说，我们能在首都相遇吗？”
　　“一定会的，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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