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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
莫比天觉得有必要让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老板清楚地知道一山还比一山高的道理。
道:“百炼商号能拿下以邳山铁矿为主的南方矿产,除了自身优势外,还有一个必不可缺的条件,你可知道是什么?”
未料白予安并不糊涂,直言:“我知道,是合作的制器商。”
“……你,看来你也知道啊,”莫比天愣了一下,“既然知道,那你还凭什么以卵击石?”
百炼的优势在炼铁,不在于制器,所以与制器商保持稳定的合作关系,是保证自己铁料原货转化为利润的重中之重。
为此,百炼不仅要在技术方面占据上风,更要抢下市面上尽可能多的制器商。
因此,他一方面不断吞并其他供货商,把同行的制器商收归己用;
另一方面,达成合作的制器商越多,又反向帮助了百炼有更大的能力兼并供货商。
长此以往,良性循环,才造就了首屈一指的百炼商号。
混迹商圈的白予安怎么会看不穿这个道理呢,然而南方商贾虎狼般的垄断之举,常年把控业内买方市场,无疑会成为北方铁商发展壮大的最大的阻力。
她定定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不能以卵击石,但你有没有想过,百炼手上掌握的客户资源,恰恰是铭铁铺最缺的,若不试着将其逐一瓦解吸收,北商如何有立足之地。”
莫比天见她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不禁想起当初北上之前,她也是好大口气地说要复苏北郡商路,事实看来,她确实做到了,而且完成得还挺出色。
如今正面刚上南方大商,又不知道有怎样的主意。
他道:“你想干什么?”
“既然他有的条件我也有,为何我们不能试着抢他的客户呢?”
白予安敢这么做,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北方新政,给商家提供了极大的价格利好;物美价廉,以利益为上的商人们必然会倒戈与北商合作。
而白予安南下前留下的“不平等契约”,各郡郡守为了长远利益,八成是要签下的;那接下来的十年里,铭铁铺的货源,比别家只会更好更便宜。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益往来,铭铁铺终将成为趋利之所在。
莫比天若有所思地问道:“怎么抢?”
白予安并不直接回答,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而问道:“之前让你搜集的名单有了么?”
许多人是等着机会到来再行动,例如等来了新政的北商们;白予安则不同,她喜欢先人一步。
她很早开始便着手搜集南方商号的信息,哪些可以合作,哪些又是竞争对手,她都强迫自己必须一一掌握。
莫比天这段时间一直做商人打扮,也是方便做这件事。
他从怀里拿出一沓名单递给白予安,道:“喏,我和江老在黑白两道能搜的都搜了一遍,全在这里了。”
白予安展开名单,足有十页纸那么厚,然而她却皱了皱眉,“还不够。”
莫比天讶然:“这么多商户还不够吗,你吃得下几个?”
白予安笑道:“我的意思是,信息还不够详细。尤其是和百炼商号合作的大客户,从未被别家抢走过。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百炼抢占了大量货源,导致制器商们必须为之。但,若不全是呢?”
莫比天冷静地点点头,“没错,若百炼与其客户之还有更密不可分关系,半路杀出来的铭铁铺恐怕难以割裂他们之间牢固的黏性。”
“所以我必须知道,原因是什么。铭铁铺与南方铁商之间,不能简单粗暴地打价格战。百炼能垄断市场,背后有怎么的支撑,又有怎样的手段,都必须一清二楚。”
夜幕降临,白予安的身影被蒙在浑浊夜色里,小小的一个人,仿佛被黑暗包裹得难以突破重围。
然而谁能想象,渺小的她,正企图撼动别人扎了十数年的根基,带领铭铁铺,甚至北商,冲出茫茫黑暗。
白予安将名单收进袖子里,说道:“这些名单上的人,我会与顾辰去逐个联系,试探合作的可能性。至于他们暗地里的商业机密,就需要叔叔你,帮我好好查一查了。”
莫比天嗅出了她的野心,缓缓说道:“好的,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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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皇城内,有一座齐鸣堂,是为议事论事的皇室学堂,偌大的殿堂在往日里仅有几个官宦子弟于此研读,左右不过十数人。
这一日却满满当当的,可谓座无虚席,甚至人满为患,连久不涉朝事的庄尚傅也来了。
因为粮铁会议就在此召开。
郭驰召集的辩士们与连锦在内围入座,各持一方,分庭抗礼;
皇帝则领着百官在外围作壁上观。
一边是人多势众,一边是孤立无援。
皇帝为了给这场枯燥的辩论增加点趣味性,愣是让百官择其认为讲得合理的一方自由站队,中途若觉得对方说的不错,还可以随意切换位置。
真就是,用脚投票……
于是百官都很“识大局”,在双方人力悬殊的情况下,果断选择与郭驰、周觉一起坐到了六十余文人身后。
就算坐不下,也要硬挤,谁让这边看起来赢面大啊。
而周棣和连锦身后,只有葛荣、霍淼和庄尚傅寥寥数人,为数不多的几个里,还有人显然是看这边有空位才坐过来的。
葛荣见大家都在对面,上百双眼睛盯着看这边的好戏,屁股在凳子上实在有些坐不住,悄悄探身问内围的周棣:“小王爷,我们这边势单力薄,开局就输一半啊。”
周棣面无表情地说:“你若怕输,可以去对面。”
“怎么可能怕输……”葛荣摆出一副义字当头的模样来掩饰心虚,逞强道:“我只是担心一个小小文林应付不过来,小王爷为何不多请一些人。”哪怕是壮壮胆也成啊。
“滥竽充数,不如不请。”
周棣轻飘飘的回答,落在旁人耳里却相当沉重。
永安城里的学者,早已被郭驰捷足先登,给周棣留下的都是些学识浅薄上不来台的短识之人,就这些个,还因为惧怕郭驰势力而不敢受邀协助。
琰帝朝身边公公挥挥手,徐公公知其意,朝内围扬扫拂尘,尖声高喊:“会议开始,点香计时——”
场内外登时肃静下来,唯有辩者发其声。
学问场上无等级,谁辩得好,就以谁为尊,两边学者都暂时不论身份贵贱,磨刀霍霍,跃跃欲试。
某学士见对面只有两人,开局便得意忘形,先调侃道:“二位持论与众数对立,岂不知少数应服从多数?摒弃个人小利,顺应大局流势,方为正道。”
周棣正眼都不带瞧他,垂着眼眸不缓不急道:“只有傻子才会坚持从众即合理,智者永远是极少数。”
那人被堵得哑口无言,又有一白衣学士站了起来,借题发挥:“如君所言,博学智者是为少数,积渊学识并非任何人都能修成;
那能人富贾是否也不能从众而论,他们累积的良田家财也非一日之功,却听闻北督使要强散人财,抑制富绅,此举奈何?”
辩士总是善于顺水推舟,你说这个,他生拉硬拽偏偏能扯上另一个;学识与财富怎可相提并论呢。
既然白衣学士已经提出了,那不好不答。
只见周棣对那人横眉冷对,张口骂道:“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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