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生淮北

　　傍晚时分许是实在受不了身上的味了，江淮北这才回去换了一身衣服。
　　换好衣服重新回到医院时顾枳已经睡着了。他搬来一张靠椅坐在床边，一双眼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床上人半分。
　　修长的手指缓慢附上她额上厚厚的绷带，一种疼痛自他指尖涌向心脏，抽疼抽疼的。
　　那么好看的她的额头，他那么喜欢的她的额头，以后都要留下难看的疤痕了吗？已经是第二次了，他没能好好保护住她。她身上……那么多绷带一定很疼吧……
　　为什么当时他不能停下来多看她一眼？为什么当时听见她说疼还是不停下来？
　　悔恨再多，终究是错过了。

　　夜里顾枳身上的伤口发炎了，连带着整个人都发烧了。她的体质一向如此，容易发烧。这可急坏了江淮北。
　　一番物理降温下来效果并不显著，江淮北看着病床上烧得满脸通红的人，从护士手里拿过毛巾对她们说：“你们先出去吧，晚上有我照顾。”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她们明显是认出了江淮北的身份，自然也是知道他医生的身份。踌躇片刻都退出了病房。
　　江淮北手里的毛巾很快再次被温热，他就那样反复反复，一直靠着毛巾在替她降温。
　　“冷……冷……”
　　她将自己蜷成虾米状，烧得已经起了满嘴燎泡，嘴里不住喊着冷。
　　“顾枳乖，不要这样，会压到伤口。”江淮北轻声细语，试图将她蜷缩的身子展开。
　　每每他将人安排妥当去洗毛巾，回来就又能看见她将自己蜷成一团，然后又是重复动作。
　　江淮北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感觉这般挫败。尽管外面乱成一锅粥谁都在找他，但他仍是觉得不如顾枳来得让他沮丧。
　　最后，他干脆脱了自己的外套睡上病床，长臂一捞把人搂在怀里。
　　“我抱着你……出些汗就好了……”他把人摁在胸前，控制住她不安乱动的身体。
　　即时全身是汗也不阻碍顾枳想要寻找温暖。许是寻到了江淮北的温暖，挣扎一会儿后她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过去了。
　　一整个夜里江淮北既要顾着她的体温，又要经常起床替她擦拭身子，以免汗水再次感染了她身后的伤口。

　　顾枳醒来时全身都被禁锢在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中。而这个怀抱，正是江淮北的。
　　他的眼下泛着一片青，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十分疲惫的样子。
　　看着近在咫尺熟悉的脸顾枳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他们这样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可是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她爱江淮北爱得太卑微了，这样的爱换不来对方的真心，只能让对方最终无所畏惧。
　　而江淮北正是无所畏惧的那一方……
　　她仰着头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忽然之间释怀了很多。

　　醒来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江淮北捞起手机接通，叫了一声爷爷。看见顾枳已经醒了，他凑过去在她唇边吻了吻，扯扯嘴角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好的，我现在回来。”
　　简短的电话结束后江淮北略显歉意对身边人开口：“老宅那边我要回去一趟，要是……要是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好。”顾枳顺从地由他替自己整理被子。
　　看着病床上的人江淮下意识北眯起了眸子，说不上哪里奇怪，他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手头上需要处理的事太多了，不容得他细想。
　　一直到江淮北关上病房门，顾枳仍旧一副莞尔模样，温顺得可怕。
　　几乎是关上门的瞬间，江淮北脸上的神情立刻转冷。接下来不仅是江家老宅，包括外面这么多媒体都是他需要独自面对的，是一场硬战了！
　　没过多久病房门再次被打开，顾枳正纳闷江淮北怎么这么快回来时却发现推门进来的人是周回。
　　周回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情绪变化，不再像从前一样有暴怒，周回只是很平静地拎着营养品走到病床前挑了张椅子坐下。
　　“我来看看你。”他在顾枳张开嘴之前开口。
　　她脸上的虚弱看在周回眼里满是心疼，他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忍住不去抚摸她的那些伤口！
　　片刻过后他轻咳一声开口：“昨晚的事我听说……其实我早就和你说过江淮北不像他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顾枳冷冷看着他，等待下文。
　　周回看她没有反驳自己便暗自松了一口气，继续说：“其实不管是你，连我都被骗了。周氏并没有什么所谓的’危机’，一切都是我大哥和江淮北的计。假装周氏营运不善，再让我大哥借由Asa的手来让周氏起死回生，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也是很讽刺……我的好大哥做到这一步真是不容易。”
　　“宴安哥比你更合适。”
　　听见她的话周回自嘲一笑：“是，我承认我没有他那样好的头脑，从小我就比不过我大哥。现在我看开了，都是一家人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我大哥他从没有想过对我不利，我知道是我妈逼得他不得不这样做。”
　　顾枳看他的眼神里带着探究，显然不是很明白周回是怎么一下子就想明白这么多事的，这不符合他二世祖的个性。
　　“你别拿这样的眼神看我。”周回好笑地回应她。“我知道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但是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换做是我，江淮北这样隐藏极深的人在我身边我只会觉得恐怖。”
　　“他是我丈夫。”
　　听见熟悉的维护语周回再次笑了笑，说：“每次你都很维护他，即使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也不曾这般袒护过我。现在想想可能你对我的喜欢仅仅是高于普通朋友吧。”
　　原本不想再说以前的事，但是顾枳忍不住动了动嘴：“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心喜欢过你的，甚至想过我们以后会结婚也不一定。”
　　黯淡无光的眸子在她一番话后瞬间被点亮了，周回一双眼亮晶晶的，带着难以名状的喜悦。只是……很快又冷了下来，他低下头拧着自己的手指，说：“终究我不是江淮北。”
　　是啊，他不是江淮北，不是她现在所爱着的人，所以无法拥有她说的那些“曾经”，何况那些美好是由他亲手摧毁的。
　　两人这一天平静地聊了很多，有关于以前美好的记忆，也有关于未来的幻想，总之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畅谈了许久。
　　临走前顾枳对他说：“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你和林初夏……要好好的。”
　　覆在门把上周回的手渐渐收紧，他敛下情绪换上笑脸转头对她点点头：“我会的，那么你也是。”
　　你一定要幸福！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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