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祸孽

　　“霍哥，你真不去和节目组聚餐？”肖悦小心翼翼地问。

　　“说我感冒了。”霍霖裹着被子，头也不抬地说。

　　您这房间里16度的空调还好意思说感冒。肖悦在心中默默吐槽，心知霍霖现在心情不好，识趣地没摸老虎屁股：“那我去跟导演说一声，你自个当心。”

　　“......”

　　今天下午录节目，他莫名其妙就被艾伦拉下海，尽管穿着救生衣周围又围着几十号工作人员，这个玩笑也的确过分了点。

　　落到海里时艾伦试图拉住他，他却狠命甩开他手。

　　他的青梅竹马，他最好的朋友，他喜欢了近十年的人，那一刻令他避之不及。好像回到了九岁的夏天，他站在自己的家里，憎恶地看着那个外来者。

　　他接纳他后他们在一起过了两年，住同一个房间，在同一个餐桌上吃饭，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以至于亚当来接艾伦时他只觉晴天霹雳，抱着艾伦嚎啕大哭，说什么也不肯松开他的手。

　　艾伦也哭，却比他克制许多，过了几天他终于接受艾伦要离开的事实后，他在夜里悄悄打开灯，给他看一张照片。

　　“这是美国戏剧学院的校门，Joe以前是那里的学生。”艾伦和他头挨着头，“我喜欢Joe，不只是因为他是我叔叔，他还是我最喜欢的演员。”

　　他瞪大了眼睛，艾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谁都没告诉。”

　　谁都没告诉，那他就是第一个。美滋滋的心情在那一瞬间居然冲淡了一点离别的伤痛，艾伦从他的小箱子里搬出了许多照片和明信片，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所不熟悉的另一个沈乔。他看着纸片上沈乔神态各异的脸，敬佩又自豪：“舅舅真厉害。”

　　“是啊，你看了他演的电影，会明白他比你想象得还厉害。”艾伦脸上有对梦想的憧憬，“我也想演戏，想和Joe一样厉害，我想去这个学校，教父说过等我成年了，他就帮我安排。”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满脸激动地拉住他的手，“Charlie，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

　　“一起？”他惊疑。

　　艾伦用力地点着头：“跟我一起去美国戏剧学院，我们学一样的专业，住同一个房间，将来再一起演戏。Joe十四岁就考了进来，你那时十五岁，一定也可以。”他眼神极亮，“Charlie，我想和你在一起，forever。”

　　像现在这样，形影不离，如胶似漆，永永远远都在一起。

　　他的目光移回那些照片，想起了他的愿望，跟艾伦一起做舅舅那样的人，似乎就是达成愿望的方式。

　　他的舅舅，他的艾伦，他们是他最喜欢的人。

　　艾伦还在期待地等着他的回答，他抬头看着他，忽然扑到他怀里：“好，我们在一起。”

　　艾伦哈哈大笑，跟他滚作一团。

　　分开的四年里他性格开朗了很多，努力学习表演的课程，期待和艾伦的重逢。十五岁的夏天，他在美国戏剧学院门口摘下墨镜，兴奋地和艾伦拥抱在一起。

　　他们一起上课，一起练习，一起认识新的朋友，尽管老师一直说以艾伦的天赋和他对戏不会带给他进步，他们也像是连体婴儿般不可拆分，直到有一天，艾伦告诉他，他有女朋友了。

　　他那时生不起半分玩笑的兴致，仅有的伪装便是冷嘲热讽，晚上在洗澡时看到微红的双眼，意识到对他而言，艾伦并不仅仅只是朋友和哥哥。

　　艾伦那时的女友是个种族主义者，尤其歧视亚裔，一次嘲笑他时被艾伦撞见，自此成为前女友。

　　他曾经认为艾伦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至少在艾伦心里他永远是比女朋友重要的人，直到他一次次交了新女友，他才意识到艾伦能为他和女朋友分手，可他永远阻止不了他找新的女朋友。

　　他甚至想要让他也去尝试着交女友。那个清晨他歇斯底里地发泄着怒火，艾伦不停地向他道歉，向他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跟他大吵一架，一气之下从纽约飞到了塔希提，随便找了个酒吧应聘酒保，白天在房间里烂醉如泥，晚上在酒场中放浪形骸。他遇到了一个符合他审美的男人，他跟他冲浪，跟他潜水，跟他一起蹦迪跳舞还给他弹吉他，昨天晚上他吻了他，然后......跟他一起回了酒店。

　　他以为他跟聂昀昭酒/后/乱/性，惊慌失措地回了纽约。可回到纽约之后，他发现他还是没有办法方向芥蒂。

　　在艾伦的内心深处，他其实是抵触同性恋的吧，所以他是个同性恋的事会让艾伦觉得分外不舒服，以至于想要改变。

　　而他并没有资格去指摘艾伦，作为朋友和哥哥，艾伦已经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最好的。

　　他没有办法再若无其事地留在纽约，那就离开吧。

　　他回了国，生命中出现聂昀昭这个意外，并和他越牵连越深，如果不是艾伦说他要来中国，他曾经浓烈的感情似乎都已经趋于平淡了------艾伦那句“我会保护你”，轻易让他卸下了所有的心防，可那种安心的感觉他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能给，或者说，别人也能给-------同样是手铐，他是为了锁住他，别人是为了保护他。

　　停车场之后的那个夜晚后他就意识到，艾伦和他的其他亲人朋友，也许并没有根本的不同。

　　他曾经不想接受这个事实，可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真实的情感便可以肆意宣泄：他对他不再依恋，不再纵容，甚至不再喜欢------那天他在车上恼羞成怒，是因为自己的单恋被发现，还是因为发现这一点的人是聂昀昭呢？

　　他已经不喜欢艾伦了。因为不喜欢，再以爱慕的视角看待时，原先的悸动便寻觅无踪。

　　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喜欢的人，可从今往后，只是朋友了。

　　作为朋友，艾伦一向再优秀不过。

　　这个认知令他浑身轻松：少年时期刚刚意识到心意时的惶恐与忐忑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那是他曾经求而不得的感受，他望着马尔代夫海上的落日，如同一个誓言般郑重：

　　“艾伦，我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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