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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潮迭起
我抱着文件袋走出司徒公馆。街上清冷,远处百乐门的霓虹灯依旧闪烁,映照着这座繁华又悲凉的都市。
白蝶的戏落幕了。
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
回到梨园,我锁上门,在灯下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厚厚一沓资料:白蝶的出生证明、孤儿院记录、百乐门合同、银行流水……还有一叠照片。
我一张张翻看,直到最后一张。
那是一张合影。年轻的白蝶——不,是乔婉——穿着护士服,站在一群孩子中间。她笑得羞涩而温暖,眼神清澈,完全没有后来那种冰冷的美艳。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愿以此身,护佑弱小。乔婉,民国二年春。”
我摩挲着那行字,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她也曾是个善良的姑娘。也曾想用医术救人,也曾对世界抱有希望。
是那场火灾,那场冤屈,那个吃人的世道,把她变成了白蝶。
文件袋最底层,还有一样东西。
是那本医疗日记。但和我之前看的那本不同,这一本的最后一页,有字。
我翻开,看见一行用血写成的字迹,已经变成暗褐色:
“如果此计不成,还有第二局。颜蓁蓁,你逃不掉。”
署名:乔以婉。
日期是:民国三年九月初九。
重阳节。
今天。
我猛地合上日记,胸口剧烈起伏。窗外的风更大了,吹得窗棂嘎吱作响,像有人在轻轻叩门。
第二局。
白蝶被捕了,但乔以婉的计划,还有第二局。
而这一局的目标,是我。
白蝶被捕后的第七天,重阳节的余震仍在回荡。
《申城日报》用半个版面报道了这场“惊世骇俗的订婚宴谋杀未遂案”,笔触猎奇,将白蝶描绘成“因爱生恨的疯魔歌女”。字里行间暗示她与司徒雁南有私情纠葛,却只字不提约翰医生、孤儿院试药,更不提司徒雁北之死。
“他们在掩盖。”王小琨将报纸摔在锦华路27号阁楼的会议桌上,声音发颤,“整个司徒家,都在掩盖。”
我沉默地整理着学员档案。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将玻璃窗蒙上一层水雾。职业促进会暂时停了课——一半因为舆论压力,一半因为,我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那些学员探究的目光。
“雁南昨天来找过我。”王小琨压低声音,“他说司徒家会动用一切关系,把案子压成‘精神失常导致的伤害未遂’,最多关三年。”
“三年?”我抬头,“她差点杀人。”
“可她也确实……”王小琨欲言又止,最终叹口气,“蓁蓁,我查过了。圣约翰孤儿院1914年的火灾,死了十一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五个,其中两个后来‘病逝’,一个失踪,剩下就是白蝶和林素心。而约翰医生回国后,司徒家给他的‘封口费’,足够他在英国买一座庄园。”
她将一沓文件推过来:“这是我从一个教会退休修女那里买来的记录。你看这一页——”
泛黄的纸张上,列着十一个名字,年龄从五岁到十二岁。死因一栏写着“伤寒”、“肺炎”、“意外溺水”。但在页边,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字迹颤抖:“他们死前都发高烧,身上有红疹,像……像试药反应。”
“那个修女说,约翰医生在研究一种‘强效消炎药’。”王小琨的声音很轻,“拿孤儿试药,死了就说是传染病。而当时负责孤儿院资助项目的,是司徒雁天。他发现后向上举报,反而被家族关了起来。”
我闭上眼,指尖冰凉。
所以白蝶的恨,并非全无来由。所以司徒雁南说“我们也是受害者”时,眼中的荒凉那么真实。
“林素心怎么样了?”我问。
“在医院,由司徒家的人看着。”王小琨顿了顿,“医生说她的记忆有恢复迹象,但情绪很不稳定。她一直在说……对不起你。”
阁楼的门被推开,陈先生撑着伞进来,肩头湿了一片。他摘下眼镜擦拭,神色凝重:“颜同学,校方刚才找我谈话了。”
“关于促进会?”
“他们说,社团活动‘涉及刑事案件’,影响学校声誉,建议暂时解散。”陈先生苦笑,“我给顶回去了。但压力不小,你们要做好准备。”
雨声渐大,敲打着屋顶,像无数细碎的脚步声。
“不会解散。”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明天照常开课。如果有人问起白蝶,就说她是临时试讲,与会里无关。”
“可是——”
“没有可是。”我站起身,推开窗,潮湿的风涌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如果我们现在退缩,那些学员怎么办?她们好不容易有了一线希望,我们不能因为一场风波,就断了她们的路。”
王小琨看着我,眼神复杂:“蓁蓁,你变了。”
“人总是要变的。”我轻声说,“尤其是在明白,有些路只能自己走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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