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尹大人，为何会这样？

　　看到赵楚樟苍白的脸色，还有忍痛的模样让沈昭先快步上前，扶住他坐正。他轻笑说：“怎么这么早？看你的脸色像是没有休息好。”

　　这强行打起精神的样子让沈昭先有些心疼，但想通了自己对他的感情，自己一个人面对他自己又有点尴尬，她舔舔嘴唇眼睛到处乱瞟，唯独不看赵楚樟，就站在那里，很是不知所措。

　　“我……”她的手指挠挠耳后，又挠了挠额角，“我就是想问问大人，你还好吗？看你的伤很重的样子。”

　　赵楚樟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拍了拍床沿，示意沈昭先坐下，“我没事，只是旧伤复发加上新伤，看着吓人罢了。你……昨晚没睡好？”他关切地问道，目光落在沈昭先那略显疲惫却依然清亮的眼眸上。

　　沈昭先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坐下，离赵楚樟有一段距离，却又不算太远，“所以大人身上为何会有旧伤？”昨天就好奇了，那个时候大夫说赵楚樟身上有旧伤，最近没听说过他受伤啊。

　　“遇到了刺杀，不过问题不大。”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讲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嘴角还试图牵起一丝安抚的弧度。

　　听到赵楚樟这样说，沈昭先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见他还在笑。她这就不理解了，“大人，遇到刺杀怎么就问题不大了。而且你还伤得这么重！”这人是怎么笑得出来的，这个时候遇到刺杀，很明显就是昌王那边的人搞事啊！

　　“我这不好好的吗？”赵楚樟想伸出双手，却牵动了后背上的伤口，痛的他闷哼了一声，又咳了两下，这一咳再次牵动伤口，剧痛使得他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额角还渗出汗珠。

　　你很不好啊。沈昭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缓解赵楚樟的不适，她立刻站起来想为他拍拍背，但背上有伤口；想要扶起他，但他现在不需要。一时间她手足无措，着急的说：“我去叫大夫吧！”

　　“不用。”赵楚樟略显虚弱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他看着这个明显在为自己担心的姑娘，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暖意，这股暖意瞬间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伤口有了暖流的滋润，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帮我倒杯水好吗？”他看着沈昭先的目光，有着从未有过的柔和与专注，仿佛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在这一刻被驱散。

　　沈昭先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连忙应声：“好、好的！”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向一旁的桌案边。青瓷水壶中的水是热的，她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端起。

　　当她转身时，目光再次投向床榻时，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赵楚樟没有看那杯水，他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那目光专注得仿佛要穿透她所有强装的镇定，直抵她内心深处的兵荒马乱。

　　沈昭先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晃，杯中的水面便漾开了一圈圈涟漪。她几乎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强压下想要移开视线的冲动，她硬着头皮一步步挪回床榻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大人……水。”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将杯子递过去时，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赵楚樟缓缓抬起手，动作因牵扯到伤口而显得有些滞涩。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只是此刻也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杯壁时，沈昭先下意识地想要扶稳杯子，两人的指尖便在那微烫的杯壁上轻轻一碰。

　　那触感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从相触的皮肤窜入沈昭先的四肢百骸。她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水杯险些脱手，全靠赵楚樟及时托住了杯底。杯中的水晃动了一下，溅出几滴水珠，落在沈昭先的手背上。

　　那水的温度分明不高，却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她慌忙用另一只手去擦。

　　“……小心些。”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重伤初醒的虚弱，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沈昭先只觉得脸颊更烫了，连带着耳根都像着了火。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只胡乱地点了点，“嗯……没、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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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秋衡发现沈昭先这几天的心情很不错，是不是还哼哼着从未听过的小调，自己偶尔的调侃她都照单全收。看来是想通了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可是看着不像啊，这几天她都是和自己一同去探望大人的啊，也没见他们两人有什么特殊的互动啊。

　　带着疑问她看着还在哼着小曲儿的沈昭先，她正在看着之前的卷宗，脸上带着笑。那个卷宗谢秋衡知道，是四年前在开封发生的一起连环凶杀案，凶手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的目标只有男人。在骗取死者信任后，将人带回到自己的家中，然后囚禁各种折磨。就是十足的变态！

　　自己看到这案件卷宗是头皮发麻，这位沈昭先心情好时就是不一样啊。她一边感叹一边摇头，想不到她还能看着卷宗时哼着小曲儿，真不一般啊！

　　不一般的沈昭先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自己的身上时，拿着手头的卷宗想去看赵楚樟。这看望病人的借口用完了，就用不懂这个案件的借口，反正自己用这个借口去看赵楚樟时，张守信都会放自己进去。

　　结果这次张守信却面容愁苦的站在院门外，时不时看向里面，几次想进去，那脚步都动了，却迟迟迈不进去。

　　“你这是……在干嘛？”沈昭先带着疑问靠近，张守信的这番举动，让她也不敢轻易进去。

　　看到沈昭先的到来，他说不上是惊还是喜，最近大人因为沈昭先的举动很开心，他也盼望着大人能心想事成。这一切都随着萧夫人的到来破灭了。仿佛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现在梦醒了。

　　每位母亲都是爱孩子的，萧夫人自然也是一样，只是她的爱太过窒息了，很多时候大人都无法喘息。

　　看到沈昭先的靠近他有些绝望，因为萧夫人见过她，夫人也知道大人的心意。因为大人没有按照她的心意去见那些高门贵女，想来这次见到她，一定会将怒火发泄在沈昭先的身上。

　　他刚要开口说明情况让沈昭先离开，就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那是萧夫人的怒吼：“你怎么就不听话呢？我为你脸都不要了，你就不能体谅我吗？”

　　萧夫人那句饱含怨怒与绝望的质问，瞬间让门外的两人顿住。沈昭先脸上的好奇和轻松瞬间冻结，脚步钉在原地。她看向张守信，对方脸上那种混合着担忧和一丝绝望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屋内的声音并未停歇，萧夫人的语调带着一种尖锐的压迫感：“那些闺秀，哪一个不是千挑万选？哪一个的家世配不上你？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吗？”

　　她似乎气极，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顿住，像是在强压着某种更不堪的指责，“你就连受伤了都不告我，你到底想我怎么做？”

　　沈昭先好像听明白了，大人这是不满意母亲安排的结婚对象，他是喜欢……但能听得出来，夫人不满意自己。她看向张守信，从他的脸上看出尴尬、担忧以及惧怕的情绪。

　　他看向沈昭先带着声音中哀求：“无论如何，求你一定要听大人说什么。现在离开这里，不要让夫人看见你。一定要听大人的话。”

　　也就是这个时候，里面出来带着痛楚的咳嗽声，显然是赵楚樟发出的。她能想象他此刻的模样，苍白着脸，因剧痛而蹙紧的眉头，却还要强撑着面对母亲的怒火。

　　沈昭先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但难受更多一点，她答应了张守信，转身离开，里面的声音还在不停的传出来，全部都是萧夫人的吼声。她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什么不看看那些世家千金，不了解儿子为什么不能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原来那些声音后，沈昭先忽然感觉有些冷，拿着卷宗的手被冻得通红。她抱紧手臂准备回到自己的临时画室，忽然间天上飘下来雪花，下雪了。

　　画室前，她看到骆成骧在和夏开琛说话，夏开琛是被对着自己的，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看到骆成骧，那是一种不可置信与绝望。

　　“所以是因为楚知尧吗？因为他，你才远离我？”骆成骧的声音像是被寒风撕裂了，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死死盯着夏开琛。

　　夏开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背对着沈昭先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冻住了。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顶和单薄的肩头，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与你无关。”

　　骆成骧听到对方这样说竟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里藏着太多无法言说的苦涩与落寞。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好半天后，才艰难地开口：“好，与我无关……可你总要给我一个理由。”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雪吞没，却固执地不肯放弃追问。

　　夏开琛仿佛早已将所有情绪都封存起来，她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没有理由，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沈昭先抱着卷宗的手臂下意识收紧了，冰冷的纸张硌着她的肋骨。她能清晰地看到骆成骧攥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着。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灰败的颜色。

　　她知道自己还是不要参与进去的好，于是转身远离这里。可是这偌大的开封府自己好像无处可去，身后的骆成骧和夏开琛在说话，自己不能打扰，所以进不去画室。开封中，萧夫人还在，她应该不愿意看到自己。

　　去架阁库中还了卷宗后，沈昭先哑着嗓音和正在奋笔疾书的康推官说了声自己身体不舒服。看着外面还下着雪，以及沈昭先苍白的脸色，他以为对方是被冻到了，是以他便让沈昭先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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