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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唔——噗——”
垠秋的神识正与缙云相连,虚空之境被商景辞强行撕裂,此刻遭此剧震,灵识宛如千钧重创,刹那间猛然吐出一口鲜血。
血珠浸落木板,她身形晃了晃,双臂抖颤,视野之内瞬间染上一片模糊。就在灵力断开的瞬间,涟倏然接住了她即将后倒的身子,右手蕴着青芒,形同剑刃利落地斩开了她与香炉之间的连接,仿着她的术法,指尖疾点身上四大处穴,替她续上了灵力。
看着她狐耳因灵力消逝而展现,再睨着她身后逐渐消逝的那条尾巴,他垂下头,目光沉重的凝视着靠在他臂膀间的女子,话音神情懊悔又愤懑道,“早知……早知你是以断尾为代价,我就应打断你。什么灵识跟随着缙云,明明是你以本源之力强行破开此邪术。你真的!你真的不要命了吗,你简直就是疯了。”
垠秋脸色苍白地皱着眉,眸光神采黯淡,才恢复一丝气力,却直接一把推开他,她缓了缓神色,决绝道,“唯有……唯有此举,才能将姐姐唤醒,不然……你还有别的方法?”
闻言,涟亦哑口无言,若无垠秋舍尾之举,如今就算是缙云施法,以他们二人之力也进不去左泠舟的梦境。
“此前你便不惜代价也要寻得邓从景,到底是因为什么值得你这般舍命?”涟问道。
垠秋拧眉,怒斥道,“你此话何意,姐姐救过我和殷意的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遇险哪次没有救我,现而今她遇险,我自当以命相报,你竟这般小人之心?!”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是这样的人!我怎么会是这个意思呢!”涟焦急地澄清自己的言语之意。
左泠舟为人他自当清楚,他只是想知道为何垠秋三番两次总想着豁出性命,想着一命抵一命呢?
涟看着她恼怒虚弱的模样,他也不忍心与她辩解什么,千言万语,只有事情结束他才能与她说清楚,如今风起云涌,主要是救回泠舟要紧。
他沉了口气,正要运转周身灵力,身旁却伸过来一只纤纤素手,用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垠秋神色凛冽,声音断金裂玉般开口,“……让开,我不需要你帮忙。”
大家都相伴的这个时日,涟也摸清了她的气性,此时此刻她是真的动了怒,也怨他慌不择言,伤了她心神。
“你如今元气大损,当务之急是先调息稳固神元。泠舟和缙云也是我的朋友,此前缙云也渡过我一丝神力,让我随他进去,我定同他将泠舟平安地带回来。……我真的没有恶意,你相信我。”涟满脸担忧地看着她,语气恳切地开口。
垠秋依旧垂眉冷眼,握住他手腕的气力陡然加重。话尽入耳的瞬间,她双眸骤然紧缩,金色竖瞳乍现,似凝上一层寒霜地斜睨着他,声音沉冷,“我再说一次,让开!”
“若我不让呢。”
——
祠堂内,空桑执砚正百无聊赖地跪在她那列祖列宗的牌位前,那香炉中里香火幽微,正是她刚身心虔诚上的香。
距离她被兄长左彧亲自逮回府中,又领了父亲左宿一顿家法伺候,已整整过了六日。今儿个,恰是第七日。
莫说在这七天六夜里,就算是从她自幼被她父亲找回来后,因不守家规领的几次家法里,跪于此处一次都没有‘枯守’。
也就偶尔跟她这些祖宗们聊聊天,吃吃酒也是正常的。
父亲罚她跪足七日,就剩今儿最后一日。
想到这里,身上被家法伺候的伤痛空桑执砚也只是一笑置之。
骂吧,她听不进去。
打吧,她也习惯了。
罚吧,当家常便饭。
哭吧,她比笑都难。
指间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腰间一枚白玉坠子,忽然间就听到祠堂的门,被人轻轻叩响。
“叩叩……”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然之地格外清晰,倒是听着似非常小心。
只见门外之人轻推木门而入,来人一袭桃红衣袍,臂弯间还携着一盖着素布的木篮子。见来人,空桑执砚那沉寂的目光瞬间惹上一抹亮堂。
她声音清冷,可心生欣忭,“阿姊?”
她家中有三兄妹,大姊左今安,二兄左彧,最小的就是她,左鄞。
而空桑执砚,是她与她母亲流落在外时的名字,她母亲名唤空桑嫣。左今安与左彧是她的假母所生,左彧恰好比她年长一月,理所当然地成了她的兄长。
在她母亲病逝后,他的父亲左宿却找回了她,她一直都认为她母亲的死是左宿造成的,所以她自幼便与她父亲唱反调。左宿让她往东她偏要往南,左宿让她站住她偏要跑,而且跑的比谁都快,跑不过便用跳的,就是要气死左宿。
“听闻这几日汤膳都未见你动几匙。”左今安走来将篮子放在她面前,掀开那素布时,里头的粟饭麦粥还蕴着氤氲热气。“我吩咐膳房给你做了些饭粥,你肚子定是空的,先吃些热食,晚些时候待你回了房我再让膳房做些肉食给你好好补补。”
左今安端起那碗热粥递给她,忽而又顿了一下,目光细细描摹她的脸颊,“你看你,前些时候才养回水色的脸颊,现而今又清减了。本就身子单薄,还穿什么少,还跑出去抓贼,你真是一点也不让我省心。”
她忽而顿觉,有些失神般低声道,“若哪一日我不在,你可不要这般任性了。”
闻言,空桑执砚也只是哂笑问道,“阿姊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是要去哪里?”
继而接过那碗热粥大口地喝上两口。
“哪儿也不去。”谁知左今安还是没能忍住捧住她那双颊,“冬风未过,那临海码头的寒风淬着刀子,避都来不及,你倒好,为了躲你阿兄还上了船,回来了还不认错,挨了一顿打,还把你阿父气得接连几日都吃不下饭。”
“阿姊~~”空桑执砚捧着演,语气托得长长的,她知道她的阿姊疼她,舍不得她吃苦。
左今安拿她无法,终是轻叹一声,无奈地松开了她的脸。起身便朝着祖宗灵位去,点上了香,跪在蒲团上俯身拜下。
“阿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空桑执砚便喝便问道。
左今安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来时,是巳时,怎么了?”
空桑执砚将碗底最后一颗粟米吃光,漫不经心地来一句,“阿姊能带我出门吗?”
“……”左今安忽怔了一下,道,“你是想再在这里跪上七日吗?”
“阿姊方才不是说阿父食不下咽吗,我终归做错了事,阿姊不妨教教我做些吃食好让我给阿父赔罪。”
“……你吃完了吗,吃完了我便先走了。”左今安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空碗放进篮子里。
她正欲起身,却被空桑执砚先一把抱住了双腿。
“阿姊!”空桑执砚目光诚挚地看着她,“你就信我这一次,就一次,我几日跪在这里都快憋死了,今日是最后一日,你若是带我出门,阿父是不会生气的。”
左今安最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忍着心不去低头看她,可双腿却扯动不了分毫。
“阿姊!阿姊!我真的知错了,今日我必听你的话,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我真的是想给阿父好好道歉,阿姊你就信我这一回罢!阿姊——”
左今安终是垂眸看着她,“前些天我听闻在今日有一百戏来于城中耍演,你这几日茶饭少进,是不是早算准了我会来瞧你,便这般缠着我……好哄我带你出门去?”
她的心思,阖府上下,有谁不知,尤其是左今安,那眼睛就跟针一般,一下便能看穿她的心思。
然则,终究还是拗不过她。
左今安到底是软了心肠,悄悄地便携着她出了门。
看着空桑执砚活蹦乱跳的,左今安的唇畔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你当真是跪了六日?”
“我这夜焚香入梦,叩问祖宗先灵。他们说……我可以不跪。”空桑执砚一本正经地应道。
方行为久,便看见前方人潮迭涌,偶尔还传来阵阵欢腾的喝彩之声。
“定是百戏开演了,在前面,阿姊,快些跟我来。听闻这百戏很是好看,错过此次就怕要再等上三秋了。”
空桑执砚紧紧挽住她的手,匆忙地向前赶去。只见前方人潮如涌,她们二人是半步也向前不得。
左今安被人流推搡得踉踉跄跄,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当即侧身转步,纤手轻舒便将人护至身前,袖袍随之一拂,悄然隔开周遭熙攘。
“阿姊莫慌,”她声音很轻,“到我身前来,我生得高,只能我撞他们。”
可不到片刻,她们二人便被挤了出来。
“……”
“……”
左今安看着她,“百戏是看不到了,那便同我回家去吧。”
空桑执砚心中一阵叹息,甫一转身便与一男子撞上,额角直冲那人下颌,生生撞得她眉头直皱。
“吓(hè)——如何?可有受伤?”左今安连忙查看自家妹妹伤势,别过头才发现对方正直直地看着她们。
左今安见状,忙侧身半步将自家妹妹护在身后,再度欠身,“实在对不住啊这位郎君,我妹妹有些莽撞,我替她向郎君道歉,还望郎君海涵。”
她这般诚恳道歉,这男子非但没有应声,反而还垂着眸子凝视着捂住额角的空桑执砚。
“空桑执砚,原来是位女子。”
男子话音方落,空桑执砚骤然抬眸,侧身将她的阿姊护在身后,眼底寒光蓦然凝肃,泠然看着眼前男子。
她这个名字,可没什么人知道。
“你是何人,你怎知我姓名。”
闻言,商景辞眉间肃色倏然一散,眸底浮起温润笑意,不急不缓地取出怀中反复折叠过的字条,“不是说有缘再见,定呈礼赔罪吗。”
看着他手中的字条,空桑执砚这才想起来在码头撞晕过去的那个人。她骤然抬眸,记忆中那一闪而过的模样瞬间与眼前人重合。
她有些讶异,但依旧面不改色,“你……”
他怎会认出她来,她那日束发绾冠,何处让他看出了她是女子。
商景辞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柔声道,“我认出了女君身上坠子与那日一致,方才认出女君来。”
听闻此话,空桑执砚这才低头看了一直别在腰间的玉坠子,这是她阿娘留给她的,所以她一直随身带着。
见此,她也不再佯装下去,朝他拱手道,“郎君看起来比当日好了很多,这下我就放心了。那日是我鲁莽冲撞了郎君,不知郎君可否告知姓名,是何家郎君,明日在下便亲自登门赔罪。”
“在下,商景辞。”
“商景辞!”站在这街道酒阁高处的涟急忙地指着楼下的男女身影,“神君,是泠舟和商景辞!”
缙云闻言缓步出得露台,眸光澹澹垂落,望向涟所指的地方。
商景辞曾说,他不记得他了。
难道,这时候,他也曾来过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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