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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冠
十二月走了一多半,律所洋溢着不务正业的氛围,工作之余主要是找发票,贴发票,约饭,喝酒,等待年终和团建。
团队最终确定了去热岛,漫长的冬天才刚开始,大家已在怀念夏天。
潜泳,夜市,冰啤,烟火,一个悠闲的小长假就在眼前,临近订票时,莫律师却让不用订他的了。
“您怎么不去?”夏帝问。
“有事。”
“要开庭?可以跟张律师一块儿嘛,他也晚一天到。”
莫言没说话。
又不对劲。
上次是阴沉地摆烂,这次干脆是头破血流,那伤简直惊心动魄。
后来还有个挺漂亮的女大学生找了过来……虽是为了桩案子,但从对方看他的眼神儿来看,就像是陷入了情感危机。
丁一和夏帝在工位顶着头,不着调地探讨了一会儿,丁一又猜是因为管益那案子,二审结束了。
无果,夏帝戳戳江律师,“江姐,那姑娘不是你在对接吗,有没有一线消息?”
江律师在摆弄手机。
“江姐?”
江姐猛地抬起脸——圆脸都尖了,“啪”地一拍桌,起身冲进了办公室。
门“砰”地摔上了。俩人对视,“……江姐怎么也像情感危机了?”
进屋对上一块漆黑的椅背,江律师怒发冲冠,两巴掌拍在桌上,“……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
一只手伸出来,示意她等等,“……我20号中午回……下午行吗?四点可以,好,好……”
挂了电话,转过椅子,莫言放下手机。
江一楠重复,“你为什么要跟他说那些!”
“这是办公室,你自己整理一下情绪。”
是不该在办公室有情绪,但看他这样子她气不打一处来,“我整理不了,你造谣!”
“干不下去收拾走人,别跟我发你小姐脾气。”
“走就走!有你这样的老板,我倒大霉了!你还要炒我!给我2N!”她上头了。
“年终抵一N。”
“……”
“你太过分了,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我要去劳动仲裁,我还要去律协举报你!”
莫言面无表情,“做事情要讲证据,散布谣言对自己没好处。”
“你还说我散布谣言?”江一楠咬牙切齿,“明明是你散布谣言!”
再一再二不再三,他点了下手机,“我录音了,你说。”
江一楠不甘示弱,“你录我也录,你敢说没散布谣言?不是谣言,你干嘛要跟他说我和那谁在谈恋爱,让他别理我?”
“谁?”
“纪凡!”
听到这个名字,他恍惚了一下,“……他怎么了?”
“怎么了,”江一楠恨不得冲过来摇晃他,“你还装不记得?你作为上级律师干涉我私生活就算了,你还跟秦医生胡说八道!你,我几时跟他谈了!”
莫言:“……”
江一楠:“……”
莫言:“……”
是他发疯那晚的事儿。
当时他脑子都不清醒了,秦千阳对他做了合理的威胁,他也打算为他“解决”一个麻烦。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用扯上这个那个。」
这些天他的脑子已被“别把我逼疯”占据了,忘了这个插曲。
又错了?
又是他?
一看他表情,江一楠十足确定了,“我聊我的,成不成也是当事人的事儿,你,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棒打鸳鸯你,我眼瞎了,你人品有问题,我不干了!”
“……”
“你跟他,不是在约会?”
“谁?!”
“……纪凡。”
“哪个信息让你觉得我俩在约会?!”她戳了两下手机,一伸手怼过来,“他都又把我删了!!!”
“……”
他从摇晃的页面上努力截取了江律师频繁追问为什么不理我、而后秦医生挺emo的小作文。大意是你那个上级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做小三,纪凡也是我的朋友,大家还是做朋友吧……
而后是和另一边,一个鲜红的旋转按钮,他又把她删了。
“……”
“我俩就见过四回,他删了我两次!他哪根筋不对,说我俩在约会?!”
她像在开庭,嘴像个无限量供.应.子.弹的机关枪,“当着一套背面一套,下班儿我们去对峙!你不调查清楚就下结论还擅自干涉,你俩是共犯!”
你自己说的?
年纪,职位,专业……这些浮于表面的信息,同批毕业生就能中大半。他有问更多吗?
做事情要讲证据,作为一个法律工作者,他越来越斤斤计较,受不得半点儿冤屈,然而一涉及到他,他就成了冤案制造机。
现在,一个接一个的报应来了。
他硬着头皮说,“不是他,既然弄错了,我……先给你道个歉。”
他干脆站了起来,“是我大错了,不关他的事,给你五万块精神损失费,行吗,你别去打扰他。”
江一楠:“……”
莫言:“……”
她没绷住,“五万?”
“十万也行,你说数。”
“……”江律师强行克制住了对金钱的渴望,“秦医生那儿……”
“我给你澄清。”
“……那,那好吧。”她头一回享用老板的歉意,还赚了史上最快一笔补贴,平和了,“那要不是他,谁跟你说的?”
“……”
她怀疑地,“总不是你自己脑补的吧?”
在这目光下,他还是卑劣地采用了一种扩大解释,“……一个同行。”
“谁?”她哼地一声,“不专业的家伙,我诅咒他逢案必输!”
“……”莫言问,“你俩没约会,那他是帮你拉线了?”
“他才没那么好心呢,要不是那回见我妈……”意识到这词颇暧昧,她解释,“你知道的,就是骗骗她。”
他又很疑惑,“他都把你删了,怎么还答应帮你?”
江一楠咳了下,他说,“别扯谎。”
“也没什么好扯的,他不是在楼下丢东西了吗,阿姨捡到了,我让交给我保管……”
莫言脸不好了,“你威胁他?”
“就是保管,”她抗议,“我那阵子那么愁,让他帮个忙而已,来都来了。”
“你是愁,他为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气势就是这样,过去了就没了。
江一楠嗫嚅着,“那我也还给他了啊!还不顺利呢,就让他应个急,还遇到他一个迷妹,我妈怕我被骗,叽咕几天都快烦死了。”
莫言也想到了江母的电话,“后来怎么不烦了?”
“……考验他过后就不烦了。”她还无语上了。
“什么考验?”
“……家丑不好外……”
“我是有罪,你影响到别人,还家丑。”
“哪儿有那么严重,”她叫屈,“就是我妈半夜犯肠胃炎,非要我打电话给‘男朋友’,我当时着急啊,他学医的嘛,可没想到我妈特鸡贼,是装病!她就想着医院他熟人多,找些认识的人挨个打听……”
“……”
“听说秦医生是他大学同学,给他做担保了,说他一天就光读书没乱来,我妈终于满意了,叫我好好珍惜。”
珍惜个屁,他问,“然后你就看上秦千阳了?”
江律师终于听出他语气有点子冲,“秦医生怎么啦,比他温柔多了,他这个人就是光长得好看,性格差劲,东西一拿转头又把我删了!”
“什么东西?”
“就一个,”江一楠不知道怎么形容,翻出手机,“喏。”
勒索照片儿里是个吊坠。
线上有黄有红,线下连着个不怎么光滑的黑石头,形状像山又像人,说人却没脸,说山也不全。
大概是摔了,裂了道细白纹。
“什么东西?”
“问他也不说,”她清了清嗓子,低着声说,“‘不关你的事’。哼,好高贵哦,秦医生还帮他说话呢。”
“你发给我,出去吧。”
“你打听这么多他的事儿干嘛啊?”她后知后觉地,“……朱记者说你俩……”
他关上了门。
“……诶你解释啊!必须解释!”
他又想起件事,打开门,“那他那天去开房,你知道吗?”
江一楠:“…………”
所里人:“…………”
“他住的那朋友家特爱管人他非要去酒店泡个澡我只是怕他跑了在门口等他!你有没有跟秦医生胡说八道!”
所有人看了过来。
他摇头,“没有,误会。”
特爱管人。泡澡。为了不在他那儿洗澡。
……因为他不健康了。
这个迟来的误会没带来半分欣喜,只感到他是真的不想跟他谈什么爱不爱,暧昧也不行,得是零。
“江的事,也是我的错,对不起”,编辑页面停留了一分钟。
「你是不是只顾着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你就烦,很烦很烦!」
想了又想,他也才想起他早就把他拉黑了。
他放下手机,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五分钟。
什么梦幻泡影,只有这件事不行。
他看着时间点了个外卖,又约了秦千阳。
秦千阳肯见他,他稍一意外,就明白他是对他也编了一套说辞。
“抱歉,因为我胡说八道,影响了你和江律师的正常交往。”再见面,也仍然是尴尬。
“……过去了,说开了就好了,”秦千阳也搓着手,“我也真是没想到,你搞得太夸张了,什么打了骂了搞那么多排比,我还以为你真把他揍个好歹了呢。”
“也没夸张。”他低声说。
“确实,”他正色,“一个直男给人亲嘴儿了,想想也疯了。不过他把你打这样了,你又没还手,还行,下不为例哈。”
莫言:“……”
秦千阳:“……”
“他这么跟你说的?”
“那没有,我先是找不着人,着急,跑去了他宿舍……”
去了宿舍,也把张老师敲出来了。张老师当时也稀里糊涂的,一转述,秦千阳那脑容量就不够了。
后来纪凡回了信息,一开始只说请假,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对面非常生气,咬着牙承认了。
“我理解,听说你最近感情不顺,他又长得挺好的,喝多了发疯……”他看莫言面露尴尬,主动破冰,“咳,你放心,我听他的,烂肚子里,谁都没说。”
太无耻了,他还要他给他到处圆谎。莫言看着他面前的茶杯,“那,我想再跟你打听一些他的事。”
“那是不是问本人比较合适……”
“他不会理我了。”他脸上泛起苦笑。
秦千阳起了鸡皮疙瘩。
事情有疑点,按张老师说是早就闹过一回了,怎么两回都喝多啊?
只是纪凡说一不二,解释一句就没下句了,基于江律师曾经蛐蛐的那个领导,他又觉得这样更合理。
“我本来答应不打扰他了,现在没办法。”莫言继续说,“秦医生,我……我其实是他发小。”
这个字眼让秦千阳脸色一下非常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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