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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侞卿忽地眼眶一润:“傻姑娘,我本来就需要你们啊,你和你阿姐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可你总是什么都不与我们说,这次沈万安又动了那么大的怒,我和阿姐都担心坏了……”桃心憋了憋眼泪,“算了,我知道你定有你的打算和苦衷,但凡事也请先以自己的安危为主,万不能再拿自己的性命来赌……”
桃心声音有些哽咽,听到耳里却暖暖的。
“好。”
侞卿虽是满口应下,但桃心心里清楚,接下来的每一步何尝不是刀尖舔血,一时不忍直接一把抱住她。侞卿轻拍着她的背,两个人就静静听着屋外的雪。
日光一寸寸隐没,北风越吹越急,暖炉所残留的那点暖意不过杯水车薪,桃心打了个冷颤,不停瑟缩着身体。
侞卿摸着她的滚烫额头,心一惊,不由将被褥全披在她身上。
“不可……”
“听话,披上。”
侞卿站起身,用力敲了两下门,屋外仍是静悄悄的。
没有守卫?
眼眸一沉,侞卿直接拔下头上的金簪,利落撬开锁,背着桃心就往外走。早在屋外候着的桃姜一见两人走了出来,先是一愣,然后忙去扶住桃心。
“天呐,她的额头怎如此烫?”
“应是受了寒,快去请郎中!”
桃姜想也没想地冲出院,侞卿背着人直往秋熙苑去,一路畅通无阻,像是有意通融一般。侞卿顾不得去想沈万安又在耍什么花样,她快速打了盆水,不断擦着桃心的额头。
“姨娘,我好痛。”
本是一张娇俏的脸,此刻却变得青紫,侞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想开口安慰她郎中很快就来,可她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嘴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听到声响的明露急匆匆从侧屋走来,见是侞卿虽面色微变,但一瞧她发颤的手,还是走上前:“还是让奴婢来吧。”
侞卿没有推辞,明露心细体贴,远比现在的她合适得多。
她向后退了一步,静静看着榻上的桃心。
“阿姐,阿姐……”
桃心呓语不止,明露就握着她的手,轻柔哄道:“阿姐在这。”
许是明露安抚的声音太过于温柔,桃心的声音也渐低下来。不过须臾,桃姜领着一老郎中进院,细细检查一番过后,确认只是受了风寒,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站在最后的侞卿,听到此消息不由身体一晃。桃姜忙前来扶她,一摸她的手,不禁大惊失色喊了出来:“姨娘的手怎这般凉,还不快再添顶手炉来。”
侞卿很清楚这并非一日之寒所致,忙出声制止住屋外的女使:“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我暖一会就好。”
彼时送走郎中的明露进屋说道:“方才奴婢来得急,炉上煨的姜汤还没来得及端来,还请姨娘移步,喝碗姜汤去去寒吧。”
桃姜刚想质问她为何不直接端进来,却被侞卿拦住:“正好我出去走走,照顾好桃心。”
侞卿一出门,入夜一阵凉风就直往脖颈里灌,她缩了缩,双手揉搓哈了口气
“我问你,护不住人是何种滋味?”
她抬眼,沈万安果然披着鹤氅站在一侧。肩头还带着层未化的雪,想来已等候多时。
他是不是早就料到她会逃出柴房?
不对,或许他正在等着她逃出来。
侞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大人是故意放妾身出来的?”
沈万安没有否认:“不然你当我堂堂相府,真无守卫?”
侞卿一笑。
沈万安见她笑,不悦瞥了她一眼,谁知她笑得愈发开怀。
“要妾身说啊,大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咳咳……”话才说到一半,就猛地灌了口风,一时扶住门柱咳了起来。
沈万安刚想板起脸,一见那雪白的脸蛋浮上两抹异常的红晕,遂也缓了缓面色,解下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
然后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背。
缓了一会,咳嗽声渐轻,肩头暖意愈浓,她诧异看向他。
双目相对,她隐隐能察觉出他的一丝慌乱。
慌乱。
他沈万安会慌乱?
侞卿还来不及去探究他的慌乱究竟从何而起,只见沈万安阔步朝小厨房走去。孤月笼在他身后,一袭青衫,愈发像雪地中的一株孤松。
“得意忘形。”
冷冷的声音从身前传来,侞卿裹紧身上的大氅快步追了过去:“你瞧瞧,说你心软你还不承认,若非心软,何至于支开守卫将我们放了出来,何至于将主屋让给桃心养病,又何至于自己白白挨冻,却将大氅给了我……”
身后的小嘴还在絮絮念叨个不停,沈万安只想抓起一捧雪将其堵上。可等到真一回头,朱红嘴唇翕动,似还藏着遮掩不住的波光潋滟。
沈万安微怔片刻,快速回过身。
寒气侵染,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脸颊却腾一下变得滚烫起来。
奇怪。
沈万安绕到炉前,热气滚滚拂面,身上的寒气瞬间消了三分。
一定这屋内热。
“大人小心。”他的手才要碰上盖子,就被一双柔软的手所拦住,轻柔的声音顺着热气悄然渡到他耳边,连着他的耳尖也多了一抹嫣红。
“小心烫。”
侞卿取来湿布,替换过沈万安的位置,一把掀开盖。
那姜汤大约煮得过久,只剩下浅浅的一层底,她重新切了姜片又添了点水,等到陶罐再次发出呜呜声,她才朝他喊道:“马上就好了。”
此刻的沈万安正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雪,听侞卿出声只低低回了声:“谁要喝。”
“喝点驱寒嘛。”
侞卿走到他身前将窗关上。
沈万安眉一蹙,伸手就要重新打开。
“夜里风凉,还是少吹点好。”
她声落,窗户就再次关上。
沈万安抬眼看着她,拧成一块的眉头似乎还在叫嚣着他的不满。
侞卿憋了憋笑,伸手将他的眉弯抚平:“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
沈万安的眉拧得更紧了,他耍小孩子脾气?
她是怕冻着她自己还差不多。
想想方才眉尖的凉意,他本要阻拦的手又收了回来,不是都将大氅给了她,怎还手这般凉?沈万安边想边绕回炉前,姜汤已煮沸,他自舀了一碗,抿了一口,就放下碗去寻糖罐。
在侧的侞卿猜出他的心思,忙抢先夺过糖罐:“前些日子还喊牙疼,这糖断不能再放了。”
不放糖,这汤能喝?
“拿来。”
“不给。”
沈万安语气强硬,侞卿的语气就更加强硬,眼见对谈无果,两人直接开启抢夺。沈万安一前扑,侞卿顺势一后退,不大的小厨房发来一阵巨大的乒乓声。
半柱香过后,那糖罐还稳稳护在侞卿怀中。
沈万安面色铁青:“让你习得一身武艺,就是为了跟我抢糖罐的?”
侞卿被一呛,手中的糖罐倒成了烫手山芋。
他当她真愿意管他?
要不是在‘勾结靖王’那档子事上,她暂时理亏,她犯得着在这装乖?再说她做这些,对他来说也是有利的,就算气恼,他关也关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算了,念在他给她披衣的份上,她还是好人做到底。
“你要是不喜欢姜汤,我给你熬梨汁可好?”
梨汁?
听起来还算能入喉。
见他没有出声拒绝,侞卿就当他默许,从小窖取三两个梨出来,细细削完皮切成小块,放入另一陶罐中煨着。
“这就可以了?”沈万安将信将疑问道。
“自然。明露挑的这些果子最是清甜爽口,光是生吃就极其美味,不放糖也是很好喝的。”
侞卿信誓旦旦。
但一瞥沈万安的目光还落在罐上,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大人莫不是怀疑我的手艺吧。别的不说,这梨汁没能熬上千回,百回倒是有的。”
这话绝对保真,以往在将军时,将军夫人最喜梨,为了讨她的欢心,她就在小厨房里日日熬着,手艺自是没话说的。
可沈万安哪知道这些,仍是一脸狐疑:“百回?”
侞卿轻捂住唇。
“你在桃花寺就天天研究这些?”
她要是在桃花寺真研究这些,他还能抢不回糖罐?但话又不能直接说破,只讪笑着打着哈哈:“妾身就是稍微夸张了那么一点点。”
也不知是不是沈万安压根不信她这套说辞,只见他挽起衣袖,拿起一个梨便切为小块。一一捣碎后,再放入陶罐,待至温火烘出浓郁的果香,这才添了点热水。
炉上两罐“咕嘟咕嘟”不止,侞卿就目不转睛盯着,她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沈万安在旁,脸上难得漏出几分紧张来,目光也落在罐上。
蒸汽交缠在一起,扑得两人的脸都红红的。
咕噜的声音越来越大,沈万安从容掀开盖子,先盛了一碗给她。
未等他说出那句“烫”,侞卿早已心急尝了一口。
才一入口,梨的香甜顿时漾满舌尖,虽说煮的时间略短了些,反倒少了一分黏腻,多了一分清爽,咬到梨肉处,还带着点沙沙感。
“碗又没长腿,还能飞了不成?”
“碗自然是没长腿的,但这汤却像是长了手,直勾着人的魂。”说着,她又喝了一口。
“若与你的相比呢?”沈万安失笑,指了指旁边的陶罐。
定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但侞卿敏锐补捉了点不同,她凑前一步,迎上他的目光:“有大人的珠玉在前,妾身的自该扔了才对。可妾身忙活了这么久,大人当真不尝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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